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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同夫君琴瑟和鳴 第99節(jié)

    “夫人真是體貼。”

    他低啞地贊許,但怎么聽,都是咬牙切齒的意味。

    一邊用咬牙切齒的語氣說話,一邊真正的咬牙切齒。泠瑯回應(yīng)著這個明顯有掠奪意味的吻,一邊暈頭轉(zhuǎn)向地想到這句形容。

    這形容有些好笑,她忍不住去笑,口腔微張,卻引得對方長驅(qū)直入,徹底攻陷了每一處。

    泠瑯真的有點脫力,她之前揮刀揮得太勤勤懇懇,又沒睡好,現(xiàn)在被吻得意識昏沉,眼看著就要滑下樹去。

    江琮自然不會讓她滑下去,他拖著她下身的手臂微微使力,同時泠瑯也將雙腿纏上了他的腰,就這么一貼——

    這個吻被迫中止了,江琮把她抵在樹上,氣息凌亂無比:“不要動?!?/br>
    泠瑯仰頭,喘息著回應(yīng):“你命令我?”

    江琮沒有說話,只那么將她看著,眼底一片濃黑,其中深沉欲色,一望即知。

    白馬在一邊安靜地吃草,晨風(fēng)中露水氣息愈發(fā)厚重,天似乎要亮了。

    泠瑯眨眨眼,她將腰一挺,貼得更近了一些。

    對方果然發(fā)出點悶喘,他雙手把著她的腰,讓二人空出距離,頭深埋在她脖邊,這是一個近乎告饒的姿態(tài)。

    泠瑯湊到他耳旁:“命令我不動,嗯?”

    江琮深嗅她頸間香氣:“是請求你?!?/br>
    泠瑯輕輕地笑了,她頗有些滿意道:“那你再說一遍?!?/br>
    江琮在她頸項上不住啜吻:“求求夫人,不要亂動……讓我緩一下?!?/br>
    泠瑯指出他的過錯:“可你現(xiàn)在還在亂動。”

    江琮長嘆一氣,他發(fā)絲垂落到她肩上,有些鉆進衣領(lǐng)中,撓得很癢。

    泠瑯又想笑,她用手臂去推搡,眼睛一瞥,卻瞧見白馬停止吃草,望著密林深處,不安地抖動雙耳。

    她眼神隨著望過去。

    只見一個人立在那里,已經(jīng)不知多久了。

    她沒有驚慌,只輕輕推開了埋在自己身上的江琮,落地后往那邊一指,示意他去看。

    江琮看了,下一瞬,劍也提在手上了——

    那人忽然開口:“阿彌陀佛,二位施主,怎么能在出家人面前做這種事?”

    泠瑯擦了一下嘴,說:“怎么了,你很羨慕?”

    她沖江琮說:“我那天不是說有一個發(fā)現(xiàn)嗎?就是關(guān)于他——寂生是吧?他根本不是和尚,頭是才剃的,上面的結(jié)疤也是用墨水畫的!”

    第83章 棍中針

    寂生說:“小僧聽不懂施主在說什么。”

    泠瑯扯了扯略顯凌亂的裙角:“大師莫裝, 當(dāng)時我看得真真切切——你那戒疤頗為拙劣,有好幾處都褪色了?!?/br>
    寂生垂目:“香疤頭上過,佛祖心中留。”

    泠瑯走到白馬身邊, 一把抽出馬背上掛著的云水刀——

    迷亂已盡褪, 她注視著十步開外的人影,眼中只余凜然冷意。

    “禿驢,”她慢慢地說, “你到底打的什么算盤?”

    寂生道:“不可問?!?/br>
    刀尖緩緩抬高,泠瑯說:“若我偏要問呢?”

    寂生沒有說話,他仍垂眼斂目,一副不動如山的慈悲相。

    樹林中晨霧在緩慢涌動, 破曉之時,深處偶有幾聲鳥鳴。

    雙方隔著十來步對峙,泠瑯抬起下巴:“我在明凈峰上見過你, 你同層云寺那幾個和尚在一起, 如今他們?nèi)懒? 為什么你還能站在這里?”

    “你輕功不賴, 踏塵蹤……這等傳說中早已失傳的絕世輕功, 怎會為層云寺的僧人所有?換句話說,空明那等以搜羅絕學(xué)為畢生志愿的人,怎會任由門下弟子習(xí)得絕世武功,而自己不強占?”

    有鳥兒撲動著雙翅飛出, 枝葉摩擦一陣響。

    少女緊盯著霧中僧人, 不放過他臉上任何變化:“他可使不出踏塵蹤,你知道我為什么知道嗎?”

    她一字一頓地說:“因為我?guī)缀跤H手殺了他, 即使在被擊敗的時刻, 他也未用出半點功法逃脫。”

    僧人似乎低聲念了句佛號。

    “他眼睛很紅, 我不喜歡,就把這倆玩意兒挖了出來,”泠瑯笑了一下,“它們被捏在手里倒是順眼一些,瞧著像兩枚荔枝……”

    這侮辱的話還未說完,林中錚然一聲尖銳之響!

    鳥雀紛紛驚動,振翅逃竄而出,薄薄晨霧里,僧人衣衫微動,已經(jīng)退出一丈之外。

    而他原本的位置上,站著手持長劍的青年,他神色淡淡,眉目平靜,仿佛剛才迅疾無聲的狠厲殺招不是出于他手。

    泠瑯贊嘆道:“不愧是踏塵蹤,總算讓我好生開了眼,這兒風(fēng)寒露重,可不是全是塵土的官道,不知道——”

    少女疾掠而上,刀光映亮她已然興奮的雙眼:“你能撐多久呢?”

    足尖掠過濕軟泥土,刀風(fēng)比晨露更冷,不過短短一瞬,她已經(jīng)躍到僧人面前!

    揮刀!咫尺距離內(nèi)的搏殺,容不得對方太多翻轉(zhuǎn)騰挪,左側(cè)是樹干,右側(cè)是提劍而來的江琮,寂生去路已經(jīng)等同于無——

    他微微抬頭,在這短兵相接的一剎那,泠瑯猝不及防地同他有瞬間的對視。

    僅需要一眼,便讓她心中警鈴大作。

    她想起大象臺之上,他們隔著熙攘人群,也對過這么一眼。

    當(dāng)時覺得,他的眼神像寂夜中的山林。無限危機只藏匿在靜默表象之后,很難有顯露時刻。

    而當(dāng)下便是這個時刻!

    云水刀很快,泠瑯絕不懷疑這一點,寂生的應(yīng)對很慢,這也被她看得一清二楚。

    然而,她席卷而來的酷烈刀風(fēng)未能落到實處。

    寂生抬手,青灰色的粗布僧袍微微拂動,像有云霧吞吐,他轉(zhuǎn)身,手臂一橫,一推,將那刀尖之力入水一般化開,消散在袖袍之中。

    這一招玄妙無比,隱隱有以柔克剛,以巧克力之味。

    對泠瑯來說,品出敵人境界,往往也只需要交手的第一招。泠瑯認清了對手的深不可測,因為至今他還未亮明自身武器。

    她低喝一聲,一個鷂子翻身,手臂往身后挽,生生收了刀勢。

    出刀收勢,一招已盡,而時間不過兩息而已。

    霧氣仍在凝聚,白馬站在原地,鳥兒尚未飛盡,就連僧人袍角也未平定——

    左后方,一道冷肅劍氣破空而來!

    泠瑯早有察覺,她往旁邊一避,只見云白袍角一閃,如山中野鶴般翩躚而去。

    縱使她已經(jīng)很熟悉江琮的劍招,但此時此刻,依然忍不住感慨欣賞。

    一刺,一鉤,那柄簡潔脆薄的無名劍發(fā)出陣陣嗡鳴,劍風(fēng)所過之處,泥土翻開,枝葉零落。

    每一招都克制到了極處,不多施一分力度,不貪追一寸距離。仿佛每一次出劍,都在心中千回百轉(zhuǎn)地計算忖度過。

    劍意足夠凜冽,只因它的主人足夠冷靜。

    寂生兩三步上了樹,在層層枝葉之間同江琮周旋起來。他身法本就縹緲無形、不可捉摸,如今有了樹枝庇護,更是且躲且避,如野人歸山般靈敏。

    他始終在避讓,并無還手的念頭。

    這怎么行,本就是個喬裝打扮的假僧人,還能裝模作樣地持有慈悲心腸?

    泠瑯知道,縱使砍斷這棵樹,野人也能逃竄到另一棵去。但在樹木倒塌的一瞬,她至少能得到一個機會,揮出無遮無擋的一刀。

    眼前樹干足有三尺寬,而她斬斷它,只需要三次揮刃。

    雙手持住刀柄,調(diào)動內(nèi)息,將澎湃內(nèi)力洶涌注入,上方劍氣擦掠過樹干聲響不斷傳來,葉片也紛紛下墜。

    泠瑯緊盯著樹皮,狠狠揮下了第一刀!

    樹身猛然震動,僧人似乎躲閃不及,于枝上搖晃了一下,險些沒避過追擊而來的一劍。

    第二刀悍然而至,木料破裂之聲驟然響起。

    與此同時,頭頂傳來一聲悶喘,更有血滴墜下,落入草叢之中迅速消弭。

    泠瑯知道江琮的喘聲是什么模樣——反正不是剛剛那樣,她舉起手臂,用盡全力,朝著樹身缺口最后揮出一擊——

    在巨樹轟然倒下之前,她抬頭,定定注視著上首那道青灰身影。寂生足踏枝條,借著反彈力度,即將躍出巨木——

    就是現(xiàn)在!

    泠瑯高高躍起,云水刀匯聚重重內(nèi)力,朝著半空中掠身而出的僧人狠命斬去!

    一切仿佛被無限放慢,她眼睜睜地看著,寂生垂目望向自己的刀尖。

    他看著刀,好似在看一粒塵土,他仍在空中,但足下好似有了實物,微不可查地一個踢蹬,那往前掠的趨勢竟生生逆轉(zhuǎn),換做——

    換做往下直直攻來!

    泠瑯終于看到了他的武器,那是一直藏匿在袖中的一根長棍。

    長棍如何能被藏匿?但這假僧人便這么干了,一截四寸來長的鐵柱被抽出,于手掌中那么一翻轉(zhuǎn),猛然一彈,變作五尺余的長棍。

    泠瑯瞳孔緊縮,那棍身泛著金屬幽光,不知是銅是鐵,此刻裹著萬鈞之勢,狠狠朝她面門上掄來。

    她當(dāng)即翻轉(zhuǎn)手腕,云水刀嗡聲大作,那擁有比流云弧度更漂亮的刀背,在她身前一格——

    金屬相激,內(nèi)力相撞,這絕不是尋常之間的較量。

    而是一處頂峰與另一處峰的交錯,一片深海與另一片深海的匯聚。

    所遇之時,注定驚濤駭浪。

    在刀背觸到棍身的一瞬間,震蕩從刀傳遞到手腕,再從手臂一路往下,直抵心臟。

    泠瑯胸口一陣翻涌,她咬緊了牙關(guān),生生咽下一口腥甜。

    落地,翻滾,轉(zhuǎn)身,刀柄仍握在手中,她半跪著猛然回首,卻見那僧人站在不遠處,也是蒼白失力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