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暑假，裴瑜剛剛高考結(jié)束，裴既站在校門口，裴華看到裴既臉是鐵青的，整個人背過手，胸口起伏很大，周若蘭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不明白這父子倆是什么情況，忙著在中間斡旋。

    裴瑜從考場出來了，把裴華和周若蘭的注意力吸引過去了，周若蘭看裴瑜臉色不是很好，以為她沒考好，摟過她：“沒事，沒事。”

    她輕輕掙開了。

    時間趕得很緊，裴既的醫(yī)學(xué)院是有附屬醫(yī)院的，他們暑假都要去醫(yī)院見習(xí)一個月，他看著裴瑜從考場里出來，就走了。

    他已經(jīng)請了叁天的假了。

    裴既回到醫(yī)學(xué)院和醫(yī)院申請，他把見習(xí)一個月的時間全部壓縮在一塊，扣出了五天假提前回到了臨北。

    再回去的時候，家里空蕩蕩的盤旋在上空的氣壓低沉，裴既沒看到裴瑜。

    他推開裴瑜的房間。

    房間整潔，床也是平平整整的，裴既隱隱覺得不對，他打了電話給裴瑜，裴瑜總是在通話中。

    他在沙發(fā)上枯等了一天。

    心里的不安逐漸在擴(kuò)散，他打了電話給顧昕，顧昕說：“裴瑜沒跟我在一起，我最近找她她也不回我消息，跟消失了一樣?！?/br>
    晚上，裴華回來開燈看到坐在沙發(fā)上的裴既嚇了一跳，裴既恍若未覺坐在沙發(fā)上一動也不動。

    裴華嘆了一口氣，說：“裴瑜…以后可能不會回來了?！?/br>
    聽到這話，裴既稍微有了點(diǎn)反應(yīng)，他慢慢扭過頭，聲音有些顫抖：“你…你說什么？”

    裴華：“裴瑜以后不會回來了?！?/br>
    裴既聽見自己問：“為什么？”

    裴華的嘴巴一張一合，周若蘭在抹眼淚，裴既沒聽進(jìn)去，腦海里一直盤旋著，他說，裴瑜以后不會回來了……

    裴既站了起來，闊步朝外面走去。

    見他神色異常，裴華一把拉住了裴既，喝道：“你干什么去？”

    “放手?！?/br>
    裴華依舊是死死拽著他。

    裴既眼眶染了紅圈，定定看著裴華，“我說，放手?！?/br>
    周若蘭在哭，裴華在看著他。裴既直接掙脫了裴華，跑了出去。

    他瘋找了一夜。

    幾乎整個臨北被他翻遍了，他都沒能找到裴瑜。

    ＊

    裴既打了幾個電話都是在通話中，他看了一眼才發(fā)現(xiàn)今天原來是周五了。

    周五…

    裴既坐在辦公室里握著手機(jī)坐在那里跟凝固的雕塑一樣，想起了兩個人曾經(jīng)并肩離開的畫面。

    林瑜沒多久就到了，遠(yuǎn)遠(yuǎn)的看到周琰在門口等她，朝他揮了揮手。

    一揮手周琰就看到了她手上的紗布，看著她的傷口，    “怎么回事？”

    林瑜手掌又癢又疼，她總是想撓，只能忍住，“沒事，一不小心弄得?！?/br>
    周琰微微蹙起眉毛，“那日料不能吃了，換家店吧?！?/br>
    “??？”林瑜透過玻璃窗看到同學(xué)已經(jīng)進(jìn)去了，擺擺手道：“沒事，小傷不礙事的?！?/br>
    “真的？”

    林瑜點(diǎn)點(diǎn)頭，“真的?！?/br>
    過了很久外面的天已經(jīng)黑了，他才過緩神來，不死心又打了一個電話給林瑜。

    好在這次她接了。

    裴既懸起來的心微微放下，輕柔的聲音傳來：“你好，哪位？”

    林瑜輕柔的聲音如同羽毛一樣輕輕落在了裴既的心上，他的心尖發(fā)顫，指尖有些顫栗。

    電話那頭遲遲沒說話，林瑜這里顯示的是陌生號碼，她覺得奇怪剛準(zhǔn)備掛了，就聽見他說：“是我?！?/br>
    聽見裴既的聲音，林瑜捏緊了手機(jī)。

    裴既的聲音松了下來，他問：“在哪？”

    林瑜看了身旁的周琰還有桌上一圈的同學(xué)，側(cè)過頭小聲說：“在印象城旁邊的日式料理店，今天不回去吃了?！?/br>
    “好?！?/br>
    把手機(jī)收回口袋里，林瑜抬起頭才發(fā)現(xiàn)大家都在看自己，她有些莫名其妙：“怎么了？”

    “男朋友查崗？”在座的都知道周琰追過林瑜，但是不知道他們在一起過。

    聽到這話周琰的眼神直直望了過來。

    林瑜的眼神黯了下來，搖了搖頭，“不是。”

    小插曲很快的過去，唯有兩人心不在焉，周琰淺喝了一口清酒，苦澀慢慢滑入喉間。

    眾人天南地北的聊著感慨著，在座的大多數(shù)都結(jié)了婚。

    服務(wù)員把餐食陸續(xù)端了上來，叁文魚入口有些冰涼，林瑜吃不慣這樣生冷的食物，只感覺口感有些黏膩，胃里翻滾著更不舒服了，吃了一口就沒再吃了。

    “不過話說，這里最牛逼的也就是林瑜了，平時話不多成績好，畢業(yè)了以后大家都下意識覺得林瑜要么找一家重點(diǎn)中學(xué)，要么考研，結(jié)果她悶聲不響直接跑山里支教，大家都特別吃驚?！?/br>
    話頭又轉(zhuǎn)了回來，用著開玩笑的口吻試探道：“哎，林瑜這樣說的話，你也沒男朋友吧，干脆到叁十了，你跟我們老周湊一對得了?！?/br>
    席間哄笑，紛紛拍手叫好，“這主意不錯啊！”

    林瑜臉上掛著恬淡的笑容，有些事情賭氣了一次就不能賭氣第二次，這樣害了別人也害了自己。

    周琰懂她，懂她微笑的意思。

    “不錯個屁?！敝茜αR，“吃東西都堵不住你的嘴?！?/br>
    輕輕的提起，輕輕的翻篇。

    他們這一頁也該翻篇了。

    林瑜和周琰在高朋滿座里，互相笑著遙相祝望。一個帶著感激和歉意，一個帶著放下和祝福。

    兩人面對面坐在靠窗的最里面，這是一面半落地的窗，裴既坐在車?yán)镂罩较虮P，指尖有一下沒一下敲打著方向盤，看著兩人相視一笑，指尖頓在半空中。

    也不知道是不是空調(diào)溫度打得太高了，林瑜有些難受，胸口發(fā)悶頭有些暈，胃里翻滾。

    一群人嬉笑，林瑜雙頰微紅，唇色有些發(fā)白，起身去了廁所。

    衛(wèi)生間有些清冷，沒那么多人。林瑜扶著廁所隔板，胃部帶著喉管一陣痙攣，今天本來也沒吃多少東西，全吐了出來，還夾雜著胃酸。

    吐完以后感覺頭重腳輕，她按了沖水，顫顫巍巍扶著墻走了出去。

    周琰看到林瑜臉色不對跟著出來了，果然在女廁所門口聽見了里面的聲響，沒過多久林瑜出來了。

    林瑜面色蒼白了許多，扶著墻走了出來，眼前一陣陣發(fā)黑。周琰見了下意識想要上去扶住她，但有人比他更快。

    裴既越過他，一把扶住了林瑜。

    周琰收回了還沒有伸出的手，向裴既打了聲招呼。

    裴既停在了原地，沖著周琰點(diǎn)了點(diǎn)頭，就離開了。

    林瑜緩過神來，發(fā)現(xiàn)裴既在身側(cè)開車，自己坐在副駕駛座位上，她聲音有些輕：“你怎么來了？”

    其實(shí)早就來了。

    裴既沒回答她這個問題，岔開了話題，“有點(diǎn)發(fā)燒，我們?nèi)メt(yī)院看看?！?/br>
    “好?！绷骤び悬c(diǎn)力不從心。

    到了醫(yī)院，預(yù)檢臺量了體溫叁十八度。

    今天是另一個醫(yī)生值班，看到裴既打了個招呼，“回來值夜班？”

    林瑜渾渾噩噩跟在裴既后面，沒聽他們在說什么，等緩過神手上一涼，紗布被揭開了。

    觸目驚心的傷口深長的傷疤紅腫蜿蜒，傷口體表溫度高于身體體表溫度，魏興看電腦里血的指標(biāo)和報告，白細(xì)胞指標(biāo)高了。

    他說：“傷口感染了。剛剛吐了嗎？吐跟這個不是一個問題，是她本身就有慢性胃炎?！?/br>
    裴既神色一黯，自責(zé)道：“是我沒弄好。”

    一般來說傷口感染有很多，醫(yī)源性的話傷口消毒不徹底，或者是切口縫合沒有達(dá)到無菌。要說裴既發(fā)生這樣的低級錯誤，不會存在。

    大多數(shù)都是患者身體抵抗力差，或者是沒有遵醫(yī)囑使用抗生素進(jìn)行抗感染。

    林瑜腦子有些懵，聽到這里，她才慢慢說：“是我那天洗澡紗布弄濕了，第二天沒注意傷口有些滲血?！?/br>
    至于那個藥，她都沒吃過。

    她垂下頭像個做錯事的小朋友。

    魏興看著這一個兩個像認(rèn)錯大會一樣，安慰道：“沒事的，沒化膿?！?/br>
    魏興開了兩天消炎和保胃的鹽水。

    藥水滴答滴答的滴注到靜脈里，林瑜的頭輕輕靠著裴既肩膀睡著了。

    幾袋鹽水掛到了凌晨。

    裴既背著林瑜往停車場走去，林瑜被冷風(fēng)一吹腦子清醒過來，還是有點(diǎn)懵。

    她俯趴在裴既的肩頭，嘟囔著說：“哥哥，你為什么背我??？我的腿又沒受傷…”

    裴既把她往上挪了一下。

    裴瑜五歲的時候，家里有個高高的柜子，到大人的腰那里。裴既在房間里寫作業(yè)，裴瑜想要拿柜子上的畫筆，她不敢叫裴既。

    踮起腳尖去拿，拿不到。裴瑜想到了一個絕頂好的辦法，她把底層的抽屜拉了出來，踩了上去，伸手去拿畫筆。

    拿到的瞬間，腳一滑摔了下來，額頭磕到了柜子的角，頓時血就流了一臉，哇的一聲就哭了出來。

    裴既聽見哭聲，放下了筆出來看。

    就看見裴瑜滿臉血坐在地上，他嚇得立馬背起裴瑜，那時候家里還在老小區(qū)，出了小區(qū)就有個衛(wèi)生院。

    醫(yī)生看到嚇壞了，立馬止了血。還好傷口不大，也沒縫針。

    回家的時候，裴既背著裴瑜，裴瑜趴在他的背上，小聲的問：“哥哥，你為什么背我啊？我的腿又沒受傷…”

    那時候裴既沒回答她，一顆晶瑩的淚珠順著下頜線落了下來，他整個人害怕的發(fā)抖，害怕裴瑜有什么叁長兩短……

    停車場黑黢黢一片，裴既聲音有些晦澀：“哥哥…背你一輩子好不好？”

    終于艾瑞巴蒂?。?！寫到這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