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隊長一聲大喊。 包括找到牛的二人火速騎上了自己的馬, 隊長也上了馬,他看著暮色下幽州城的方向,沉聲說:“出發(fā)?!?/br> 夜色下的幽州城很安靜,或者說,更加安靜了。 偶爾的狗吠貓叫反而襯得偌大的幽州城猶如空城。 明明是氣溫升高的春天,走在空蕩蕩的街上,卻似身處在寒冬臘月。 空寂的巷子里,沉沉的腳步聲,腳步聲好像是凝著冰,隨著它的步步靠近,一路凍結(jié)著觸碰到的一切…… “啪!” 借著月色看書的書生后腦勺狠狠地挨了一下,隨即是他老子壓著嗓子的咆哮,“老子供你讀書是讀的圣賢書,你給老子看話本,老子打死你這個龜孫。” “別打別打。”老娘過來勸架。 老爹瞪大了眼睛,氣呼呼地說,“都是被你慣壞的?!?/br> 老娘翻了個白眼,在以為得到靠山的兒子背上狠狠地捶了一下,“老娘供他讀書是要他有出息的,最起碼也要考上秀才,不能比我爹差,你以后不準(zhǔn)打頭。還有,大晚上的動靜太大,吵到外面的王爺,白天再打?!?/br> “還是你考慮周到?!?/br> 被打的書生在爹媽夾擊下瑟瑟發(fā)抖,他看向窗外,那邊大概是全幽州城夜晚最亮的地方了。 大槐樹巷子外直接扎了帳篷,帳篷外燃著篝火,趙禛未睡,他背著手站在篝火邊看著幽長的巷子,自從巷子封鎖后,他就沒有回去過王府,一干事務(wù)都在此地一一布置下去。也是從那天開始,他就沒有見過楊久一眼。他不是拖泥帶水的性格,軟弱早就被拋在腦后,卻第一次知道了什么叫做牽腸掛肚。 他不能夠保證,一旦見到那人會不會不顧一切地將她帶離巷子。 “王爺,夜深了?!标愃裳虞p聲說。 趙禛語調(diào)平平,“幾日了?” “已經(jīng)四日?!?/br> 沒頭沒腦的問題,但陳松延知道怎么回答。 趙禛目光冷峻,“多少人了?” “七十六人?!?/br> 陳松延感覺胸口沉重,數(shù)字下是一條條人命啊。 趙禛不是不知道數(shù)字,問一遍仿佛是在確定一般,確定人命關(guān)天,幽州城每個人的頭上都懸著利劍。 出現(xiàn)病癥的有七十六人,隔離在巷子內(nèi)的人超過五百人。巷子外,還有多少間接的接觸者根本就排查不清楚,不過是街上的一次擦肩而過、不過是他來過的地方他后腳就去過、不過是摸過同一個磚塊碰了同一個碗……誰說得清楚呢。楊久給他說了傳染病的可怕,傳播的方式令人防不勝防。 她在里面。 她說自己接種過疫苗,她不會被傳染。 可她在里面…… 陳松延忽然肌rou緊繃,他咬緊了牙關(guān),習(xí)武之人的敏銳讓他察覺到王爺?shù)膭酉?,他隨時準(zhǔn)備著阻止王爺,王爺不能夠進(jìn)巷子。戒備好像只是他的瞎緊張,看著王爺走進(jìn)了帳篷,陳松延長舒了一口氣,隨即心中閃過一個念頭:王爺肯定很難過。 克制著。 冷靜著。 鎮(zhèn)定著。 趙禛站在帳篷內(nèi),掌心已經(jīng)被指尖掐得血rou模糊。 ······ 楊久小時候接種過疫苗,胳臂上有著“花花”,學(xué)校里組織統(tǒng)一打的。后來,就是楊久成年的后來,小孩子好像不再強(qiáng)制接種天花疫苗,只要接種卡介苗等,因為天花被人類消滅了。小孩子免疫力低,最容易被感染,沒有消滅天花的古代,天花是奪走孩子性命兇惡的魔鬼…… “睡吧,我陪著你們呢。”楊久溫柔地拍著宋瑜的背,發(fā)燒畏冷的小家伙在她懷里面蜷縮成一團(tuán),強(qiáng)撐著不敢睡。 “我怕……”宋瑜含糊地說著。 楊久忍著眼睛里的酸澀,聲音開朗地說:“不怕啊,堅強(qiáng)起來,你好好睡覺提高了免疫力,就能夠好起來的?!?/br> 宋瑜腦袋昏昏沉沉的,他不懂免疫力是什么,他怕怕的,好像有只手抓著他的后心一直拽著他。他以為自己的小手用力地握著楊久的衣服,其實那力道輕輕一掙就開了,“沒有我,就爺爺一個了?!?/br> 楊久愣住,不是說宋大夫家人丁興旺嗎,說是兒女各自成家,散居各處,因為宋瑜天分高,他就帶在身邊親自照顧。 宋瑜不肯睡,聲音小小的,“公子,我有個秘密。” 楊久,“嗯?” 宋瑜說,“我是女孩子呢,我想穿漂亮的小裙裙,但爺爺說不行的……” 她體弱,終究抵抗不住困意睡著了。 睡夢里卻不安穩(wěn),時不時難受的呻|吟。 知道了秘密的楊久抱著宋瑜,心中祈禱著,求求老天爺,放過這些孩子吧。 忽然,夜色里傳來了悲愴的嘶喊。 楊久心頭狂跳,后背瞬間冒出冷汗,她用力地閉著眼睛不敢睜開,害怕看到暗色里有不屬于人間的影子無悲無喜地飄過……又有人去了。 如果楊久在,會看到抱著孩子痛哭的女人是胡家燒餅做餅的娘子,抱頭蹲在旁邊不斷抽著自己的男人是胡家燒餅的老板,五大三粗的男人沒有了一點(diǎn)強(qiáng)悍,他哭得眼淚鼻涕糊了一臉,但換不回自己的孩子。女人突然抬起頭像發(fā)了瘋一樣去撲打男人,邊打邊說:“有點(diǎn)錢就骨頭輕了,為什么要去買人,為什么要圖便宜買草原來的雜種,還我孩子,還我孩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