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頁
狹長的小巷子里陰風陣陣,驅(qū)散濃郁的腐爛味,席卷地上的塑料袋枯藤蔓沙沙作響。 “如果不試,就讓開,別擋我的路?!?/br> 曲歷河丟下一句話便靜靜的站著,手插著運動褲口袋,喉結(jié)下拓了一團森冷的剪影,下巴削瘦的弧線像是用畫筆沾了銀河的水畫上的一般,在朦朧的光影中精致凌厲。 最沒有攻擊力的黑發(fā)凌亂散落,風一吹,在頭頂亂飛,露出飽滿的額頭,濃眉上揚,瞳孔綴上點點碎星,原本無害的五官揉著月色,居然異常陰翳。 小黃毛蹙著眉不說話,細細打量著面前的人,明明站在眼前的還是曲歷河,為什么整個人都不一樣了呢? 上周末見了他還在顫顫巍巍掏錢的人,今天就像換了個人一樣,不知怎么回事,他居然在曲歷河的身上看到了江遲的影子? 想起江遲,小黃毛撇撇嘴,臉皺在了一起,眼前浮現(xiàn)當初那個把自己攔在二中后門的紅毛,一時間整個人都有點不太好。 雖然他們兩個人年齡差不多,可是他可是沒上學一直在社會上混,讓他害怕的沒幾個,但是不得不說,江遲是真的狗,只要被他咬住,不死也得脫層皮。 想當初他只不過是從二中門口經(jīng)過時嘴賤調(diào)戲了一下剛出校門的女生,就被他盯了五天,第六天時終于沒跑掉,被一群人拉到廢棄庫房里單方面互毆了一頓。 揚長而去時自己被石頭絆倒頭磕到了地上,警察來了二話不說帶走他,說他恐嚇未成年,還關(guān)了幾天寫了個反省書。 反省,反省,他反省個錘子,他挨打了他還得反??! 江狗! 小黃毛翻了個白眼,心里憋了一肚子火。 曲歷河抿抿嘴,看著面前的人一會兒皺眉一會兒撇嘴一會兒翻白眼。 …… “想好了嗎?我還有事,沒時間跟你在這兒耗?!?/br> 曲歷河的聲線冰冷,連空氣都要被凝固,小黃毛這才搖搖頭甩掉自己腦中的疑惑。 曲歷河是曲歷河,江遲是江遲,他剛剛是怎么了,居然將這兩個人混為一談?不說別的,江遲十幾年美滿生活,說是不知世間疾苦也不為過,他的身上,絕對不會出現(xiàn)曲歷河這樣的陰郁和壓抑。 氣氛緊張,空氣中充斥著炮火味,甚至可以說是到了一點即燃的地步,小黃毛人多勢眾,可此刻卻慫慫的窩在一邊,沒人動彈。 曲歷河逐漸失去耐心,徑直抬腳朝前走,低著頭沉默不語,小黃毛怔了一下,好像看到了原來的那個卑微怯弱的曲歷河。 呵!他就說呢,一個人怎么可能在幾天時間里面性情大變,原來都是裝的。 “曲歷河,我可沒說讓你走!” 小黃毛冷笑,首當其沖抬腿踹過來,鞋底劃過地上的細沙呲呲響動,曲歷河眸若含冰,堪堪側(cè)身躲開??吹叫↑S毛動真格,他瞇了瞇眼,拳頭捏的咯咯作響,朝面前人臉上砸過去,卻在即將觸碰到他時驀地頓住。 深邃的眸底掀起波濤駭浪,將他原本的淡然盡數(shù)撕碎,曲歷河胸口起伏的厲害,嘴唇瞬間發(fā)白。 紫劉海瞬間拉過小黃毛,朝曲歷河的膝蓋重重的踢了一腳。 一道猛烈撞擊讓曲歷河悶哼一聲,臉色發(fā)白,徑直跪在地上,滿地碎石幾乎嵌進rou里。左膝已麻木,感覺不到疼痛,整條腿像不屬于自己一般,使不上力氣。 他指尖顫抖,覆上自己的腿,嘴唇哆嗦著,緊繃的手掌豎起道道青筋,過后便是鉆心的疼痛。 怎么可能…… 他怎么會害怕小黃毛?剛剛為什么沒有打上去,這個身體不受他控制了? 是原主的原因嗎? 他很有信心的,原本以為自己打小黃毛輕而易舉,卻忽略了原主對小黃毛的懼怕。 一個從小就無依無靠的孤兒,受盡欺負艱難的成長。和其他人不一樣,他沒有和和美美的家庭,也沒有能夠倚靠的兄弟姐妹,長久的打工和賺錢甚至讓他沒有朋友。 這樣的一個人,在面對小黃毛這種惡勢力的時候,只能順從。小黃毛要錢就給錢,哪怕下一周需要多接一個活才能賺回來,小黃毛讓干什么就干什么,他從未想過用這副營養(yǎng)不良的身體去反抗,只能一味的埋著頭臣服。 所有人都以為,那個全市第三的大學霸終日沉默是因為不可一世的高傲,普通人不敢妄想和他稱兄道弟,卻從未想過,還有一種東西會造就沉默。 那就是自卑。 刻在骨子里的自卑。 出生就被拋棄,對于別的小孩來說,出生就意味著將有一群人長長久久的陪伴著他長大,而對原來的曲歷河來說,出生僅代表著他降臨了這個世界。 至于這個世界是否會認真待他,便用以后一生的時間來慢慢驗證。 沒人在等他,也沒人會抱著他親吻,感謝他是上天的饋贈。 他的到來,或許會加重一個家庭的負擔,又或者會成為一對即將分道揚鑣的夫妻分離時的枷鎖和鐐銬。 盡管他并不想。 所以他被拋棄,和一眾同樣命運的小伙伴在孤兒院里規(guī)規(guī)矩矩的長大,沒有父母,沒有親人。 十幾年來他從未被選擇過,就算有人來領(lǐng)養(yǎng)小孩,優(yōu)先考慮的也是那些活潑開朗的孩子,他在封閉的世界里挨過孤苦伶仃的十幾年,然后離開唯一的庇護,進入社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