云氏聽著馬如月和兒子說話，硬是將兒子說得兩眼放光，她突然間掩面而泣。

    “夫人，我不得不承認，我比起你來，差得太遠太遠。”兒子不愿意去學(xué)堂，她就覺得沒有希望，恨不能打死他。

    可是，馬如月三兩句話就讓他心思轉(zhuǎn)變過來，而且，很明顯的，讀書能改變命運的想法深深的植入了他的腦海。

    “你不用哭了?！瘪R如月心道自己又不是心理專家，好不容易將你兒子拉出來還來拉你呀：“就這樣吧，你的事我會向三爺爺說的?！?/br>
    “孩子，記住我說的話，在學(xué)堂里好好學(xué)習，若是有誰再欺負你，你就告訴先生，等你長大了，再有人欺負你，你要是有本事打得贏他，狠狠的揍他也是可以的?！瘪R如月教孩子可不會是那種卑謙有禮的君子。

    在她的眼中，可以先君子后小人。

    人都要分三六九等，如果對方是來文的自然是斯文人。

    對方要來武的，那就比比誰的拳頭硬。

    在江家大壩的學(xué)堂里，馬如月還讓建議族長開設(shè)了武課。

    而教頭則是江智路，每逢休沐回到江家大壩，總將這一群孩子拉出來練練手。

    江三老太爺也深深的知道江智榮四兄弟之所以有今日，全是聽了馬如月的。

    練武強身，更為關(guān)鍵是的，誰知道朝廷哪一天又會讓去保邊關(guān)呢。

    有身手更能有活命的機會。

    所以，馬如月一說這個問題，江三老太爺就拍著雙手贊成。

    現(xiàn)在的江家大壩學(xué)堂學(xué)習，也不用交學(xué)費，中午也提供一頓伙食，三五天還會有rou吃。

    這和宜昌縣所有的學(xué)堂都保持著一個步調(diào)子。

    不同的是他們是文武兼修。

    “三爺爺，不管大人怎么樣，孩子總是無辜的?！瘪R如月真的到了大壩找江三老太爺了：“那孩子這些年沒少受罪，都不怎么說話，真要有個什么，說起來也是江家的?！?/br>
    “是這個道理。是我疏忽了。”江三老太爺連忙道：“我這就交待下去，以后再不準欺負他，讓他也上學(xué)堂去?！?/br>
    “多照顧一二，滴水之恩涌泉相報，好好培養(yǎng)，肯定也不會是忘恩負義的。”馬如月道：‘能到什么速度，那就看他個人的造化了?！?/br>
    “行，我一定將這事兒辦得妥妥的?！苯咸珷?shù)溃骸胺蛉税?，還是你們大房的人有見識，心胸也寬廣一些?！?/br>
    誰不知道，老二算計大房算計成什么樣了。

    還差點連江智遠的前程都給耽擱了。

    二房的人現(xiàn)在見著他們都盡量的挾著尾巴。

    結(jié)果，江智遠就當沒事兒人一樣，從不計較也不翻舊帳。

    現(xiàn)在馬如月還來替云氏的孩子說話。

    “那個云氏，她自己也知道該怎么做了?！瘪R如月道：“不管怎么樣，總得讓她有一條活路可走，江氏族人都是有親有義的?！?/br>
    “是這個道理，是這個道理?！苯咸珷斂诳诜Q是。

    若要是外人看見，都不知道誰才是江家大壩的族長了。

    江智遠祭了祖墳，帶著妻兒又去了馬家村。

    “真是沒道理的事。”江三老太爺對此是頗有微詞的：“怎么感覺就像是入贅了馬家一樣呢？”

    “三哥，人家馬家那邊可是為他們夫妻修了一個院子?！苯咸珷?shù)溃骸耙蝗唬蹅円步o他們修起？”

    人家馬家村的女婿都有院子住，自己江家大壩還沒有他們落腳的地方。

    “老四，你出了一個好主意?！苯咸珷斠幌戮蛠砹司瘢骸叭?，召集全族人來開會，我有重要的事宣布?！?/br>
    一是不準誰再欺負山上那母子。

    “都是江家的人，人住山上也沒惹著你們，今后讓我逮著了誰欺負她們，就給我家法處置。”江三老太爺背著手踱了幾步路：“你們一個個的，都好好將家里的孩子調(diào)教好，要做到兄弟友好，團結(jié)一心，江家?guī)装偬柸伺こ梢还衫K，好好的將江氏一族揚光大才成！”

    這樣的話眾人聽了千百遍了，每一次族中開大會都是這樣的開白場和結(jié)束語。

    “那孩子出了元宵也會去學(xué)堂。”江三老太爺?shù)溃骸澳銈冋l也不許為難他，若是學(xué)得不好，也不許嘲笑?！?/br>
    您老說不讓做的事，族中的人有誰敢違背您老的命令。

    “第二件事，是一件大事?！苯咸珷?shù)溃骸拔乙恢弊聊?，我們江氏族人能有今日，全是因為大房的付出。而今天，江智遠祭祖后帶著妻兒離去的事深深的刺痛了我，我這個族長占了這個院子，他們就沒地兒可去。族長大院是江氏族人的重心，也不能空著不是?？墒?，大房呢，總得有一個落腳的地方，為此，我建議，給大房在江家大壩修一個大的院子?！?/br>
    眾人面面相覤，修院子干嘛，人家又不因來住。

    “有他們的院子，就表示他們的根在?！苯咸珷?shù)溃骸爱斈杲ッ鳛楹我獮樽逯兄孟逻@么多田土，就是想保留著他們的根，想著若是有朝一日回來，江家大壩有他們的落腳之處?！?/br>
    “三爺爺，那就修吧?！苯菢s聽到這兒立即表態(tài)：“修多大，要多少銀子，您說個數(shù)?！?/br>
    對啊，他們怎么忘記了有這么一個大戶。

    “馬家村馬大人的老宅是五進的大院，要不，咱們也給大房修一個五進的？”江三老太爺拿捏不準，他當時想的是修個三進的，而這筆錢還是族中出。

    突然間跳出來一個江智榮，心一下就大了，要修就修個宏偉壯觀的。

    “這事兒，要不，還是給嫂子他們通個氣兒？”江智路道：“修小了不好，修大了要是真的很少住又浪費了?！?/br>
    江智路跟著江智遠深深的知道他在宜昌縣就是一個過各而已。

    短短四年多時間，愣是將一個一貧如洗的宜昌縣變得繁榮昌盛了起來。

    人民安居樂業(yè)，商業(yè)興旺達；學(xué)堂書聲瑯瑯，一屆一屆的秀才越出越多……政績這么明顯，不可能就只做知縣。

    高升是早晚的事，修一個五進的大宅院，到時候也不知道又要便宜了誰。

    江智路的提議得到了眾人的響應(yīng)。

    而且，這個光榮的任務(wù)也交到了他的手上。

    “修五進的大院？”馬如月聽了哈哈大笑：“江三老太爺還真是舍得下血本啊?！?/br>
    江智路沒有開口說自己大哥要當冤大頭的話。

    畢竟，江家大壩也好，他兄弟四人也罷，能有今日都離不開大房的扶持。

    是該回報的時候了。

    “要修就修一個三進的小院就好?！瘪R如月最后斟酌了一下：“確實也是，有房子才有根，修一個大房的大院，回頭等智遠告老還鄉(xiāng)了也可以回來養(yǎng)老?！?/br>
    女人于房子，不管是哪個時代都有特殊的感情。

    江智路得了這個消息立即就告訴了江三老太爺。

    江家大壩正月十六就開始動工了。

    這一次修的房子在大壩的右邊空地上。

    用江三老太爺?shù)脑捳f，是全族總動員。

    當然，都不開工錢。

    “大房為咱們做了那么多，咱們做這一點算什么?”江三老太爺?shù)溃骸叭税。卸?，要懂報答才好。?/br>
    就像江智榮，直接拿了兩百兩銀子出來，說不夠再添。

    “夠了，智榮啊，咱族中也得給大房盡點心意才好?！苯咸珷斂烧娌桓乙耍骸懊磕暝谌缫獠夹蟹至瞬簧儆?，族中今年就拿了一部分出來，大家少分或不分也無關(guān)緊要。終歸是要將這個院子修好。”

    他承的頭，風頭不能讓江智榮一人占了。

    不管怎么樣，江氏族人人有份。

    馬如月聽了江三老太爺?shù)拇蛩忝蜃煨α诵Α?/br>
    “智榮啊，我真是大方，舍得拿這么多錢給我們修院子，怎么不見將你們的院子也修修?。俊瘪R如月笑著對江智榮說道。

    “嫂子，您們的院子修完，接下來就該修我們的了?！苯菢s笑道：“說起來都不好意思，我們的院子可能會比你們的還要大。”

    就是兄弟四人，他再怎么也得修一個四進的。

    “修吧，別計較誰大誰小?！瘪R如月道：“看著你們兄弟四人成材了，我可真正是驕傲?！?/br>
    就有那種老母親心情一樣，四兄弟有出息，再也不愁吃不上飯娶不了媳婦。

    “我們有今日，全靠了嫂子?！苯菢s道：“嫂子的大恩，沒齒難忘?！?/br>
    馬如月?lián)]揮手，這些都是小事。

    更何況，若不是他們自己爭氣，也會是爛泥一堆扶不上墻的。

    “對了，可有那個孩子的消息？”馬如月問著是云氏那個兒子。

    “江家大壩再沒有人敢欺負他?！苯菢s道：“看著那小子就想起了我們小時候的日子?！?/br>
    那時候爹娘沒了，比他們大甚至小的孩子都可以欺負他們，頭上還背著碩大的一個帽子。

    “聽先生講，那孩子學(xué)習特別的用功，每天在學(xué)堂里也不怎么吭聲，但是很明顯的，他學(xué)起來很努力?！苯菢s道：“嫂子，你說，會不會再出一個秀才呢？”

    族中這些孩子其實真正有資質(zhì)的不多。

    倒是學(xué)武的還有那么幾個看得過眼的。

    “那可說不好?！瘪R如月道：“都說莫欺少年窮，那孩子只有是聰明的，有恒心和毅力，自然就可以有出息。”

    馬如月對云氏孩子的看顧，讓江氏族人都看在了眼底，心底都覺得她心善。

    心善也罷，心狠也好，她從來沒有在乎過。

    走自己的路讓別人說去，這是馬如月的座右銘。

    江家大壩的新院落成，江智遠夫婦被盛情邀請回去。

    這是一個小青瓦三進小院。

    說為小，是尋常的說法，在江家大壩那可是翹楚了。

    “你們看還有什么地方需要改進的，提出來我們改?！苯咸珷斢X得自己比起當年的二哥厲害多了，整個江家大壩在自己的手中變得鮮活起來；人心也空前的團結(jié)。

    就拿修大院來講，真正是所有的人都在盡心盡力的幫忙。

    “蓋房子的場面才是真正的壯觀?！苯咸珷斀o馬如月他們講：“那些瓦挑回來放在大壩子上的，從大壩子到房頂，排了十個長隊，人手接力就將瓦遞到了房子上面去，大家邊干活邊笑，都覺得特別開心。”

    江三老太爺想說又回到了當年很多人種田的場景，卻又覺得比那時候還強。

    強在了哪里呢，仔細思量后現(xiàn)：那時候雖然人人都在干活，一天卻是干不了多少活，個個都在磨功夫。

    換句話說，為了多記工分，五天的活生生給撐出十天來。

    而修這個三進的院子沒有給大家記工分，也沒許諾有什么好處可得。

    但是，人人都很用心的去做，吃過早飯早早的就來了，唯恐被人說偷懶。

    “一共花費了多少銀子？”江智遠問道：“這筆錢回頭讓夫人給你?！?/br>
    “不多不多。”江三老太爺?shù)溃骸白逯械娜硕颊f了，這房子就是族中回報你們大房的，不讓你們掏一文錢，也不讓你們cao一分心。比之你們大房對族中的貢獻簡直不及九牛一毛。這當中，江智榮兄弟是首當其沖的，他們還單獨給了錢出來回報你們?！?/br>
    “這怎么好呢？”江智遠笑道：“回頭沒得說我為官其間收受賄賂了?！?/br>
    “自家人給修的房子，和賄賂不沾邊。”江三老太爺?shù)溃骸按蠓繛榻献迦怂冻龅亩际怯袔た刹榈??！?/br>
    這倒也是，江智遠就沒再推辭了。

    “夫人作何感想？”看馬如月站在那株桂花樹下沉思江智遠笑著問她。

    “我就在想啊，嫁進江家這么多年，這一次好像才真正算是有了一個家?！瘪R如月仔細算來，這個家沒有讓自己cao半分的心血，莫名的感覺到了輕松。

    “是啊，自從爹娘過世之后，我也就成了無根的浮萍。”江智遠點了點頭看向馬如月：“委屈夫人了。”

    江三老太爺聽著這對夫妻的話忍不住心里抽了抽。

    同時，也明白了江昆明為何會在江家大壩置下產(chǎn)業(yè)，他的遺愿如今才算是真正的實現(xiàn)吧。

    就是在他落魄之時，族中能照拂一下他的兒女。

    事實上，落魄的時候無人管，只有興旺了才有人上趕著迎逢。

    世態(tài)炎涼，人情冷暖……江三老太爺感慨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