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傳聞中的家主大人 第57節(jié)

    元墨看得心曠神怡,很愿意多跟這位第一美人親近親近,好學(xué)點(diǎn)東西回去調(diào)養(yǎng)家里的姑娘們。

    但她閱人無數(shù),早知道天底下的男人同美人在一起的時(shí)候,絕不喜歡身邊還留著一位同性,因此還是打算客氣客氣告辭,只是沒等她出言,姜九懷開口道:“既有客來,你就該當(dāng)留下侍候才是?!?/br>
    元墨生怕他反悔,趕緊答應(yīng)了一個(gè)“是”字,接過古凝碧的椿箱。

    一打開,一股甜香飄出來,里頭是一碟點(diǎn)心,一壺清酒。

    點(diǎn)心作梅花狀,色澤嫣紅如醉,陣陣梅香撲鼻。要不是知道這是點(diǎn)心,元墨定要以為是樹上落下的梅花。

    酒亦是芳香醉人,有梅香之濃醇而沒有梅香的凜冽,恰似一位經(jīng)歷過歲月溫存的美人,一眸一笑皆是風(fēng)情,而不見鋒芒。

    古凝碧含笑問:“懷兄可還記得這是什么?”

    “梅花糕,梅花露。”姜九懷點(diǎn)頭道,“有勞了?!?/br>
    “懷兄能記得,我的辛苦便不算白費(fèi)。糕是今早做的,酒卻是從京城帶來的,已經(jīng)藏了三年了?!惫拍倘〕鰞芍槐樱迳暇?,“上一回做,還是十年前。懷兄若不嫌我的手藝生疏,就嘗嘗看?!?/br>
    十年前啊,那么早就認(rèn)識(shí),原來是青梅竹馬。

    ——元墨站在一旁,眼觀鼻,鼻觀心,看起來是個(gè)十分合格的下人,實(shí)則腦子里萬馬奔騰。

    看來想嫁姜九懷的可不止公主一個(gè)。

    等等,那姜九懷還會(huì)缺人喜歡嗎?

    一個(gè)公主,一個(gè)郡主,一個(gè)明媚如春月,一個(gè)皎潔若秋月,一個(gè)能跟他撒嬌,一個(gè)能同他談心,他想聽點(diǎn)好聽的,這兩位找誰不行???

    為什么非要找她一個(gè)可憐的小坊主???

    難道……他其實(shí)……就好這一口?

    元墨被自己的發(fā)現(xiàn)震驚了。

    可能是她臉上的變化太過劇烈,吸引了姜九懷的視線,他停下已經(jīng)送到唇邊的杯子,“過來?!?/br>
    第五十七章

    元墨當(dāng)即回神,乖乖過去:“家主大人有什么吩咐?”

    姜九懷把杯子往前一遞:“喝了。”

    元墨盡職學(xué)著伺候主子,料想這應(yīng)該就是試毒了,接過來一仰脖子喝了,回味一下,真是滿口香味,酒味卻淡,難怪叫做“露”。

    “應(yīng)該沒有毒,家主大人請放心喝吧?!?/br>
    “蠢才,誰問你有沒有毒?”姜九懷道,“滋味如何?”

    元墨連忙道:“是是是,小人失言了,郡主仙子般的人物,怎么會(huì)下毒?”

    “比冰雪燒如何?”

    “和這酒比起來,冰雪燒就是給蠻牛喝的。這酒甘冽清淡,入口還有一股子梅花香氣,小人從來沒有喝過這么好喝的酒,郡主莫不是仙女下凡,把天上的方子帶下來了,才釀得這酒吧?”

    古凝碧看了元墨一眼,微微一笑:“二爺著實(shí)伶俐。”

    “此人??恳粭l舌頭騙人,你一個(gè)字都不要信就對了?!苯艖颜f著,把那瓶梅花露往元墨面前一擱,“既如此,以后別當(dāng)蠻牛了,冰雪燒太烈,喝多了傷身?!?/br>
    元墨一愣,他怎么知道她喝了冰雪燒?

    然后,她想起來了,她窩在他背上睡了一覺,兩個(gè)人離得那樣近……

    嘭!她的臉暴紅。

    “郡主的酒入口雖柔,沒想到后勁卻這樣足?!痹珜擂蔚赝樕仙蕊L(fēng),深深感覺自己的臉皮還是太薄,“請家主大人恕罪,這酒小人不敢再喝,只怕喝慣了,以后再也喝不下別的酒呢?!?/br>
    元墨深深覺得姜九懷某些方面聰明絕頂,某些方面卻好像十分白癡。

    比如人家馬不停蹄親手為你做的東西,你怎么能就這樣當(dāng)著人家的面轉(zhuǎn)手賜給一個(gè)下人?

    是以元墨一邊說,一邊拼命向姜九懷使眼色。

    姜九懷卻像是完全看不到,又或者他看到了,卻只覺得好笑,笑意從他的嘴角漾上來,一點(diǎn)一點(diǎn),直漫進(jìn)眼睛里。

    他知道元墨為什么會(huì)臉紅。

    那一幕同樣深深停留在他的腦海,背心里一團(tuán)溫暖的重量,透過衣服、滲進(jìn)肌膚、融入骨血,讓無聊的宴席變得勉強(qiáng)可以忍受,讓討厭的燈火變得柔和。

    他感到了歡喜。

    那是一種久違的情緒。

    沿著時(shí)光一直追溯,要一直跋涉十幾個(gè)年頭,才能在他不愿回憶的童年里找到那么一丁丁亮色——

    大雪紛飛的天氣,小小的男孩穿著雪白的裘衣,抱著一條雪白的小狗,一路跑向長長走廊的盡頭,在那兒,有一對男女帶著笑意等著他。

    笑聲銀鈴一般灑了一路。

    小狗窩在他的懷里,帶著溫暖的重量,睜著一雙圓溜溜烏潤潤的眼睛,吐著舌頭,仿佛在陪他一起笑。

    回憶到此為止,更后面龐大深沉的黑暗被及時(shí)地切斷了。

    姜九懷起身,拉起元墨的手,將那小小瓷壺塞過去:“給你便是給你,你既是我的人,以后想喝梅花露還不容易?”

    他的指節(jié)修長,輕易地將元墨的手包裹住。

    酒壺是燙過的,此時(shí)猶自溫?zé)?,像一顆小小心臟被握在了手里。

    趁著自己的臉再度不爭氣發(fā)紅之前,元墨后退一步,捧著酒壺將自己的手抽了出來:“小人謝家主大人!”

    心中默默替姜九懷哀悼,女孩子的心是多么脆弱的東西啊,郡主一定會(huì)傷心得哭起來吧?

    結(jié)果,只聽古凝碧輕聲道:“不錯(cuò),你收著吧,懷兄的人便是我的人。只要我在懷兄身邊一日,你便有一日梅花露喝。”

    元墨愕然抬頭,就見古凝碧一臉淺淺的笑意,落落大方,不僅沒有哭哭啼啼,她還道:“看得出來,懷兄很是喜歡你,定然是你有過人之處?!?/br>
    元墨一想就懂了,她從姜九懷的話里聽出另外一番意思——姜九懷默認(rèn)了古凝碧會(huì)一直在他身邊。

    看來,郡主比公主的贏面要大很多啊。

    古凝碧一直在小院待到晚宴開席,她的嬤嬤撐著傘帶著軟轎來接她。

    下雪了。

    元墨第一次瞧見江南的雪,雪花細(xì)細(xì)柔柔的,像極了江南女孩子們輕軟的嗓音,還沒落到地上就化了,半日才在石階上積了薄薄一層。

    她在看雪,不知道有人在看她。

    姜九懷沒有再出席,客人們?nèi)唤o姜長信應(yīng)酬,此時(shí)在書案后抬頭,門外雪花輕盈飛舞,她揚(yáng)著頭,眼睛里全是純凈的欣喜。

    年少的自己可曾為一場初雪驚喜過?姜九懷已經(jīng)記不得了。如果有的話……如果那漫長的、黑暗的、寂靜的日子也有驚喜的話,應(yīng)該就是此時(shí)這一種心情吧?

    心中悠然、輕盈,而且溫暖。

    元墨起身過來為他添茶,發(fā)現(xiàn)紙上多了一行字。

    疏疏淡淡,問阿誰、堪比天真顏色。雪里溫柔,水邊明秀,不借春工力。

    姜九懷問:“知道什么意思么?”

    元墨拼命擠壓自己可憐的學(xué)識(shí):“呃……好詞啊好詞,定然是寫雪的對吧?家主大人對景生情,真是才情橫溢舉世無雙!”

    話沒說完,就被姜九懷拿筆桿輕輕敲了一記腦門:“蠢貨?!?/br>
    天將黑透了,小七怯生生地抱了毯子過來,有點(diǎn)猶豫——既然元二爺在,這值夜的事恐怕要讓賢了吧?

    果然,姜九懷道:“你放下吧?!?/br>
    小七連忙放下毯子,飛快地退下去。

    元墨一看這地板上沒有紅茸毯,雖光潔但是硬梆梆,早就不干了,心中暗恨這人當(dāng)主子慣了,拿誰都當(dāng)奴才使喚。

    一面也很想拍死自己,什么借口不好用,偏用那幾句話。

    這下好了,在姜九懷眼里,她徹底成了“捺耐不住內(nèi)心的深情不顧一切回到他的身邊”,十分形似于一條前期奔放現(xiàn)在幡然醒悟趕緊回到主人身邊的狗子。

    于是姜九懷便大度地、不計(jì)前嫌地、寬大為懷地收下了她。

    在他心里,估計(jì)還等著她謝恩呢!

    她委婉地道:“小人這次來只是碰運(yùn)氣,沒想到真能見到家主大人。早知道運(yùn)氣這么好,我一定收拾好了東西再上門,畢竟小人是十分真心想服侍家主大人。只是小人的花魁尚沒有買妥,雖有心在家主跟前當(dāng)差,實(shí)在是分身乏術(shù)……”

    “不就是那言嫵么?讓平公公去說一聲就是了?!?/br>
    元墨忙道:“平公公一開口,言嫵不肯也得肯了,這種事情還是要心甘情愿得好,不然她跟我回了紅館日日以淚洗面什么的,我也做不成生意啊?!?/br>
    姜九懷抬起頭,有絲意外:“你還要回紅館?”

    元墨道:“紅館是小人的家啊,自然是要回去的?!?/br>
    “你既然是我的人,這里便是你的家?!苯艖训?,“紅館我自會(huì)替你照應(yīng)?!?/br>
    “這怎么行?”

    元墨正要為自己據(jù)理力爭,姜九懷端詳著她的臉,忽然道,“阿墨,之前那些話,你該不是騙人的吧?”

    元墨的心猛地一蹦,差點(diǎn)蹦出心窩。

    “不不不不怎么可能?”元墨扯出一個(gè)真誠而燦爛的笑容,“就算借小人八百個(gè)膽子,小人也不該騙家主大人您吶!”

    姜九懷視線定住,審視她的臉:“你既是對我望眼欲穿,相思成狂,好不容易才來到我身邊,怎么還要走?”

    元墨頭皮發(fā)麻,他那雙火眼金睛有多厲害,她可比誰都清楚!

    她不敢看他的眼睛,目光忍不住開始游離,絞盡腦汁找理由:“小人……”

    姜九懷忽然站了起來。

    不單站了起來,還向她走了過來。

    元墨下意識(shí)后退了一步。

    瞬間反應(yīng)過來,不行!退得太心虛了!

    她趕緊強(qiáng)撐住,寸步不移,用上生平演技,擺出一臉坦蕩,迎向姜九懷的目光。

    三步……

    兩步……

    一步……

    別!別再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