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同夫君琴瑟和鳴 第105節(jié)
泠瑯唔了一聲:“那就拜托您了。” 鄧如鐵笑了:“你不怕我說漏嘴?” 泠瑯也望著他笑,眼睛和唇角都彎著,是一種在長輩面前才會做出的乖巧。 她甜蜜地說:“哪有師傅會一直怪徒弟的呢?” 這話其實很不對,師傅很有可能跟徒弟老死不相往來,但投機(jī)者不會對現(xiàn)成的誘惑退避三舍。 憑她對伶舟辭的了解,必定是這樣。 泠瑯走出院子的時候,日頭已經(jīng)漸漸升高了,晨霧散去,雁落山一片觸手可及的青翠。 有人牽著一匹馬,站在一棵高大的黃角樹下等她。 黃角樹上開了很多花,整條小路上都縈繞著它們的芬芳,泠瑯慢慢走過去,在香味最濃的時候,站到了青年跟前。 江琮說:“講完了?” “嗯?!?/br> “走吧。” 泠瑯一手按在馬鞍上,腰一挺,便輕松翻了上去。 江琮站在旁邊看著她:“腰上傷口如何了?” 泠瑯誠實回答:“有時還會疼?!?/br> 江琮說:“保險起見,還是盡量不要隨便動作,回京之后再用點其他藥。” 他翻身上馬,穩(wěn)穩(wěn)地坐在她身后,手臂繞過來拉韁繩的時候,動作很像一個擁抱。 泠瑯知道,他們得保持著這個莫名其妙的擁抱一路回京,因為眼下只有一匹馬。就算多了一匹,她也騎不得。 這樣沒什么不好,既不用自己馭馬,還能自自在在地坐在前頭。有騎馬之樂,而無騎馬之累,泠瑯覺得沒什么不好。 唯一的不好,就是江琮說話的時候,她看不見他的表情。 輕聲提醒的:“夫人,不要亂動。” 緊張警惕的:“你的手在做什么?” 低啞無奈的:“……都說了不要亂動了,聽話。” 到了最后,他用一只手臂把她錮在懷里,連帶著她不安分的雙手,一齊動彈不得。 泠瑯說:“摸一下怎么了?你昨晚還不是摸了我的?!?/br> 江琮的聲音從她頭頂傳來,頗有些為自己爭辯的意思:“當(dāng)時是你要我?guī)兔?,而且我也沒有這般……” “這般是哪般?”泠瑯掙扎著又把手探下去,“是這樣嗎?” 驟然一聲吸氣,她倚靠著的胸膛起伏著。惱火到最后,他竟然笑了起來。 “真的要這樣嗎?夫人,”他貼在她耳邊咬牙,“你的傷還沒好全?!?/br> 泠瑯就收回了手,心中暗罵江琮小氣,不就是也碰了下腿,她還沒感覺到什么東西呢。 從雁落山快馬加鞭返回京城,不過五天而已。 路上都是晴朗天氣,既無風(fēng)雨,也無陰云,這五天的路程便又短作四天。夏日臨近尾聲的時候,泠瑯終于又站在城南巨楊門之外。 而綠袖三冬他們也在她旁邊,眾人竟晚了一天才抵達(dá),江琮等人都到齊后,才重新坐上馬車,施施然進(jìn)城。 一副無事發(fā)生的模樣。 泠瑯還發(fā)現(xiàn)馬車上裝了些滁州當(dāng)?shù)氐奶禺a(chǎn)干貨,好似這一趟真只是回夫人娘家祭墳,沒有明凈比劍,也沒有客棧驚魂。 車廂內(nèi),她望著江琮說:“我覺得你這套流程好自然,老實說,你是不是本就經(jīng)常瞞著侯夫人出來偷雞摸狗?” 江琮倚著窗閉目養(yǎng)神:“是啊,就同夫人一樣,偷雞摸狗,無惡不作。” 他最近總是這樣,坦然應(yīng)下那些擠兌之語,換了種方式較勁,弄得泠瑯心癢癢,卻不知再如何下手。 再去多說幾句,他也頂多望著她溫和地笑,柔聲道夫人說得對。 嘶,真是,如何都不得勁,怎樣都不對味。 只有在她存了壞心思去扯他衣裳時,他才會像從前那般咬牙切齒,且怒且言。 一邊胡思亂想,一邊穿過大街小巷,侯府在城東,要過去還得有一會兒。搖搖晃晃,車輪轔轔,泠瑯迷迷糊糊地,竟然在到地方之前睡了過去。 她只睡了一會兒,也醒得很快,因為臉頰感受到了一點涼意。 睜開眼,看見江琮正收回手,他平靜地說:“該下車了。” 該下車了,直接喚醒她便好,干嘛要摸她的臉??? 泠瑯沒空計較這個,因為她有更重要的事要準(zhǔn)備。暌違多日,涇川侯世子夫人李泠瑯,又要粉墨登場了—— 素手纖纖,輕掀車簾,少女提著精致繁復(fù)的裙角,小心翼翼地步下馬車。她似乎有些不慣西京的燥熱,先是微蹙了眉頭環(huán)顧四周,才往臺階上看去。 “母親!” 望見門口立著的婦人,她又驚又喜,當(dāng)即盈盈下拜。被一把扶住后,又親親密密地扶上對方的手臂,做足了思念長輩的孝悌之態(tài)。 侯夫人看見泠瑯,說的第一句便是:“好孩子,怎么瞧著瘦了?” 江琮沒覺得她哪里瘦了,聞言卻從容應(yīng)下:“是兒的不是?!?/br> 侯夫人說:“這個倒不用你說?!?/br> 江琮早已習(xí)慣,他微笑著陪從于一側(cè),跟著一同跨進(jìn)大門。 侯夫人轉(zhuǎn)頭對泠瑯輕言細(xì)語:“路上可還舒適?回來走的陸路,定是憋悶了,得好生休息幾天。” 泠瑯笑道:“沿路都是好景致,何來憋悶之有?分別一個多月,母親身體可好?” “好得很,今晨才在院里耍了一套槍。” “兒還未見過母親用槍,向來必定威風(fēng)凜凜,神采飛揚(yáng)。” “呵呵,現(xiàn)在不行了,人要服老?!?/br> “母親正當(dāng)壯年,豈能言老?兒此行去了杭州,見一老嫗在路邊上耍連環(huán)劍,出手如風(fēng),真乃奇人也。” “杭州連環(huán)劍?聽起來,倒像是杜家的東西,你碰見的或許真是位高人?!?/br> 泠瑯笑意盈盈:“是嗎?兒見識不夠,只瞧著厲害,不曉得出處呢。” 侯夫人輕咳一聲,擺出一副短話長說的架勢:“這杜家連環(huán)劍,的確很有說法,那是前朝的事了……” 泠瑯腳步輕快,一副認(rèn)真聆聽的模樣,時而配合著驚訝出聲,時而露出敬佩感嘆之色,將一個“見識不夠”的聽眾之角演繹到了十分。 江琮站在旁邊似笑非笑地看著她,二人偶爾有眼神的交匯,皆是心照不宣地對視片刻后,又悄然移開。 侯夫人在滔滔不絕之際,也敏感地察覺到了不同。 這趟滁州之行,果真讓他們感情更上一層樓了? 于是晚宴上,侯夫人左看右看,終于提出建議—— “天氣眼看著要轉(zhuǎn)涼,熹園在秋天最為寒冷,冬天有暖泉地龍還要好些。不若你們搬作一處?” 第88章 病癥解 這個建議被提出來的時候, 泠瑯正在吃一截茼蒿菜。 清拌茼蒿,僅用一點香油鹽醋調(diào)味,極大程度上保留了原有的鮮嫩爽脆。 縱使泠瑯是個對吃食并不講究挑剔的人, 也不得不承認(rèn), 涇川侯府餐桌上那幾道菜肴看似簡單隨意,實則需要花多少功力布置。 這一口茼蒿,她嚼得很慢, 因為吃完了便要答話,但她不想答這句話,想讓江琮來回復(fù)。 鮮爽在口中千回百轉(zhuǎn),遲遲沒有咽下, 江琮那邊也默然無聲。 泠瑯拿眼睛去瞧,發(fā)現(xiàn)他在喝湯,那淺淺的一勺湯好似陡然間有了海碗的容量, 讓他一喝再喝, 總之不見擱下。 嚯, 居然想蒙混過關(guān)。 她愈發(fā)細(xì)嚼慢咽, 不吝于拿出反芻般的架勢, 勢必要看看誰的東西更禁得住消磨,誰先忍不住開這個口。 侯夫人忍不住開了這個口。 “你們眉來眼去的作甚?” 江琮放下碗,泠瑯也終于吞咽,二人還未說話, 只聽侯夫人又道—— “既然沒有異議, 此事便這么定了,”她滿意地說, “天還未黑, 我讓紅桃去幫忙收拾, 今晚便能歇下?!?/br> 此事便這么定了。 回去的路上,泠瑯照例扶著她“雖然身體好轉(zhuǎn)但仍需要精心照料”的夫君,二人慢吞吞地行在長廊之下,侍從都跟在七八步后面。 她扣著江琮的手腕:“席上怎么不說話?” 江琮輕瞥她一眼:“夫人不也沒說?” “我在吃東西!” “巧了,我也在吃東西?!?/br> 泠瑯哼了一聲,對于同床共枕一事,她其實早已習(xí)慣,無非就是凍凍炕頭,扯扯衣帶,江南這一趟都是這么過來的。 可這畢竟是侯府,少了那份天高皇帝遠(yuǎn)的無拘無束,再同他呆在一個帳子中,便覺得有些怪異。 她輕輕一笑:“以后夫君若要溜出去偷雞摸狗,就逃不過我的眼了,有什么事也別想瞞過我?!?/br> 江琮也笑得非常溫柔:“同樣的話送給夫人,若今后夫人想傳什么信,遞什么話,我也是會發(fā)現(xiàn)的?!?/br> 泠瑯眨了眨眼:“我聽不懂夫君在說什么?!?/br> 江琮溫聲:“那就好好想想?!?/br> “哼,我是讓黃公子替我給玉扇公子傳了信,那又如何?” “原來夫人早就打定主意去雁落山,和鄧前輩會一面。” “沒錯,就算你不答應(yīng),我也會自己想辦法這跑一趟?!?/br> 江琮聲音很輕:“原來我體諒夫人車馬勞頓,只是多此一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