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同夫君琴瑟和鳴 第110節(jié)
在這個過程里,江琮始終沒有其他動作,他只深深望著少女的雙眼,呼吸灑在她手心, 涼而潤。 在手指離開時, 他卻隨之微微低頭。 像是想多留住一刻似的。 泠瑯察覺了這個小動作,她稍微遲疑了一瞬, 隨即傾身輕拍他發(fā)頂。 想了想, 她又撫了兩下, 像安撫一只什么小狗。 疲憊的小狗若被這么撫摸,應該會快活地甩起尾巴,或者撲到對方懷里索求更多。 但這是江琮,所以他沉默著任憑撫弄,只在她收回時,短暫地抬手輕握了片刻。 也只是片刻,他很快便放下,轉(zhuǎn)身離開。 泠瑯看著對方折返,他拉過她的手,用什么溫熱柔軟的事物為她擦拭,似乎是浸了熱水的絹布。 他輕嗅她指尖,確定那上面已經(jīng)沒有殘留的血味后,才放下帳簾,低聲道:“睡吧?!?/br> 泠瑯便躺回去,聽著屋外的蟲聲與水聲,陷入莫名的茫然中。 那個夢太過真切,到現(xiàn)在,那沉重冷寂的思緒還充盈在心中,久久不散。 她覺得自己今晚有點怪,江琮也有點怪,兩個怪怪的人湊在一起就會發(fā)生怪事,譬如說點莫名其妙的話,來點莫名其妙的對視。 泠瑯埋在絲被中長嘆一氣,她大概明白,動情和拿刀有什么矛盾了。她拿了十多年的刀,已經(jīng)嘗盡了趣味,人與刀之間是細水流長的相伴。而她看上江琮不過短短時日,目前處處都是新奇體會。 他裝模作樣,她就想挑釁,他沉默不語,她就想逗弄,他偶爾展露點脆弱,她就摸摸他頭發(fā),像對待一只小狗。 這驟然生出的無窮樂趣,很容易讓人貪戀其中?。°霈樏腿恍盐?,心有余悸地覺得情之一字果然夠玄妙,怪不得古往今來都被人詠嘆苦吟,津津樂道。 滿腦子天馬行空,她很快便又睡了過去,這回沒再做怪夢,而是安安穩(wěn)穩(wěn)一覺到天明。 第二日,她于微光中蘇醒,一個愜意舒暢的懶腰結(jié)束后,不出意外地發(fā)現(xiàn)自己又同江琮滾到了一個被窩。 對方半靠在榻上,衣衫亂糟糟地露出鎖骨,一動不動地瞧著她,笑意有些涼。 泠瑯說:“這般看著我作甚?不會想說,你衣服又是我扯的吧?” 江琮微笑:“不是,是我自己扯的。” “夫君睡覺怎如此不老實,這可不行,以后要改正?!?/br> “謹遵夫人教誨?!?/br> 仿佛昨夜無事發(fā)生,那些暗色中的隱秘觸碰都不曾有,二人不厭其煩地來往了幾句,才各自起身。 一同吃早食的時候,泠瑯問了:“我身體已無礙了,何時動身?” “明日?!?/br> “夠爽快,母親那邊你會怎么說?” “我已經(jīng)說了?!?/br> 泠瑯咽下一口粥,意外道:“她老人家這兩天十分忙碌,你也成日不見蹤影,怎么說上話的?” 江琮放下竹箸:“母親想開設茶莊,她最近是在忙這個?!?/br> “我知道。” “我便說,之前在江南之行路過了好些茶園,都是些得天獨厚的好地方,不如便為她跑一趟,仔細調(diào)查一番。” “她應允了?” “應允了,”江琮頷首,“主動讓我?guī)Х蛉巳?,說……這趟回來你瞧著快活很多,是該多出去走走?!?/br> 泠瑯微微笑了,她并不意外侯夫人能看出來,這位夫人向來都是表面粗獷,實則細膩的。 心中漫上一絲暖流,她想起今年春末,自以為在酒樓闖了禍,丟了侯府臉面,已經(jīng)準備好迎接指責,卻只得到了毫不作偽的安慰和鼓勵。 那一瞬間的手足無措,讓她記了很久很久,說來奇怪,明明見了足夠世面,也十分清楚人情冷暖,但當時的她仍舊為此生出被擊潰一般的感動。 原因很簡單,簡單到不值得深究:在那之前,泠瑯從來沒真正見識過母親這一角色。 李如海對她的撫養(yǎng)方式更像是朋友,他會講道理,會唉聲嘆氣地循循善誘,對每一次叛逆進行談判,和她玩公平公正的競爭游戲,絕無任何偏私。 他毫不吝嗇對她的夸贊,但幾乎從未說過關于愛的詞句。 那種父母與子女之間,天然的、無需置疑的脈脈溫情,他其實從來不曾給予。 于是泠瑯便以為,天底下的父母便都是這樣,后來她才曉得,李如海有多么難得。 他不打壓也不限制,讓她充滿了說話走路的勇氣,泠瑯覺得,即使這其中少了點溫軟,那也無傷大雅。 所以,她頭一回領略到,那種毫不講理的愛護是什么模樣時,不受控制地生出感動,其實很正常吧。 聽說,生活在戈壁里的人第一次見到下雨都會哭泣,那她李泠瑯只在心里流點眼淚,怎么能怪她不爭氣。 泠瑯捧著粥碗,思緒百轉(zhuǎn)千回,最終化成一聲長嘆。 江琮聞聲看過來:“怎么了?” 泠瑯又嘆:“我在想,做侯夫人的女兒應當是一件很幸福的事?!?/br> 江琮目光深靜:“也不是不可以。” 泠瑯心中一動:“涇川侯是個什么樣的人?” “怎么突然問起這個?” “就是好奇,畢竟還沒見過……” “父親他,”江琮停頓片刻,最后評價道,“是一個和母親截然不同的人?!?/br> “你這么說,我便更好奇了。” “夫人很快便能自己知曉,我們下回返京,他大概就會歸來?!?/br> “哦……” 二人又說了一會兒去鷹棲山的路線,日頭升高后,相攜著走出,在眾人暗中探尋的視線中,扮演了一會兒濃情蜜意,才回到樓中。 江琮照例去水邊下他的棋,泠瑯照例去無人天井練她的刀。分別之前,江琮忽然叫住了她。 “夫人既然身體已無恙,那今晚便檢查一下傷勢?!?/br> “好?!?/br> 江琮看起來有些遲疑,泠瑯耐心等著下文:“怎么了?” “或許會疼?!?/br> “那沒關系,我從來不怕疼。” “如此便好。” 泠瑯點點頭,干脆地行了出去,在小樓隱蔽陰暗的天井下練足了刀法。 中午同江琮一起吃飯,生了些齟齬。午后同江琮一起午睡,又有了點口角。 睡醒后同江琮一起下棋,連輸五把,最后一把贏得十分莫名,是對方特意放水。 這水放得很不是滋味,像生怕看不出來他在讓她一樣。棋可輸不可辱,泠瑯當即掀翻了棋盤,在一地清脆聲中撲到對方身上,個中細節(jié),按下不表。 晚間時候,二人在侯夫人面前倒又是相敬如賓,蜜里調(diào)油,各自脖頸上的紅痕只當做曖昧證據(jù),欲蓋彌彰地說是蚊蟲所致。 侯夫人便含笑點頭:“入秋了還有蚊蟲?熹園風水果然不同?!?/br> 如此,又殷勤叮囑了一番路上注意事項,這頓飯才收場。 再晚一些,浴房,水汽氤氳蒸騰,隱隱顯出兩個人形。 泠瑯浸泡在熱水中,緊抓著浴桶邊緣,全身只裹了條巾布,堪堪遮住胸口和下身,露出一整片后背。 而江琮站在旁邊,正俯下身,手指寸寸拂過她柔軟肌膚,最終停留在后腰傷疤上。 “要開始了?!彼f。 “嗯?!便霈樆貞?/br> “真的會疼?!?/br> “廢話真多?!?/br> 背后人便不再說話,泠瑯閉上眼,聽見他打開了什么東西的聲音,騰騰熱氣中彌漫出一股不同尋常的幽香。 像蘭蝎膏,又比它更濃烈,幾乎香到熏人。 被泡得松松軟軟的身體陡然感受到?jīng)鲆?,泠瑯抿唇,感覺那只手緩慢推開冰涼膏體。 從后腰,到椎尾,一路撫著向上,點觸過蝴蝶骨,最終停留在肩胛,輕輕打著旋。 如此重復了一遍,手指堅韌,香膏順滑,他在她身體上游弋行走,揉撫的力道緩慢加重。 泠瑯忍不住輕輕哼了一聲。 動作立刻停下,江琮低聲問:“怎么了?” “我感覺到了,”泠瑯閉著眼道,“是那些舊傷——” “嗯。” 游魚再次展開它的探索,路線很明確,從才受過傷的后腰,途徑背部或深或淺的傷痕,再到她最脆弱的后頸,輕輕抓撓,像安撫一只不安的貓。 泠瑯終于明白他一直強調(diào)的疼是什么意思,才來回四五遍,她已經(jīng)疼得額上冒汗,手指緊扣著,幾乎泛白。 “很疼嗎?”江琮又問了一遍,“要不要停下?” 泠瑯咬緊了牙關:“不要。” 于是動作繼續(xù),那些隱秘的,當時沒有好好處理,現(xiàn)在全被激發(fā)出來的陳年舊傷全部袒露在他指下。 每一條經(jīng)脈,每一寸肌膚都在輕顫,渴望而畏懼著下一次觸碰。 第十遍的時候,泠瑯下巴抵在浴桶上,發(fā)出聲悶悶的輕喘。 “現(xiàn)在感覺如何?”江琮的聲音有些啞。 泠瑯有氣無力地說:“已經(jīng)舒服很多了,夫君好手段?!?/br> 背后傳來一聲輕笑,手指來到她腰窩,不緊不慢地逡巡。 “若是無用,也不會特意這般了,”他低嘆,“夫人身上的傷太多,若不及時處理,日后會很難受?!?/br> 泠瑯被他弄得有點癢:“我沒想過這么多日后?!?/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