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嬌嬌起先還有點兒羞澀，聽他這么一說，立刻本能地抬手往他背上拍了下，說道：“呸呸，不許咒自己！”又甜蜜蜜地笑著回抱了抱他，好似寬慰地道，“你一定能娶到我的?！?/br>
    謝暎聞著她身上暖暖的香氣，耳根微紅，含著笑，低低應(yīng)了聲：“嗯?！?/br>
    與謝暎同樣冷靜清醒的還有沈約。

    他中了舉，最高興的也不是他，而是除了姚之如之外的，他的家里人。

    沈慶宗只覺得自己繃了多日的弦瞬間松了一大半。

    長子的經(jīng)歷是他心里的痛，也是他一直揮之不去的陰影，要是次子這次再折戟于此，他都要懷疑是不是沈家的祖墳?zāi)睦锍鰡栴}影響了風(fēng)水，讓“解試”這兩個字成了他們?nèi)业哪е淞恕?/br>
    還好。他想，還好。

    唐大娘子就表現(xiàn)得更高興了，她甚至覺得慶幸，慶幸他們當初答應(yīng)了兒子和姚之如的婚事，這才讓他順順利利地考了試，中了舉。

    所以姚之如上門說來恭喜沈約的時候，她還破天荒熱情地把人叫過去喝茶，笑瞇瞇地聊了好一會兒。

    最后還是沈云如提醒她，她才想起來讓姚之如去和兒子單獨說會兒話的。

    等姚之如見到了沈約，才發(fā)現(xiàn)他看起來并沒有什么明顯的興奮和激動之色，以她對他的觀察和了解，他只是今日的唇角比平日彎得略深了些。

    她看了眼他桌上攤開的書，溫聲說道：“今日是好日子，大家都為你高興呢，要不我們叫上謝元郎和嬌嬌他們，一起去游河好不好？”

    她不想沈約給他自己太大的壓力。

    沈約笑著說道：“今日是好日子，你既回來看我了，自然是我們兩個多待一會兒說說話才是最好?！彼袷且仓浪谙胧裁矗磩竦?，“你放心，我心里有數(shù)的。只是我覺得中舉本是及第之必須，所以告誡自己不要得意忘形罷了。”

    畢竟舉人之名也不過這一榜，倘明年春闈不中，又要重來。他要的是進士及第，中舉本就只是必經(jīng)的過程，他不想為此高興得太多，寧愿為之后兩試多攢些福氣。

    姚之如聽他這么說，這才放心了，含笑點了點頭：“你說得對，該是我向你學(xué)一學(xué)這樣的平常心?！?/br>
    沈約拉住她的手，滿目柔和地看著她，莞爾道：“其實是我向你學(xué)得更多。”

    姚之如微感訝然，她不知他這話從何說起，正想多問兩句，沈約的二叔沈耀宗卻忽然來了。

    姚之如面頰微紅地收回了手，沈約不想她尷尬，便先迎了出去。

    “二叔?！彼蛑蛞诙硕艘欢Y。

    沈耀宗微微點頭，將手里的盒子遞了過去：“這是給你的，賀你中舉?！?/br>
    沈約恭敬謝過，接到手中打開一看，發(fā)現(xiàn)里面是方上品紫石硯。

    他很是喜歡，于是又再謝過。

    “子信?！鄙蛞诳粗?，頓了頓，說道，“春闈，你努力?！?/br>
    說完這話，他伸手拍了拍沈約的肩，便轉(zhuǎn)身徑自去了。

    沈約看著他二叔離去的背影，心中微感異樣，隱隱覺得對方似是還有話沒有說完。

    他返回去，在帷幔后找到了坐在那里的姚之如，她正從容悠閑地在翻閱著手里的書。

    沈約忽然覺得，這大概就是他們以后日常生活的模樣。

    他不由笑了笑。

    姚之如望著他，微笑問道：“沈二丈送了什么好東西給你？”

    “紫石硯。”他一邊說著，一邊打開盒子，打算俯身拿給她看。

    姚之如正好起身湊了腦袋過來。

    沈約猝不及防地低頭親到了她的額角。

    空氣倏然一滯。

    姚之如漲紅著臉，下意識抬手捂住被親到的地方想往后退，不料后腳跟踢到凳子，她小腳站立不住，瞬間往后倒去。

    沈約顧不上別的，忙伸手去撈她。

    這一撈，正好撈在她腰間。

    姚之如的臉已經(jīng)紅透了。

    沈約也不太好受，他覺得自己的心跳得太快了。

    他只好不去看她的眼睛，只小心地順勢慢慢卸力，將她放到了凳子上重新坐著。

    松手退開的時候，他錯過她身畔，竟有些舍不得。

    “對不起?！彼吐曊f道，“我不是故意的?！?/br>
    “我知道?！币χ缏暼缥抿傅氐?。

    沈約頓了頓，又微紅著耳根道：“你身上的玉蘭香，很好聞。”

    姚之如垂下眼眸，淺淺彎起了唇角。

    蔣修成親前夕，蔣黎以“東主有喜”為由關(guān)了鋪子，也給所有人都放了假。

    令她沒有想到的是，不久后周乾便親自帶著禮物去了照金巷找她，說是自家老板送給她侄兒的新婚賀禮。

    是一對尚未刻字的瑪瑙小印。

    蔣黎直覺這是陶宜送的。

    她微笑了笑，說道：“有勞周掌柜代我謝過陶老板，他若得空，明日不如也來家里喝杯水酒。倘不便前來，以后有機會請他到酥心齋用飯。”

    周乾沒有否認她說的“陶老板”，而是頷首應(yīng)道：“好?！?/br>
    蔣黎心下忽松。

    她返身回去后，便把這對瑪瑙小印給了蔣修，只說是平日里關(guān)系不錯的商戶老板送來的。

    蔣修剛剛才心滿意足地試完了婚服，此時見這對瑪瑙印石做得乖巧喜人，更覺心情舒暢，說道：“這個實用，我還能隨身帶著，正好和南風(fēng)一人一個。等回頭我找個刻印手藝好的來搞?！?/br>
    蔣嬌嬌有點羨慕地看著，問她哥：“你打算刻什么呀？”

    蔣修也沒細想，隨口道：“印章不就是拿來表明身份的么？我倆應(yīng)該就是刻名字吧?！?/br>
    謝暎好心提醒道：“其實也能刻別的。比如，只你們兩個知道的對方的昵稱?！?/br>
    蔣修一怔，霎時有些紅臉，不自在地否認道：“我們才沒有什么昵稱?！?/br>
    姚二郎在旁邊搖搖頭，說他：“那你就不能給人家想個好聽的昵稱？沒情趣?！?/br>
    沈約笑了笑，說道：“我看你還是不要急著自作主張，等到時問過苗小娘子才說吧。”

    蔣修一想，也是，與其搞個她不喜歡的驚喜出來，那還不如直接問她喜歡什么樣的。

    于是他從善如流地點點頭，把這對印石收了起來。

    姚二郎此時問謝、沈兩人道：“明兒攔門是你們兩個去領(lǐng)頭吧？”

    蔣修一聽，立刻道：“去什么去，他們兩個是牛刀，這等小場面，有其他人隨便攔攔就行了，你還缺那幾個花紅啊？”

    沈約和謝暎對視一眼，不由失笑。

    蔣嬌嬌調(diào)侃地道：“大哥哥，你就這么怕他們兩個把你媳婦堵在外頭了?。俊?/br>
    蔣修一本正經(jīng)地道：“那詩都是用慣了的，我只是覺得沒必要非搞什么新意出來為難人家?！闭f罷，他還肘撞了一下謝暎，問道，“你說呢？”

    謝暎點點頭：“對?！比缓笮χf道，“不為難別人，就是不為難自己?！痹捳f到最后，他還含著笑有意無意地看了蔣嬌嬌一眼。

    蔣嬌嬌微怔，繼而笑彎了眼睛。

    蔣修覺得這妹夫果然是識趣的，于是給了對方一個贊許的目光。

    沈約也很有自覺性地道：“的確，我也不想為難自己?！?/br>
    說著，他也看了姚之如一眼。

    她微紅著臉抿了抿唇角。

    姚二郎只當自己瞎了，一臉愛咋咋地的樣子轉(zhuǎn)開了臉。

    蔣修沖他說道：“你別不滿意，等你成親的時候，我們?nèi)齻€若加起來，只怕你們都招架不住?！?/br>
    姚二郎道：“哪有三個，你們那邊最多兩個，沈二可是我妹夫?！?/br>
    他知道自己的婚事全看父母的安排，若無意外，應(yīng)該會在小妹之后。畢竟現(xiàn)在家里也沒有那個精力和閑錢來管他。

    想到這里，他不由自主地多看了一眼蔣嬌嬌和謝暎。

    那兩人正在滿眼含笑地看著對方。

    姚二郎心下微澀，忽然有些感慨。

    不知不覺，他們大家都長大了。

    第108章 喜怒

    雖然謝暎被蔣修“驅(qū)除”出了攔門的隊伍,但次日婚禮當天，他還是和自家叔祖一起早早地來了蔣家。

    祖孫兩人直接去了正廳，先向正在那里招待親友的蔣世澤表達賀喜之意。

    “夫子來得正好?！笔Y世澤笑著道,“我才正與岳丈他們說起元郎呢，打算等修哥兒的婚禮之后，就正式把他和嬌嬌的婚事定了,你看如何？”

    他這話一出，不止謝暎,就連謝夫子和金、苗兩家的人也怔了怔。

    金老太爺?shù)热似鋵嵅⒉恢朗Y世澤打算把蔣嬌嬌嫁去謝家，只是之前女婿順口問起，蔣世澤便笑說了句已經(jīng)有了打算,他們還沒來得及細問，謝家祖孫倆就過來了。

    謝夫子也很驚訝，他原以為蔣世澤會等到明年春闈，沒想到這就已經(jīng)松了口。

    只有蔣世澤自己心里明鏡似地。

    其實謝暎中舉的消息傳來之后，他就已經(jīng)決定要把兩人定親的事提上來了，不為其他,只為先下手為強。

    這里面有兩個關(guān)鍵：第一,他不能表現(xiàn)得自家太迫切,這樣容易讓嬌嬌被人輕視；第二，他要防著明年春闈有人“榜下捉婿”,自家沒有正式的名分會吃大虧。

    所以他就故意選在了今天，在一種極自然的氛圍中，用一種極自然的語氣把這話給遞了出來。

    謝暎和嬌嬌的感情他自是已沒有了質(zhì)疑,而從上次修哥兒入獄,還有謝暎十七歲中舉這兩件事,也無疑證明了其能力。就算之后春闈有什么意外,他覺得也沒什么所謂，那本就是難過的獨木橋，但憑謝暎有這份聰明和意志，做什么不能成？

    最后還是謝暎先反應(yīng)了過來，他當即向著蔣世澤恭敬地叉手禮道：“謝蔣二丈成全?！?/br>
    蔣世澤笑著點點頭，又看向謝夫子。

    謝夫子此時方微微頷首，應(yīng)道：“我沒有意見?！?/br>
    事情便就這么定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