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同夫君琴瑟和鳴 第127節(jié)
阿部望向藍古,沉沉道:“這才是第一日?!?/br> 藍古聞言,全身仿佛松懈下來似的,僵硬頓時化解。他鞠躬行禮,沿著路飛快地走了。 消失前,還遠遠瞥了墻上的泠瑯一眼,得意而輕佻。 余下眾人依次打了水,便默不作聲地離開了,只有阿部停留在原處,似乎在等著泠瑯動作。 泠瑯跳下墻,兩步走到井邊,嘩啦啦地搖著轆轤。在水聲中,她聽見身后傳來足音。 阿部站在她后面,居高臨下地道:“你見過阿落了?” 泠瑯說:“是的。” 她以為這人想說什么,結(jié)果直到沉甸甸的桶被拉上來時,他都沒再說一個字。 當(dāng)她將桶提到手里,阿部才意味聲長地說:“她曾經(jīng)和你一樣,也是個不聽話的外鄉(xiāng)女人?!?/br> 泠瑯猛然轉(zhuǎn)頭看他。 阿部露出笑:“但她現(xiàn)在已經(jīng)很乖巧,是不是?” 泠瑯直接問:“她也是外面來的?她來了多久?今年多大?” 阿部沒有回答任何,他只用那雙獸一般的眼睛將她望著,傲慢而從容。 泠瑯已經(jīng)有點煩躁,她轉(zhuǎn)過身剛想說點什么,結(jié)果水桶磕在井口,提把濕潤,她手一滑,桶便直直往下墜—— 她看見眼前晃過一道虛影。 下一刻,桶又被送回她手中,阿部盯著她,聲音低沉:“拿好你的東西?!?/br> 水桶仍舊滿,一滴未灑。 他轉(zhuǎn)身離開。 半個時辰后,那桶水全數(shù)澆在了泠瑯身上,她痛痛快快地沖了個涼,痛痛快快地在清秋深山中打著哆嗦,鉆到被子里的速度也很痛快。 被子里的人說:“夫人身上好涼。” 泠瑯立刻纏上雙臂,她環(huán)抱著對方的腰:“這不就該夫君發(fā)揮用處了嗎?!?/br> 江琮半倚著墻,輕笑道:“夫人不是說我只會凍炕頭?” 泠瑯貼得極近,她感受到他衣衫下堅實有力的腰腹:“此一時彼一時?!?/br> 江琮輕輕握住她的手:“之前打水怎么去這么久?” 泠瑯想起來就來氣,她將所見所遇三言兩語說了,江琮沉默著傾聽,撫摸她手指的力度始終輕而緩。 泠瑯最后總結(jié)道:“我估摸著,這村子里的女人指不定都被關(guān)在哪里了,阿落沒有這般,或許是有別的原因……但她遲早也會有這種命運?!?/br> 江琮平靜地問:“你說,那個男人叫藍古?” 泠瑯點頭:“我聽別人這么叫他。” 她下巴正抵在江琮肩上,點頭的動作做起來十分傻,對方的肩骨硌著,也有一點疼。 江琮沒說什么夫人受苦了之類的話,他知道身邊這個看上去只想纏賴的女孩,其實已經(jīng)有了主意。 他只是溫聲:“結(jié)束之后,要把阿落帶走嗎?” 泠瑯笑起來:“夫君真聰明?!?/br> 江琮也低低地笑:“順便把這里一把火燒了?” 泠瑯纏上他脖頸:“夫君好懂我?!?/br> 江琮垂首,唇角擦過她額頭:“那個叫藍古的,還有其他人,都可以一并殺掉?!?/br> 泠瑯仰起臉,在他脖子上深嗅:“一并殺掉……但若死絕了,剩下的女人一時無法生活,也是個問題?!?/br> 江琮親了親她眼皮上的痣:“那就留幾個稍微聽話的,他們見識到同伴的死狀,應(yīng)該會老實一段時間。” 他的吐息灑落在她肌膚,如火種落在草原,溫度逐漸蔓延燒灼起來。 “如果……她們被禁錮得太久,已經(jīng)畏懼自由該如何?” “怎么會?”泠瑯咬了他的喉結(jié)一口,“山中民族堅韌勇敢得超乎想象,我見過被關(guān)得更久的人,即使再過多少年,血脈里的東西也不會變化?!?/br> “沒有人生來就是被囚禁的。”江琮輕聲。 泠瑯心滿意足地摸了摸他的臉:“是這個意思……當(dāng)然,這只是我的設(shè)想,等想辦法多見幾個當(dāng)?shù)厝?,再決定打算。” 她聲音涼涼的:“但無論如何來都來了,干掉幾個再走,這里太惡心,我不喜歡。” 江琮啞著聲音贊嘆:“夫人以怨報德,心狠手辣,我甚佩服?!?/br> 他們親昵柔軟地談?wù)摎⑷朔呕穑p描淡寫,語氣纏綿,就像談?wù)摻裢碓氯绾瘟?,風(fēng)如何涼。 談到最后,語聲已經(jīng)低到不可聞,唇齒的交纏在夜色中不甚分明,彼此的喘息落入耳中,全是曖昧到極處的證據(jù)。 月上東山,泠瑯在沉入睡夢的前一刻,感受到青年仍在不斷輕吻她發(fā)頂。 他溫柔地問詢:“夫人憑信上的生辰年歲,可是真的?” 泠瑯點頭,臉龐在他胸口輕蹭,引得對方無可奈何的笑。 “睡吧?!?/br> 第106章 夕日約 翌日, 泠瑯還是把昨日細節(jié)又說了一遍。 “他們管那個首領(lǐng)叫阿部,不知道是名字還是某種稱呼……總之,這人需要留心, 他身手很不一般?!?/br> “哦?這澤布村竟如此臥虎藏龍?!?/br> “誰曉得呢, 他接住了一只盛滿水的木桶,能一滴不撒,身法很有點意思。我瞧著, 并不是打打獵砍砍樹就能做到?!?/br> “莫非常羅山曾教他武功,借此換來居住的機會?” 泠瑯長嘆一口氣:“很有可能,大師,你閑著也是閑著, 沒事在村子里轉(zhuǎn)轉(zhuǎn),和他們套套近乎,看誰像常羅山?!?/br> 寂生面露抗拒之色:“我去套他們近乎, 那你做什么?” “我去同阿落說話, 我很好奇, 她到底為何流落至此, 如果能從她嘴里問出其他消息就更好了。” “江舵主又做什么?” “有完沒完?管好你自己?!?/br> “呵呵, 小僧昨晚兢兢業(yè)業(yè),絲毫不敢疏忽,結(jié)果門外沒什么異響,門內(nèi)倒是窸窸窣窣, 很不尋?!?/br> 泠瑯一點也不窘迫, 她笑瞇瞇地道:“大師耳力過人,讓您鎮(zhèn)守前廳實在合適, 今夜還請繼續(xù)保持。” 寂生收拾好碗, 悶頭離開。 泠瑯托著腮, 注視案邊的江琮:“腿傷如何了?” 江琮微笑:“好了許多,多謝夫人慷慨贈內(nèi)力?!?/br> 他已經(jīng)可以杵著竹杖自己走動,昨夜洗浴今晨換藥都是自己動手,雖然行動遲緩,但泠瑯確實放心。 她經(jīng)脈強健,身體恢復(fù)得極快,睡前輸點內(nèi)力,第二天又能恢復(fù)如初,幾乎沒任何不良影響。 唯一的不便,就是輸送著輸送著,會變成做其他事,耽擱了入睡時間。 早晨的鷹棲山,滿山青翠未醒,露水濕而重,站在門邊深深吐納,很有吸收天地精華的意思。 泠瑯在離開前,回首望向江琮,對方依舊坐在原處,對她露出一個淺淡的笑:“早去早回,注意安全?!?/br> 這話平平無奇,語氣也慣常,卻叫她心頭微微一跳。 她想起兒時貪玩,天氣好的日子一刻也不愿在家呆,李如海也是這般提醒她,輕聲細語,溫和脈脈。 泠瑯走在沾滿晨露的石子路上,猝不及防地想到了以往,若換做一個月前,她怎么會把江琮跟李如海聯(lián)系在一起。 這個處處偽裝、面善心狠的便宜夫君,是如何變作今天這般,讓她直到走出那道門五十步遠,都還有點鈍鈍的茫然。 晨風(fēng)清涼,天際微亮,她就這么站著想了一會兒,才繼續(xù)前行。 阿落起得比所有人都要早,她在灶房里留了一鍋清香四溢的菜粥,便離開了。 泠瑯不知道女孩兒在哪里,但她有辦法可以問。 康惹,那個箭射得很一般的澤布人,說一天可以找他一次。自昨天那面后,她還沒再見過他。 沒費什么力氣,泠瑯在村口發(fā)現(xiàn)了他,他兩手空空,似乎只是站在那里守望。 “阿落在哪里?”她在五步之外問詢。 康惹回過頭,面上表情還是那般惹人憎厭,他冷冷地說:“她在山上?!?/br> 泠瑯皺起眉:“山上?” “澤布的女人,在沒有男人之前,是要做事情的,她每天必需帶回一整筐可以用的植物,才能繼續(xù)生活?!?/br> 泠瑯頓時了然,怪不得她能在山上碰見阿落,原來是這樣。 她不動聲色地說:“那有了男人之后,就不必出來干活了?” 康惹傲慢道:“當(dāng)然,她們哪里都不用去,直到死都不會再出門,在澤布,聽話的女人就能過得這么好?!?/br> 泠瑯笑了一下:“是嗎?” 康惹一邊審視,一邊開口:“你……” 泠瑯打斷他:“阿落在哪個方向?” 康惹抬手往某處一指,泠瑯望向那霧氣翻滾的青山,足尖輕點,云燕一般掠出去了,將男人惱羞成怒的未盡之言遠遠地拋在后面。 少女于群山之中翩躚,穿梭過一株又一株參天的巨木。 陽光安靜地灑落,鳥雀的聲音也很遙遠,她的目光落在草叢和溝谷,去搜尋另一道身影。 找到了。 阿落正在站在泉水邊,仰頭看高處的某棵樹,這么涼的天,她仍舊是赤著腳。 泠瑯遠遠地喚了一聲:“阿落?!?/br> 阿落回過頭,望過來的表情很驚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