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聞中的家主大人 第45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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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九懷放下書,離榻而起,元墨一臉期待地看著他,“那……銀票呢?” “在我身上?!?/br> 我知道在你身上,趕快給我掏出來??! “您得把銀票給小人,小人才能去呀。”元墨討好地笑,“畢竟總不能讓家主大人跟小人去付賬嘛,哈哈……” “有何不可?”姜九懷道,“瘦西湖的花舫,我也沒去過?!?/br> 元墨睜圓了眼睛。 “啪”地一聲,平公公的拂塵失手落地。 三爺啊,不得了了,您一手帶大的、清清白白、干干凈凈、風光霽月的家主,被這妖孽帶壞了! 第四十四章 和深受打擊的平公公不同,元墨很快就接受了“和姜家家主一起逛畫舫”的現(xiàn)實。 雖然這位家主長得比女人還好看,但歸根到底還是男人嘛。 而只要是男人,怎么可能不喜歡樂坊呢? 再說了,照規(guī)矩,熟客或是身份與眾不同的大客,一般是第二天由樂坊將單子送去府上結賬,當場除非是打賞,否則什么錢都不用出。 也就是說,這樣一來,她一文錢都不用花,就可以玩?zhèn)€痛快啦哈哈哈! 元墨喜形于色、喜氣洋洋、喜笑顏開地登上小舟。 姜九懷帶了平公公和白一隨侍。 平公公換下了內(nèi)侍的藍袍,白一也脫下了鎧甲,俱穿著便服。另有一艘小船安排了十幾名便服的守衛(wèi)就近跟著,以防不測。 元墨喜滋滋道:“為免暴露身份,等下上了畫舫再叫家主就不好了。要不這樣,我就叫您姜兄,叫平公公平爺,叫白將軍白兄,可好?” “不好?!逼焦驳氐?,“尊卑有別,奴才豈能和主子平起平坐?” 他這話語帶雙關,只可惜元墨心思早已飛到了畫舫上,全沒聽出來,順著他的話點點頭:“那好,你們就當是姜兄的隨從吧。” 姜九懷并不在乎這點小節(jié),并未反對,白一整個人還處在“家主大人帶男寵上畫舫”的沖擊中,無法反對。 兩人都沒開口,便算是默認了。 只把個平公公氣到胸逆。 比起寬闊的平江,瘦西湖的水面更窄一些,黑暗中水波如細緞,每一個漣漪仿佛都透著溫柔。 一只只畫舫在水面上輕輕漂蕩,船上紅燈籠投映進水中,水上水下俱是一團旖旎的紅色光芒。 就在這紅融融的光芒里,悠揚的樂聲、宛轉(zhuǎn)的歌聲、清脆的笑聲……全都被多情的秋風托著送過來,同樣裹在風里的還有一絲甜馥的脂分香氣,這一切的一切匯成一張熟悉的、細密的大網(wǎng),像一只溫柔的大手,向元墨兜頭罩下。 很久很久以前,她以為自己會凍死在雪地中,最后卻在溫暖的被窩里醒來,當感官與意識恢復的那一瞬,聽到的就是笙歌與歡笑,聞到的就是酒香與脂粉香。 那個時候她就想,這一定是仙境吧? “好香?!痹钌钗艘豢跉?,仿佛舍不得把它們吐出來一般,想盡可能讓它們停留在肺腑里。 好色之徒。 ——平公公心中嫌棄地評價。 過于露骨。 ——白一認為即便是喜歡,在主子面前也不該這么失禮。 姜九懷看著元墨,眸子有些深沉,沒有說話。 燈籠的光紅融融的,波光也紅融融的,燈光與波光映在元墨的臉上,她的神情有種奇怪的柔軟,仿佛遠方的浪子終于回到故鄉(xiāng),又像是離家的孩子終于回到母親的懷抱。 深秋的寒意還不舍得侵襲江南,風拂在臉上只有淺淺的涼意,小船駛?cè)胧菸骱?,與一只只畫舫交錯而過。 這里的畫舫和京中的有所不同。京中畫舫都是樂坊的,客人們進了樂坊,獻茶完畢,再與女伎登船游湖,酒菜點都是樂坊準備,畫舫布置得花團錦簇,只相當于一間流動的房間。 這里的畫舫卻是灶火齊備,船頭燙酒,船尾上菜,船夫還兼廚子,水里撈出鮮活的鯉魚,現(xiàn)殺現(xiàn)做,不一時就香氣四溢,送入船艙。 元墨都看餓了。 “白兄,你有沒有相熟的姑娘?帶我們?nèi)プ??”默默排除掉姜九懷和平公公,元墨期待地望向著白一?/br> 白一細嫩的臉上微微泛紅:“屬下……不,我……我不認得什么姑娘……” “他平時都在府內(nèi),沒有時間逛樂坊?!苯艖训馈2恢醯?,元墨好像聽出了一絲幸災樂禍的味道。 元墨心說把手下差譴得連找女人都功夫都沒有,簡直沒人性,還好意思說。 “那就隨便找一只吧。” 一只畫舫正好從身邊駛過,元墨正專心致志挑畫舫,忽然頭上被什么東西砸了一下,不重,軟軟的,還帶著一股清香,她撿起來,卻是一朵木芙蓉花。 她拈著花輕嗅一下,抬眼望去,畫舫二樓窗子內(nèi)一張俏麗的面孔一閃而過,只聞得一道銀鈴般的笑聲灑落。 元墨眼睛發(fā)亮,一拍大腿:“就它了!” 話才說完,又被砸了一下,這次是一朵濃麗的紫色菊花,清冽的香氣襲人而來。 小船已經(jīng)駛進湖心,各色畫舫交錯而過,各色花朵也紛沓而來,元墨接了一朵又一朵,已是被亂花迷了眼,開心得不知道該怎么辦才好,只剩傻笑:“揚州的姑娘都這么熱情嗎?” 除了她,白一也收到好一些,雖然數(shù)量遠遠比不上元墨,但已經(jīng)夠他面紅耳赤,臉如煮熟的螃蟹了。 讓元墨意外的是,姜九懷竟然一朵也沒有。 不對呀。四個人當中,平公公就算了,年紀擺在那里,長得像個慈眉善目的老太太,自然沒人理會,但姜九懷這眉眼、這風姿、這氣度,哪一樣不是如同皓月置于螢火一般奪目耀眼? 難道揚州的姑娘們都瞎嗎? 元墨真的十分不解。 她這邊已是身上、膝上、腳邊堆得滿滿的,那姜九懷那邊干干凈凈,孤伶伶地坐著,臉色雖然沒有什么變化,元墨卻是能用鼻子嗅出他已經(jīng)不悅了。 白一也覺出一絲危機,和元墨互相交換了一個眼神。 “呵呵呵……揚州的姑娘們雖然熱情,但扔東西的準頭可不怎么好啊。”元墨把花攏一攏,抱了一大團,送到姜九懷面前,“這些一定全是扔給姜兄你的,怎么全扔到我這邊來了呢?” 姜九懷看著元墨,反手拾起一旁的斗笠,蓋到了元墨頭上。 好吧,也是,高高在上的姜家家主,怎么能容許自己被別人比下去呢? 她還是戴好斗笠保平安吧。 白一一驚,連忙四下找斗笠——可惜只有一頂,那是船夫用的雨具。 其實他的擔心多余了,姜九懷看也沒看他一眼,對他毫不在意。 平公公旁觀了這一切,不發(fā)一言。 白一身形筆直,生就一付小白臉模樣,又難掩陽剛之氣,姑娘們喜歡,自然能收到花。 元墨此人雖然厚顏無恥、貪財好色、不知好歹、禍國殃民、罪該萬死,但生得比白一還要像小白臉,尤其是嘴角微微翹起,不笑也像是帶著三分笑意,真笑起來,眉眼彎彎,看到這笑容的人,無一不覺得心里面像是被一陣春風拂過。 所以姑娘們沒命地擲花,跟瘋了似的。 而主子……啊,他家的主子啊,不管容光有多么絕世,比這容光更絕世的是他冰冷的氣度。他習慣了站在高高的絕項,飛鳥絕跡,不通人煙,就算姑娘們再喜歡,也不望把東西往他身上扔——哪怕是一朵花。 但這不是主子不悅的原因。 從很小的時候起,主子就表現(xiàn)出異出常人的獨占欲,他看上的東西,旁人別說動一動,就是看一眼都不行。 現(xiàn)在,這些姑娘對元墨不單看了又看,還擲花相戲,已經(jīng)踩到了主子的底線。 接下來,主子是要直接回府,還是命人清空瘦西湖呢?平公公開始思考一旦主子下令,他該如何執(zhí)行。 但姜九懷沒有再說話。 在這夜色與波光中,元墨的臉如同一枚剝了殼的荔枝,白生生,水潤潤,皎然生光,此時只有他一個人能看得見了,他覺得很好,心中舒服了不少。 元墨頭戴斗笠,想看畫舫二樓的姑娘得把脖子仰斷,便想隨便上一只得了。 正有一只離得近,元墨正要抬手招呼,平公公冷不丁地道:“月心庭言嫵姑娘的畫舫就有前面,那是揚州花魁。” 此言一出,不單元墨,連白一都景仰地看著他。 平公公微惱:“三爺有此風雅之好,言嫵姑娘又曾師從桃林居士,時常去臨風軒給三爺彈琴的?!?/br> 桃林居士是江南著名的隱士,琴棋書畫醫(yī)藥占卜無所不精,雖已仙去,但留下一批弟子,將他的名聲傳播得更勝生時。 元墨頂著斗笠,視線越好幾只畫舫,看到了一艘雙層畫舫,不單體格比旁邊的大出一倍有余,連船樓的燈籠都比別人精致許多,四角挑起長長的流蘇,在風中微微飄蕩。 花魁的畫舫可沒那么容易上,他們是初來乍到,少不得先要獻上詩文,或是以武功與酒量贏得女伎歡心,才有上船的資格。 不過元墨信心滿滿,論武,白一一定能讓她們滿意,論文,這不是有家主大人嘛。 這會兒元墨十分感激姜九懷跟著來了,如果單靠她一個人,哪怕懷里揣滿銀子,也只能上一上小畫舫。 然而不巧的是,待得小船劃到近前,一問,竟被告知言嫵姑娘的今晚已經(jīng)有客人了。 元墨很好說話,既然有人,那就換一艘吧。畢竟她也是做這一行的,不想為難同行。 但她忘了,姜家的人可沒這么好說話。 平公公直接開口:“不管是什么客人,讓他走?!?/br> 出來說話的是女伎身邊的娘姨,見這船雖小,里面的人衣飾都算不凡,尤其是穿玄袍的那一個,雖然不說話,威儀卻甚是逼人,連忙打疊起笑臉,再三賠不是:“真真不巧!船上是知府家的大公子,送了幾十把詩扇,等了一個多月,我家姑娘才答應陪他游湖……” “曹方的兒子么?”平公公道,“讓他出來見我。” 娘姨一聽這口氣非同小可,連忙進去。 第四十五章 娘姨一看這架勢,一聽這口氣,就知道不是尋常人物,連忙賠個不是,彎腰進去。 片刻出來時,身邊多了一位錦袍玉帶的年輕公子,公子已經(jīng)喝到半醉,一臉不滿:“本公子倒要看看是誰這么大膽子——” 一句話沒說完,看到了平公公的臉,登時腿一軟,不由自主便跪下了:“平平平平……” 揚州知府雖是朝廷任命,但揚州是姜家的封邑,曹方與其說是朝廷的官員,不如說是曹家的下屬。逢年這節(jié),曹方必然都要去行禮,得有極其難得的機會,曹公子才能進去一趟,對著姜家家主的房門磕三個響頭,磕完頭,代家主大人出來打賞他們的,便是這位慈眉善目的平公公。 “曹公子不必多禮。”平公公笑得如以往一樣慈祥,“家中來了客人,主子命咱家?guī)Э腿藖砗仙⑸⑿?,不曾想打擾了曹公子,還望曹公子莫要怪罪咱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