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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少爺,請進。” 說話的是陳志遠的司機,以往最正規(guī)的場合也就是穿一套西裝,但現在他穿了身燕尾西裝,白手套,恭敬地將上半身彎下來應該很標準的45度,就像電影里很常見的那種管家。裁剪得體的衣料順著他彎腰的姿勢翹起來矜貴的弧度,像一只貴族豢養(yǎng)的小孔雀,而如此矜貴的他只是一個“管家”。 我內心飄過去一排用來吐槽的彈幕,內容諸如“真他媽瘋了吧”、“陳志遠不覺得滑稽嗎?”、“給多少獎金啊”,我嘴角差點抽搐,剛剛裝逼成功的滿足還沒來得及消化,所以現在有點消化不良。陳志遠是不是裝逼電影看多了?搞什么上個年代的套路,讓司機來裝管家,太扯淡了。 麥城人盡皆知的富人區(qū),哪怕住進這里陳志遠的格局依舊小到令人發(fā)笑。家里的錢花也花不完,但他還是想追求地位上的尊崇,比如“傭人”和“管家”,能讓他在外人的眼里直接提升一個檔次,擺脫平民的層次。 “禮哥,你家還有管家呀?”鞠露露一雙眼睛亮晶晶的,挽著我胳膊湊到我耳邊小聲說話。 “陳禮,你可以??!我還以為你平時已經夠裝逼了,沒想到你還真是低調了?!?/br> “廢話,我陳哥,那是這個!”有一個我叫不上名字的人豎了個大拇指,莫名其妙認我當了哥。 我抬手攬過來鞠露露的肩膀,配合著眼前的一切擺出來“這些都是小意思”的表情,淡聲開口道:“進去吧,今晚吃喝都隨意,玩開心了就好。” 雖然我表面相當淡定,其實我只是想趕緊離開花園,我和司機都快繃不住了,他平時為陳志遠開車門只需要彎腰不超過三秒鐘,而現在他已經佯裝優(yōu)雅地彎著腰站了兩分鐘之久,我好像已經看見了他額頭上滴下來的汗珠。 “哎,雖然我家也住別墅,但是和禮哥家感覺就是不一樣?!?/br> “可能因為你家沒有管家吧,管家是靈魂你懂不懂?” 經過花園通往別墅的小路時我聽見幾個人小聲討論,暗自腹誹我家其實也沒有靈魂,只是有一個愛面子又善于裝逼的爹。鞠露露一直乖順地靠著我,整個人像回了城堡里的小公主,頭顱昂起來,柔軟的胸擠著我的胳膊。 我猛然想起現在的鞠露露已經成年了,而我距離成年還有大概四個小時。 說是生日派對,其實主角也算不上是我。 今天來的大部分是班里的同學,還有一些我見也沒見過,他們嘴上喊著陳哥生日快樂,嫂子生日快樂,然后幾乎是立刻跳上柔軟的真皮沙發(fā)尖叫著打開一瓶價值不菲的紅酒。負責開瓶的人還是經過了剪刀石頭布的選拔,好幾輪的比拼之后獲勝的人才有這個資格,獲勝者指使朋友打開手機的錄像功能對著自己,興奮的光從眼睛里流出來一地,“對好光,一定要錄進去我的臉,你們都讓開讓開點!” 大成的女朋友叫馮夢蕊。她的臉比鞠露露圓很多,是個喜慶的長相。身高看起來只有一米五左右,只到我胸口,說話的聲音像蚊子,說了好幾遍我才聽清她在說什么。 “禮哥,我叫馮夢蕊,平泰建材是我家的公司,不知道禮哥聽說過沒有?!?/br> 我一邊想“pingtai”建材是哪兩個字,依稀記起來上次去溫泉山莊時路過一片郊區(qū),一堆爛尾樓外頭圍著圈藍色的鋼板,上頭寫著的似乎是就是這四個字。前面是哪兩個字來著?又一邊目光游移著去找大成的身影,這孫子浪哪兒去了?自己的女朋友不好好看著,我知道她的名字比他媽大成知道的都早。 客廳里一片嘈雜,我的“家”儼然變成了“網紅打卡點”,就連鞠露露都興致勃勃地對著客廳里的一個花瓶拍了好幾張照片。此情此景好似一群強盜闖進了滿是金銀財寶的洞xue,他們眼睛里大放光彩,激烈地爭執(zhí)一頂鑲嵌了寶石的皇冠到底該屬于誰,根本忘記了財寶的主人就在旁邊看著。 馮夢蕊也盯著她的皇冠,我沒猜錯的話這頂皇冠應該是我。 “禮哥?我爸爸一直想在麗水苑買座別墅,你家在這里,能不能給我推薦一下呀?我不太了解這邊?!瘪T夢蕊溫順地笑。 我耐心告罄,控制著自己不要皺眉,畢竟這是大成的女朋友,我還是要給大成一些面子的,只往后退開一步,問她,“開發(fā)商微信要么?!?/br> 馮夢蕊沒料到我這么不解風情,站在原地愣了好一會兒。 陳志遠定好的蛋糕孤零零放在桌子上,遠遠看過去是白色的硬質包裝盒,上頭系著繁復漂亮的絲帶,看不出里頭的蛋糕長成什么樣子。 估計沒機會看了,連包裝盒都沒人拆開,更別說插上蠟燭給我唱首生日快樂歌了。我看著鞠露露,她漂亮的臉蛋上是興奮的笑意,拍完了花瓶又跑過去看長桌上擺著的古董燭臺,那是我媽的收藏品,我至今不知道其價值幾位數。 我在一團亂糟糟的興奮激動里掏出來煙盒,拇指擦著濾嘴頂出來一根煙,叼進嘴里“擦”一聲點燃了打火機。 我能聽見自己的心跳,心臟每跳一下都壓出去一泵鮮紅的血,在血管里快速流動,一陣狂風。 猜拳進行了好幾輪,勝利者一個又一個,十幾歲的學生對品嘗紅酒沒有興趣,更愿意品嘗的是朋友圈里的吹噓。他們叫我一聲哥,轉頭能拿著我給他們的好處出去當別人的哥,這些東西不光是成年人的灰色法則,我們未成年也得心應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