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輕霂挑眉：“還真是不客氣。”

    路千棠沖他笑：“殿下，我餓了。”

    蕭輕霂眸色幽深地看著他，拇指指腹重重地從他唇角滑過去，低聲說：“你這個人，怎么就這么讓人看不明白呢？”

    路千棠噙著笑，狀似無意地在他手心蹭了一下，說：“卑職為殿下受了傷，竟然在瑾王府連飯也吃不成嗎？”

    蕭輕霂順勢捏了他的下頜骨，哼笑：“小東西?！?/br>
    他緩慢地抽出手，指了指床頭的銅鈴：“缺什么，就拉這個鈴鐺，誰怠慢你，就來跟本王告狀?！?/br>
    路千棠微微垂首，又露出一副乖順模樣：“謝殿下。”

    路千棠目送他離開，垂眸露出幾不可見的笑意，縮著的右手摸了摸藏在胸口的瓷瓶。

    瑾王遇刺的事情很快就傳到了官家的耳朵里，祭祀當天本就戒嚴，在這天發(fā)生這種事情更是引得官家勃然大怒，立刻下發(fā)刑部去嚴查。

    第二天一早蕭輕霂就應召進了宮，正元帝不放心，幾乎叫了大半個太醫(yī)院來給他看診。

    蕭輕霂也不作聲，等那些太醫(yī)都退下了，才說：“父皇不用憂心，兒臣好好的，昨晚是京西營的一個小總旗給兒臣擋了一箭，這才安然無恙?！?/br>
    正元帝叫人給他上了蓮子粥，說：“在尚憶坊都能這么猖狂，這種賊人定然不能輕易放過?！?/br>
    蕭輕霂只是安靜吃粥，不再怎么作聲。

    正元帝抬手召了身邊的大太監(jiān)，叫他給這個受傷的總旗看賞。

    蕭輕霂抬眼：“那孩子看著年紀小，倒也不用賞那些太灼眼的東西，給個恩惠就行?！?/br>
    大太監(jiān)福至心靈，上前說：“陛下，前一陣子正好京西南營撤了一大批人，好些個職位都空懸著，擢個百戶，也是大恩了?！?/br>
    正元帝本就不大想管這些事，只是動在蕭輕霂頭上，便多問了兩句，聽大太監(jiān)這么說，也擺擺手：“先這么著吧，剩下的你看著辦?！?/br>
    蕭輕霂又垂了眼，繼續(xù)靜默起來。

    正元帝又關照了他幾句，留他在宮里吃了午膳，猝不及防地提起了婚配的事情。

    蕭輕霂只是笑，不說好也不說不好。

    正元帝憐他總是病著，從不與他說重話，只是說：“病了這么些年，總該好了，歧潤，你今年都二十有二了吧，該成家了?！?/br>
    蕭輕霂放了筷子，說：“那就等兒臣的病好一些了再說吧，不能耽誤了人家姑娘?！?/br>
    正元帝撐著桌角，說：“一說婚娶你就總是往外推，有個王妃照料你不好嗎？”

    蕭輕霂笑，也不正面答他的話，說了些別的又把話題岔遠了。

    蕭輕霂出了宮門太陽都要落山了，淺淺的碎金鋪在翹檐的宮殿紅瓦上，像是一層炫目的霧氣。

    雁竹等在一旁，服侍他上馬車，遮掩好了車簾才面色郁郁地說：“殿下恕罪，藥被屬下弄丟了，應該是掉在了昨日的竹林里，屬下已經叫人去找了?！?/br>
    蕭輕霂驀然抬眸：“找到了嗎？”

    雁竹說：“還沒有。”

    蕭輕霂眉心皺著，頓了頓說：“也不打緊，沒了就沒了，任誰也查不到本王頭上來——昨天刺殺的事情查的怎么樣了？”

    雁竹從懷里掏出一方素凈帕子，里頭裹著東西，說：“還在查，屬下倒是在竹林里找到一個東西?！?/br>
    第8章 委蛇

    蕭輕霂看起來很不舒服，微瞇著眼看過去。

    雁竹用帕子托著呈到他面前，說：“這個是掉到殿下腳邊的火藥筒，屬下去找藥瓶的時候又撿了回來——殿下您看?！?/br>
    蕭輕霂瞟了一眼，便瞧見了筒身上的紅色火漆印，他輕輕吐了口氣，又側臥回去：“京衛(wèi)軍？”

    雁竹把火藥筒重新收起來，從懷里掏了個與先前那個一樣的白色瓷瓶：“殿下，這是新藥，吃藥吧，已經熬了兩天了，身體吃不消。”

    蕭輕霂借著熱茶咽了一顆藥，臉色還是不大好看，半晌才說：“你查一查京衛(wèi)軍，什么時候混進了不干凈的東西。”

    雁竹收好藥瓶，應下又說：“需要知會季總督一聲嗎？”

    先前在棋緣館的季陵正是當今京衛(wèi)軍的總督，南撫公年歲高了，季家又是三代單傳，季陵的父親過世得早，南撫公的膝下就只剩下季陵這么一個獨孫，南撫公也是惠啟先帝手下的老人，季陵多少蒙了恩蔭，在三年前領了京衛(wèi)軍。

    京衛(wèi)軍里大多是富貴人家的公子哥，有真才實學的少之又少。季陵雖然紈绔了些，但好歹祖父是戰(zhàn)場上滾出來的，真刀真槍拼過的，他這個總督做的也還像樣。

    蕭輕霂指節(jié)輕叩桌面，說：“暫時不要驚動旁人，只是季慕賢的鼻子靈，要準備好一套說辭應付他?！?/br>
    雁竹說：“是——殿下，這次刺殺好生蹊蹺，偏偏挑在祭祖這天，還是沖著殿下來的，但細想來，那箭雨看似來勢洶洶，屬實沒有幾分殺意，屬下實在琢磨不透。”

    蕭輕霂取下了扳指，對著燭火端詳：“本王也想不太通，那箭雨的架勢，也不怎么像樣?！?/br>
    雁竹回想了一下，說：“屬下叫人把林子里的箭矢都帶了回來，待會兒細查一遍?！?/br>
    蕭輕霂微微搖了搖手，表示知道了。

    路千棠在王府里養(yǎng)尊處優(yōu)了一天就待不住了，把門口伺候的婢女叫到屋子里聊天，瑾王府看著規(guī)矩倒是挺嚴，那婢女壓根不敢多說話，待不上一會兒就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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