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機太子妃 第6節(jié)
* 京兆府上下被顧三一鬧,個個都留在了府衙內(nèi),不僅回不了家,一道道鼓聲,震破耳膜,能將人肺管子都敲炸。 京兆府高大人也從最初的六神無主,熬到了如今,精神早已麻木,攤坐在椅子上,聽天由命。 心頭不得不佩服,他顧家三公子的體力。 一日了,他胳膊不酸? 那念頭剛從腦子里拂過,耳邊的鼓聲,突然就停了下來。 今日因顧三公子要敲鼓,衙門外點了不少燈盞,門前一片燈火通明,明公公手里的燈盞也沒什么用了,揭開蓋兒,給滅了擱在了一旁。 太子的腳步,立在顧三身旁了好一陣子,顧景淵才察覺出來。 手里的動作一頓,徹底地虛脫了過去,一屁股坐在地上,昔日那位鮮衣怒馬,神采飛揚的少年郎,此時已是唇色發(fā)白,一雙胳膊直打顫。 太子彎身,緩緩地拾起了鼓棒,朝著他一笑,“顧三公子重情重義,倒是不虛?!?/br> 顧景淵這才喘回了一口氣,從地上艱難地爬了起來,強撐著彎了彎身,行禮道,“殿下。” 太子轉(zhuǎn)身將手里鼓棒遞給了明公公,體貼地伸手去扶他,“還能鳴冤嗎?” “臣,無礙?!?/br> “嗯?!奔幢闳绱?,太子還是讓明公公架起了他的胳膊,將人扶進了門內(nèi)。 擊鼓聲一消停,屋內(nèi)的高大人便從椅子上坐了起來,剛到門口,便遇上了太子,一個激動,兩袖一掃,再次跪了下來,“臣參見太子殿下。” “免禮。” 明公公扶著顧景淵落座,府衙的人又倒了一盞熱茶給他,待他的唇色緩過來了一些,太子才緩緩地開口,“是何冤屈,竟讓顧三公子舍命敲鼓?” 昨夜顧景淵等了唐韻一夜,今日又敲了一日的鼓,體力已經(jīng)達到了極限,扶進來時已經(jīng)去了半條命。 聞到太子這話,竟也能站起來,“唐姑娘不過一介弱女子,手無寸鐵,康王爺乘人之危,竟在朗朗乾坤之下,明目張膽地劫了人。” 聲音雖吃力,但聽得出很憤然。 太子倒有些意外。 語句清晰,干凈利落,想必這段日子,沒少被顧夫人逼迫讀書。 太子沒讓高大人升堂,主動攬了審問的活兒,抬頭看向顧景淵,“有何證據(jù)?” “一、昨日康王爺身邊的一名管家,曾去過唐姑娘的院子,此事街坊可以作證,二、唐姑娘身邊的嬤嬤,昨日黃昏也曾在康王府外的巷子口徘徊過,王府附近幾處店鋪的商家可以作證,三、唐姑娘的院子明顯有被劫持的痕跡。” 顧三公子的神色愈發(fā)激動,依舊一口咬定道,“如今江陵城內(nèi),能干得出此事的人,只有他康王爺?!?/br> 太子的神色平靜,接著問道,“為何?” 顧三公子的臉色,突地一陣別扭,猶豫了一會兒,眼神躲閃地道,“唐,唐家姑娘,容顏絕色,江陵城誰人不知,康王爺這是,見色起意......” 太子腦子里自然也想起了昨夜見到的那張臉。 確實有幾分姿色......但見色起意,倒也不至于。 “君子愛色,取之有道,康王爺此番霸行,便是枉視朝綱......” “也不一定?!?/br> 顧景淵一句話沒說話,忽然被太子打斷,神色微微一愣,疑惑地抬頭。 太子又問,“你怎知唐姑娘不是自己逃了?” “不可能?!鳖櫨皽Y脫口而出,昨日阮嬤嬤都和自己約好了,若非出了意外,唐姑娘怎可能不來,“唐家被抄,唐姑娘身無分文,她一個姑娘,姿色又惹人,不是被康王爺藏了起來,還能上哪兒去。” 明公公低著頭,一聲都不敢吭,生怕自個兒一抬頭,臉色便漏了餡兒。 “倒也有些道理?!碧涌粗櫨皽Y,眼角又露出了淺淡的笑容,“顧三公子可有親眼見到康王府的人前去劫持唐姑娘?” “臣并非親眼所見,可......” “京兆府每日都有案子要破,積壓在庫房里的,更是有成百上千個案列,顧三公子既然是想要公道,那便按規(guī)矩,耐心等待?!?/br> 太子的聲音不大,甚至稱得上溫和,“顧三公子要是嫌京兆府辦案太慢,大可以自己去尋人,待三公子尋到了人,孤再來替你主持公道,如何?” 太子平時為人,是很謙和,但此時的謙和,誰都能看出來有些不妥了。 堂堂太子,倒是為了他顧景淵,要鞍前馬后了。 顧景淵固然再會鬧騰,此時也知道理虧,這個時辰太子能來這,到底是為何,他心里很清楚,只得將心頭的怨憤憋回去,跪下行禮道,“臣不敢?!?/br> 太子沒再說話,從椅子上起身,回頭客氣地吩咐了高大人,“勞煩大人,送顧三公子一程?!?/br> 但愿顧夫人明兒別再進宮找母后去哭訴。 * 從京兆府出來,外面又是漫天星辰。 “什么時辰了?” 明公公看了一眼月色,大約估摸出了一個時辰,“亥,亥時了吧?!?/br> 殿下的晚膳...... 明公公低垂著頭,不敢往上瞧,要他說,誰攤上這些事兒,心里都不會痛快。 殿下能忍到這個份上,已經(jīng)是君子風度。 可說到底還是殿下自找的,要不是昨兒將唐姑娘帶回來,哪里會有今兒夜里這一趟。 馬車到了宮門,又下了鑰,明公公拿著東宮的腰牌,找當值的侍衛(wèi)開了門,黑漆漆的甬道,被一盞盞昏黃的燈火勉強照出了一方光亮。 東宮門口,小順子提著一盞羊角燈,已經(jīng)候了好一陣。 馬車一停,小順子趕緊上前,舉高著燈盞,“殿下回來了,奴才這就讓人去備晚膳......” 太子沒應(yīng)。 腳步跨入門檻,卻沒往前殿走,而是直直地去往了后宮的方向。 吃什么呢,早餓過了。 明公公和小順子,緊緊跟著身后,一時沒反應(yīng)過來,直到眼前的路一片黑漆,只余了兩人手里的燈火,方才察覺出不對。 殿下去的是后宮。 自殿下三歲被封為太子,五歲住進東宮,除了陪著皇后去賞過幾次臘梅,從未獨自到過后宮。 今兒卻去了。 明公公和小順子心里都明白,后宮里,如今只住了個唐姑娘。 兩人高舉燈罩,一個在前照著,一個在后照著,三人從后宮門口繞到了最里面,眼前依舊是一片漆黑,不見半點光亮。 若不是前頭的明公公腳步一頓,將燈罩舉到了頭頂,照出了對面殿門上的三個大字‘靜安殿’,太子壓根兒就不知道該尋到哪兒去。 “殿下,到了。” 太子腳步未動,盯著殿門上的大字,輕聲問,“你安排的?” 明公公心頭一跳,忙地道,“殿,殿下不是說,不讓唐姑娘見人,這不,靜安殿最靠里,進出都不便......” 行。 他累了,懶得聽。 見太子不說話,明公公趕緊上前叫門,誰知殿門竟沒關(guān),“吱呀”一聲打開,門內(nèi)的婢女,立在黑漆漆的夜色中,被明公公手里的燈盞一照,一張臉冷不丁地冒了出來,明公公只覺一口氣沒吸上來,“哎喲”一聲,腳一軟,身子蹭著門邊兒坐在了地上。 身后的小順子,手疾眼快地護在了太子身前。 氣氛正緊張,只見那婢女驚慌失措地喚了一聲,“殿下?!?/br> 合著是人嚇人,嚇死人。 明公公聽出婢女的聲音,這才緩回了神,又摸著門板顫顫巍巍地站了起來,心頭正納悶,這殿內(nèi)怎連個照門的燈都沒。 身后的太子倒是先問了,“怎么沒燃燈?!?/br> 奴婢蹲身低頭回道,“今日天擦夜,姑娘便歇息了,特意囑咐了奴婢,屋子里不能燃燈。” “為何?!?/br> “姑娘說,怕給殿下添麻煩,今日一日連屋子都沒出過。” 太子:...... 瞧,多乖,多懂事。 這不,連給他攆人的理由都不留。 太子偏過頭,目光正好落在身邊的小順子臉上,那眼角的一道胭脂,抹得殷紅。 燈火一照,朦朦朧朧,恍若哭過。 太子眉頭微鎖,近日這江陵,怎就風靡這樣的妝容...... 好看嗎? 太子的腳步立在門前,目光又穿過夜色,盯著跟前寂靜無聲的院子,沉默了幾息,無奈地扭過了頭。 行吧。 太子沒再進去,轉(zhuǎn)過身,終究還是原路折回了前殿。 * 屋內(nèi),唐韻躺在被窩,一雙手緊緊地攥住了錦被。 外面的動靜聲傳來,她便睜開了眼睛,雖身在深宮,不知外面發(fā)生了何事,但也能想到,今日不會太平。 第5章 唐韻沒有打聽半句關(guān)于唐家的案子,知道如今的自己就是個麻煩,能進東宮,也能出東宮。 唐韻盡量將自己的存在降到了最低,今兒一日她都呆在了屋子內(nèi),沒發(fā)出過半點聲響,仿佛這殿內(nèi),壓根兒就沒住進人。 經(jīng)歷過大起大落,她比任何人都清楚,何為人情世故,太子昨夜不過是一時沒反應(yīng)過來,待那麻煩事一件一件地跌至而來,必然會生悔。 一日沒來,到了晚上,到底還是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