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同夫君琴瑟和鳴 第73節(jié)
等她年老,或許會冷不丁想起年輕時相處過的一個王八夫君——他在她那里肯定得不到什么好話。 若是讓她曉得這個王八夫君曾經(jīng)為她動搖,會是什么反應(yīng)?她說不定會笑死,笑他入戲太深,竟然弄假成了真。 江琮翻了個身,閉上眼,不再看一旁呼呼大睡的人。 他絕對不會讓她知道。 絕對不會。 呼呼大睡的泠瑯一夜都睡得很好,就是做了些怪夢。 夢見的是江琮,她同他好生說話,他卻對著她一個勁兒冷笑,好像她欠了一大筆錢。 她質(zhì)問,怒罵,他從始至終都一語不發(fā),就盯著她冷笑。最后泠瑯氣急敗壞,沖動之下一刀砍了過去…… 然后她醒了,發(fā)現(xiàn)自己一巴掌拍在了江琮胸口,而對方正沉沉地盯著她。 泠瑯反應(yīng)很快:“你先惹我的!” 江琮露出了和夢里一模一樣的冷笑:“我剛剛才被夫人拍醒,如何能惹了你?” 泠瑯看見這個表情就心中來氣:“你來我夢里糾纏了一晚,真是煩人至極……” 江琮的冷笑便僵硬了些許,他盯了她片刻,似乎想問清楚,但最后卻什么都沒問,掀開被子便下床離開。 泠瑯在他后面大叫:“掀那么用力干嘛?很冷!” 他一聲不吭。 第62章 羅漢陣 比劍大會仍然照常進(jìn)行, 離三甲選出之日,還有三天。 如泠瑯?biāo)?,在層云寺派人放話來的后一? 看臺上空了一半。 那些唯恐惹禍上身的看客作鳥獸散, 剩下的要么是自負(fù)武功不畏禍端的江湖人,要么是巴不得更熱鬧些的投機(jī)客。 他們散落在會場各處,交頭接耳, 神色詭秘,好似一個個都曉得些個中秘辛般。 明凈峰眾弟子仍舊堅(jiān)守著,部分年輕弟子面上能看出些許不安之色。顧掌門一日未醒,眾人便一日惴惴, 雖有陳長老坐鎮(zhèn),但始終差了真正的定海神針。 就連上場比劍的,都打得保守溫吞, 只怕一不留神傷及自身, 遠(yuǎn)不如前兩日拳拳到rou的精彩。 蘇沉鶴卻除外, 他依舊是那副懶散模樣, 眼睛半睜不睜, 劍柄要提不提,打了個呵欠站定,眼下還有點(diǎn)渴睡的青。 開戰(zhàn)的鑼聲一響,少年卻形似鬼魅, 在對手還在愕然愣神的當(dāng)下瞅準(zhǔn)空門而來, 劍光一閃,便是兵器觸地哐啷之聲。 于是鳴鑼又響, 負(fù)責(zé)裁判局勢的長老高呼:“蘇沉鶴——勝——” 距離鑼鼓第一次被敲響, 不過三個吐息的時間而已。 臺下適時傳來掌聲, 泠瑯亦微笑撫掌,她沖身邊的江琮低語:“如何?” 江琮喝了口茶,說:“甚好?!?/br> 泠瑯猶自回味:“方才那招擒云摘霞,頗有些劍隨心動之味?!?/br> 江琮放下杯盞,說:“不錯?!?/br> 泠瑯贊嘆道:“一年不見,沉鶴的劍意又高了不止一層,不得不說,我都有些嫉妒了?!?/br> 江琮眺望高臺,說:“是啊。” 泠瑯感慨:“你也嫉妒?嗯,他是寫意瀟灑,你是樸拙無華。雖然他比劃起來是比你漂亮不少,但也莫要?dú)怵H,你們不是一個路數(shù)的?!?/br> 江琮沒有說話。 泠瑯湊上去:“我這可是在夸你……劍是極易耍得漂亮花哨的武器,而你卻一點(diǎn)沒有,如此獨(dú)一無二,難道不好?” 江琮望著高臺上那個一躍而出的身影:“你的朋友走了。” 泠瑯回過頭,這才發(fā)現(xiàn)蘇沉鶴已經(jīng)徑直離開,沒有像往常一般趁著比賽來同她說話。 “他怎得不來尋你?”江琮淡淡問詢。 “或許決賽在即,層云寺昨天又來了一出,明凈峰便管束得愈發(fā)嚴(yán)格了罷,”泠瑯朝看臺努努嘴,“諾,一個參賽者都沒有?!?/br> 少女語氣悠然,神色輕松,沒有半點(diǎn)被爽約的不悅,像是篤定對方不會莫名不來。 江琮看了一眼便移開視線,他說:“蘇少俠倒是像能奪個三甲的。” 果然,她眉眼間又添上點(diǎn)驕傲:“那是自然?!?/br> 如他們所言,翌日大象臺,仍是那聲熟悉的“蘇沉鶴——勝——” 少年朝眾人抱拳,馬尾在日光下跳躍搖。在離開前,他朝泠瑯這邊遙遙一望,偷偷眨了下眼。 泠瑯笑起來,她對身邊人說:“我就說嘛?!?/br> 江琮卻沒接這句:“我得了消息,空明已經(jīng)到咸城?!?/br> 泠瑯收起笑容:“看來他這次是非上山不可了……他帶了多少人?” “他帶在身邊的不過幾十,但在昨日,靈源鎮(zhèn)鎮(zhèn)上已經(jīng)來了數(shù)百名僧侶?!?/br> “什么?那些人不會……” “沒有,他們或是住店借宿,或是找地方支帳,當(dāng)?shù)厝瞬粫缘脤釉扑碌拿暎坏朗悄睦镌朴蝸淼谋娚?,都熱情款待了,未聽說有什么沖突事件?!?/br> “難道明凈峰的人不知此事?” 泠瑯看向高位上端坐著的陳長老,只見他面上隱隱有郁色,眼下青黑明顯,一看便是焦灼思慮之態(tài)。 層云寺的人大張旗鼓地來了,兵臨城下,這上面難道一無所知,還只曉得比劍? 晚些時候,泠瑯終于等來了陳長老登臺發(fā)言。 “諸位——比劍大會至此,前十名俠士已經(jīng)選出,他們分別是何輕、肖詩雨、蘇沉鶴——” 念完一串名單,陳長老清了清喉嚨,竟然又開始冗長官腔。 泠瑯簡直嘆為觀止,都什么時候了,在座所有人都曉得明天有大事發(fā)生。您老還在這點(diǎn)評各位選手,分析本次比賽意義,展望劍宗未來呢? 直至最后,陳長老才風(fēng)輕云淡地提了句:“這段時日有傳言,不過無稽之談……某些雞鳴狗盜之徒,妄圖擾亂人心,好坐收漁利,諸位都是有膽有識的,可別被誆騙了去?!?/br> 說著,他抬手朝四周抱拳:“若有俠士心中害怕,自行離去便是。若有想觀看明日贈譜儀式的,鄙宗萬分歡迎。” 言畢,他長袖一甩,縱身而躍,一個“行云蹤”縹緲瀟灑,轉(zhuǎn)瞬便消失在眾人視線中。 會場便又是一陣議論,泠瑯細(xì)品著方才陳長老的眼神,總覺得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滋味。 他這是胸有成竹,篤定顧掌門會如約而來,還是絕路之前的自暴自棄、破罐破摔? 泠瑯當(dāng)然希望是前者。 當(dāng)晚,她向江琮又確認(rèn)了一遍:“顧掌門還未醒?” 江琮低聲:“還沒有,杜凌絕仍把守在屋內(nèi),帳里并無動靜。” “九夏還沒回來?” “是的,估算著最遲明日?!?/br> “明日?黃花菜都涼了,這般效率,倒是仆隨其主。” 江琮破天荒沒有還嘴,更沒有露出中看的笑容,說些不中聽的話。他面無表情,一語不發(fā),好像甘心認(rèn)了這句“仆隨其主”。 泠瑯等不到回應(yīng),心中竟空落落地:“你怎得不反駁?” 江琮反問:“我若反駁,有用嗎?” 泠瑯說:“沒用,但至少可以解解悶。大事在即,我心里發(fā)慌,嘴上得說點(diǎn)什么才好受?!?/br> 江琮依舊神色平靜:“如此?!?/br> 泠瑯見他三棍子都打不出個屁的模樣,心里卻愈發(fā)癢,想著要如何sao擾折騰他,還未開口—— 對方起身,往門外行去。 她愕然:“這么晚了,你去哪兒?” “去吩咐點(diǎn)事?!?/br> “人家都睡了,定要這時候去?從前半夜在白鷺樓碰見你還覺得可憐,真是屠惡之人終成罪惡……” 青年似乎在門邊踉蹌了一下,最后還是頭也不回地走入暗色之中。 翌日。 晴朗和煦,一碧如洗,是個萬里無云的好天。 適合遠(yuǎn)足,適合郊游,適合同好友相約飲茶談天,而不是同一排光頭面面相覷。 泠瑯真的沒想到,他們不僅不請自來,而且來得比主人都早。 這十八名僧人一字排開,赤裸著上身,露出遒勁古銅的肌rou,脖子上掛著核桃大的佛珠,個個圓潤烏黑。 今日日光太盛,落到他們光溜溜的頭皮上,竟反射出耀眼強(qiáng)光,叫泠瑯險些睜不開眼。 她問江琮:“這是在鬧哪出?” 江琮還沒回答,臺上為首的僧人竟主動報(bào)幕了。 “諸位施主!貧僧自層云寺而來,奉主持空明大師之名,為明凈峰今日盛會表演助興——” 陳長老立在一邊,顯然未預(yù)料到眼前這一幕,他怒道:“貴寺不請自來,言之鑿鑿說表演,是把我明凈峰置于何地?” 僧人置若罔聞,他大喝一聲,右臂往空中一揮,拳風(fēng)烈烈,竟有破空之聲! 而他身后一眾僧人迅速合攏,一個搭著一個,不過轉(zhuǎn)眼,便搭成一座四層的人塔。皆怒目圓睜,肌rou遒勁,同廟里的羅漢像十分肖似。 臺下有人大叫了聲好,接著掌聲如雷,陳長老面色幾經(jīng)變幻,終究還是忿然坐回原處。 臺上,十八羅漢還在表演,時而揮拳呼喝,時而連做三十個后空翻。甚至搭成人塔四處移動,在大象臺邊緣做出一些險之又險的動作,引得臺下陣陣驚呼。 泠瑯看呆了,不得不說,層云寺僧人的表演是比集市里的大石碎胸口好看不止一倍。 可是,可是瞧著他們熟稔自然的模樣,瞧不出半點(diǎn)殺氣,難道真是來獻(xiàn)藝,沒有包藏禍心? 有看官激動之余,掏出碎銀往臺上扔去,有僧人一把接住,泰然自若地收進(jìn)褲袋中。 泠瑯大開眼界,這群臭名昭著的邪僧,日后若混不下去,隨便找個集市呆上半天,定能賺個盆滿缽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