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金巷 第122節(jié)
“云娘叫我子瞻便是?!备哌b及時地含笑接過了話。 沈云如微頓,然后淺淺頷首,改口喚道:“子瞻請用?!?/br> 高遙不由一笑。 沈云如莫名地看著他。 “抱歉,”他說,“我就是覺得,此言聞之令人心樂。”說罷,他伸出雙手接過了她遞來的茶。 沈云如也不知道自己該做出個什么反應(yīng),她只能繼續(xù)保持一貫端方有禮的笑顏。 高遙啜了口茶,旋即神情驚艷地贊道:“好茶?!?/br> 沈云如有點高興,笑意亦微深。 高遙只覺恍若初見那一眼,險些看入了神。 沈云如被他看得有些不太自在,輕轉(zhuǎn)開了臉。 高遙反應(yīng)過來,又不好意思地道了聲歉:“是我失禮了?!彪S后解釋道,“但我自那日見你時起,已快將近半年了。云娘,或許你不知你有多令人印象深刻,但我這些日子總時時想起初見你的那一面,方才也是突然又想起來了,既覺得恍若隔世,又深感慶幸?!?/br> 他這番話說得誠懇又自然,沈云如不僅不覺得他輕浮,反而心里還頓時生出了些感動。 這種感動的心情連她自己都很意外。 原來,竟真會有這樣一個男子,將她看入眼里,放在心頭。 她不知該如何回應(yīng)對方的這份心意,想到兩人將成夫妻,她便由衷地說道:“亦無需隔世,今生我會做好你的妻子?!?/br> 高遙微怔,旋即大感心悅。 “這是我離開真定之前,我娘交給我的?!彼贸隽蒜O盒,打開后示與她看,里面靜靜躺著支牡丹金釵。 “我想你先保管。”他笑著說,“等到我們成婚那日,我再親手為你戴上。” 沈云如也用雙手接了過來。 “我會好好保管的?!彼笭栆恍Γ崧暼缡钦f道。 …… 送走了高遙后,沈云如拿著釵回到了福壽堂。 唐大娘子和沈老太太兩人正在說話,臉上都帶著笑,見她進來,更是顯然地又高興了不少。 沈云如突然覺得這一刻很難得。 或許,的確是所有的事情都在往好處發(fā)展了,至少家里也像是又回到了從前。 沈老太太問起孫女與對方相親的感覺如何。 沈云如含蓄地回道:“子瞻是個赤誠君子,祖母和爹娘看中的人沒有不好。” 沈老太太滿意地點了點頭。 唐大娘子更是笑彎了眉眼,說道:“我瞧著你們兩個也是郎才女郎的?!庇謫柕?,“那你們可有商量到婚期?” 沈云如搖搖頭:“此事還是爹娘拿主意吧?!彼膊豢赡苤鲃尤ズ蛯Ψ接懻撨@個。 沈老太太道:“最好還是春秋時,但今年秋天太倉促了,不如明年春日,或是初夏也可?!?/br> 唐大娘子附和地頷首,說道:“那要不還是二月之后吧,常平新法初行,那個月正是各路都忙春貸的時候,也不好讓子信掛心?!?/br> 沈老太太沒什么意見。 沈云如更不會覺得有什么不合適,畢竟她也希望弟弟能輕輕松松地來給她送嫁。 但讓沈家眾人都沒有想到的是,七月才剛過,沈約就接到了上令,將要外出按察。 司農(nóng)寺三局正式設(shè)立后,馮彧就定了往后要輪差按察各路的策令,主要還是監(jiān)察新法的實施,又因常平新法剛剛推行全國,所以這次就先派了掌管免役局的吳非和掌管保甲局的沈約出去。 姚之如得知后,還特地去大相國寺給沈約求了道平安符。 “遠途難行,我聽說利州路崇山峻嶺眾多,更是十分艱險。”姚之如難掩擔(dān)心地說道,“還有河北路……又怕遇上北丹人來侵擾。這符你一定要好好隨身帶著。” 沈約笑笑,接過時順勢握住了她的手,溫聲安撫道:“你放心,這次這些地方我都不去。再說子瞻兄的父親就在真定府,我縱是去了河北路,他定也會照拂我的?!?/br> 姚之如只在乎前半句:“真的么?不是說按察各路,我還以為你要去很久?!?/br> “若這般去個一兩載,京城里的事豈不耽擱了?”沈約輕輕捏了捏她的臉,含笑道,“所以只是輪著去,這回先去河?xùn)|路?!?/br> 就像吳非和他去的也不是一路。 姚之如聽著這話,明顯松了一口氣。 “那就好?!彼Φ孛佳蹚潖?。 沈約看著她,心頭微動,柔聲說道:“我大概明年春天才能回來,我想把我們的婚期定在九月,你說好不好?” 到時大jiejie已經(jīng)出閣,他也忙完了夏貸,正好能騰出手來,可以好好為迎娶她做些準(zhǔn)備。 姚之如的眼睛里透出些驚喜,微紅著臉,輕輕點了點頭。 沈約看著她清澈發(fā)亮的目光,忽然覺得歉疚。 他真地讓她等得太久了。 心中愛憐一起,他忍不住問道:“之如,我,我可以親你么?” 話音未落,他自己已紅透了耳根。 姚之如的臉更是緋紅一片。 幾息后,她很淺地點了一下頭。 沈約有些緊張地輕輕扶住了她的雙肩,目光直直盯著她微粉的雙唇,不由呼吸微屏,然后低下頭,緩緩親在了她的唇角。 他本想著只這樣輕輕吻一下就好,可不想只觸碰到的瞬間,心底頓時就淪陷了。 她身上的味道很好聞,嘴唇很軟,也很香。 沈約有些難以克制,或者說他放任自己丟掉了那在她面前不堪一擊的克制,忍不住輾轉(zhuǎn)著,吻住她的雙唇,糾纏地更親密,也更深了些。 他攬住了她的腰,以使兩人可以貼得更近。 姚之如的身子有些發(fā)顫,回應(yīng)得也有些笨拙,但她盡量放松自己,順著他,跟著他。 就在她覺得自己可能快要喘不過氣來的時候,書室外忽然傳來了小廝的聲音稟道:“公子,謝修注來了?!?/br> 兩人霎時清醒過來。 沈約看著眼前人,還沒來得及說話,姚之如已低頭掩住自己有些發(fā)紅的嘴唇,羞澀地匆匆說了句:“那我也先回去了?!?/br> 沈約忙道了聲:“你到時來送我么?” 姚之如腳下未停地飛快回了個“嗯”。 她慌亂間甚至都忘了和剛進門的謝暎打個招呼。 沈約清了清嗓子,定色對來人道:“你找我有什么事么?坐下說吧?!?/br> 謝暎起先還不知道姚之如在急什么,這會子一見沈約這緋紅未褪的臉色和故作鎮(zhèn)定的姿態(tài),頓時明白了。 他微微笑笑,也不點破,只說了句:“打擾了?!比缓髥柕溃拔衣犝f,你要出路按察?” 第131章 消息 一談到正事,沈約很快就恢復(fù)了平常的理智。 “嗯,”他說,“后天一早就走?!庇謫柕?“你特意為此事來找我,是有什么問題么?” 謝暎笑了笑:“倒也不是?!彼f,“這是司農(nóng)寺的內(nèi)務(wù),稼卿如此安排也是看重你。我不過是想在你臨行前先說兩句自家話,不然到時怕嬌嬌和姚小娘子聽了又要多想。” 沈約想到姚之如剛才擔(dān)心的樣子,了然地彎了彎唇角:“我明白。無晦想說什么?” 謝暎斟酌了一下,開口說道:“此次常平新法,是要求所有農(nóng)戶都要貸青苗錢,你我都知道這其中恐有些人會不滿,你此去雖是代表司農(nóng)寺按察,但還是要小心?!?/br> 沈約聽了,點點頭道:“我知道,謝謝?!?/br> 謝暎也不好把話說深了,只再道:“這條路雖不易行,但你一心為民,相信官家也都能看得見。” 沈約不料他會突然說出這樣一番話,不由笑了笑,說道:“無晦既也覺此路是造福社稷民生之事,為何不與我同往?” 謝暎委婉地笑道:“你我雖在不同的位置,但也都是替官家辦事,又何分彼此?!?/br> 有些話他只能點到為止了。 他沒法告訴沈約,幾日前官家在殿上召見大臣,曾有人當(dāng)面嘲諷司農(nóng)寺忙活半天,結(jié)果這次和常平春貸一起收取的夏稅也沒見多長幾分。這話往深思,令謝暎頗懷疑是放貸效果不佳的緣故。 這大約也是促使馮彧這么快就派人按察各路的原因。 但為何會如此呢? 謝暎想起曾從陶宜那里還有朝上聽到的財利之說,覺得問題不外乎出在兩個階段:給或者用。 常平新法是先在京城試行的,“給”這個階段肯定無人敢出錯,那就多半是“用”了。 所以他后來好奇之下去看過,然后發(fā)現(xiàn)在放貸的地方附近不遠竟新開了三家官營酒坊,而且每家都設(shè)了容色出眾的官妓當(dāng)壚賣酒。 這還是在京城,那么其他各路呢?在那些農(nóng)戶更多的地方呢? 他擔(dān)心沈約會被中間那些不明不白的拉鋸給牽扯進去,若要避免被人用來做矛,大概唯一的辦法就是秉持初心,從“本”入手。 也就是“一心為民”。換句話說便是以民為主,莫要去考慮派系得失。 這是他自己一貫秉持的中立之路。 謝暎也是在那個時候突然明白了陶宜曾提點他待在記注官這個位置上,需“多聽多看多思,但要少說”是什么意思。 他現(xiàn)在也是來提醒沈約,只是礙于身份,加上又明白對方的性子,所以也只能說到這一步。 沈約雖不知謝暎心里想的那些,可他也明白,常平新法剛在全國推行,自己這次去河?xùn)|路按察肯定是許多人都在關(guān)注的,所以他也做好了要打起十二分精神的準(zhǔn)備。 但謝暎有這個心來對自己說這些,他還是挺感動。 “你說的對,不分彼此?!鄙蚣s笑著說道,“謝了?!?/br> 謝暎從沈家出來后便直接回了家里。 蔣嬌嬌正在張羅著收拾細軟,見他進來,就招呼了一聲:“回來啦,正好廚上剛做了撥霞供,快換了衣服洗洗手?!?/br> 她邊說著,邊已親自上來挽了他的胳膊,和平常一樣打算進內(nèi)室?guī)退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