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姑一愣：“冇得。為啥子要體檢？”

    程灼：“……”

    好的，他又有多一件事要做了。

    在村里科普每年定期體檢的必要性真是迫在眉睫。

    他簡短地跟姑姑說明了一下，然后讓姑姑現(xiàn)在去鎮(zhèn)醫(yī)院預約，自己掛了電話進屋，把奶奶拉起來。

    “先別忙了奶奶，我們?nèi)ヒ惶随?zhèn)上?！?/br>
    “去干啥子？”奶奶的表情很古怪，像是希冀又像是害怕。她既不想把糟心事告訴孫子，又在幻想是不是自己的小兒子有消息了。

    程灼看見她這表情就想嘆氣，沒多說什么：“就帶你去一下?！?/br>
    再怎么學著禮貌，他骨子里還是那個自說自話的人，強行把奶奶拉出廚房之后，他到老地方找到家里的鑰匙，把兩扇門都鎖上，半扶半強迫地把老太太推去坐公交。

    姑姑已經(jīng)在鎮(zhèn)上等了，她受過一些教育，知道萬一有病，早點檢查出來比較容易治療。但奶奶并沒有這個意識，被推到醫(yī)院門口的時候明顯表現(xiàn)出了抗拒。

    小姑姑也來了，思想工作只能讓她們?nèi)プ?，因為奶奶激動起來說的方言程灼還是聽不明白。

    他站在醫(yī)院門口，手插著兜。入了秋，街上的葉子黃了，風颯颯地吹，不知道是不是氣氛的原因，總覺得鎮(zhèn)上也蕭條了不少。

    樓是越造越洋氣，但人少了很多，跟村子里的變化一致。

    女兒總是比較了解mama的，過了半小時，老太太就被兩個女兒聯(lián)手推進了醫(yī)院。

    之前程灼說過要把能做的項目都做一遍，錢他來出，姑姑就也沒客氣，把能報的項目都報了。

    體檢賺錢，鎮(zhèn)醫(yī)院病人少，還是挺歡迎這種“大客戶”的，給老太太做檢查的醫(yī)生也特別和顏悅色。

    這打消了奶奶的緊張感。

    一通檢查做下來，已經(jīng)是下午5點多了，報告要過一天才能拿，大家商量著干脆在鎮(zhèn)上吃個飯，以免老太太回去還要繼續(xù)做飯。

    “也行，”程灼看了眼天色，“不過我要去買點東西，你們先過去吧?！?/br>
    “你能認得路不？丹池路上最高的酒樓就是。”小姑姑說。

    “認得，”程灼笑笑，“我以前常去那附近上網(wǎng)?！?/br>
    只不過當年跟他一起上網(wǎng)的兄弟都已經(jīng)去江城了。物是人非，不過是好的變化。

    程灼是想既然來了鎮(zhèn)里，干脆順路去買點禮物，免得第二天還要再跑。他先逛去了超市，買了堆實用的東西，又按照常規(guī)禮節(jié)買了些保健品，又因為給原雨mama買了，干脆給大姑姑小姑姑還有奶奶都買了禮物，最后東西實在太多，只好先拿走一部分，給原雨mama的那些讓超市第二天幫他送到村里。

    照理是沒有送貨服務的。

    誰讓鎮(zhèn)小客少人閑呢。

    他把給親戚的禮物帶去了酒樓，一家人吃了個飯，飯后，姑父說送他倆回村里。

    程灼正要拒絕，發(fā)現(xiàn)姑父已經(jīng)“鳥槍換炮”——把摩托換成了小轎車，這才沒抗拒。

    回去稍微洗漱了一下，跟原雨打了三小時電話，程灼就睡下了。奶奶家二樓的布置沒有變化，只是木桌木椅看起來更舊了，但躺著的感覺還一樣，于是程灼想起了很多事。

    想起原雨剛開始被他弄的時候，想起原雨哭，想起原雨軟聲軟調(diào)地喊他老公……

    以為自己忘完的事，誰料半點都沒忘，還愣是把自己想得渾身都燥了起來。

    程灼翻身坐起來，頭垂著喘氣。他想抽支煙，下意識地摸了褲袋的位置，才想起在江城的時候就已經(jīng)把煙盒打火機都扔進垃圾桶了。

    他答應過原雨要戒煙。

    程灼閉了閉眼，咬了下唇，又躺了回去。

    不就是忍兩天。

    ……

    也不記得自己是幾點睡過去的，第二天睜開眼的時候，程灼聽見外面淅淅瀝瀝的雨聲。一場秋雨，氣溫立刻降了下來，他只帶了一件換洗的衣服，不太厚，干脆都穿身上了。

    超市的員工挺盡責，一大早就把東西送了過來，程灼簽了收，提著大包小包和奶奶給他的雨傘往原雨家走。

    雨天天色暗，不知道是不是這個緣故，今天路燈沒有熄，一路都亮著，程灼看見三個膀大腰圓的壯漢從砂石路盡頭走過來，邊走邊看門牌，嘴上還罵罵咧咧的。

    “還沒到??？這逼崽子一家子都屬烏龜?shù)陌?！真他媽能縮殼！”

    “消消氣，馬上就到了。”

    ……

    程灼皺了下眉。

    他沒太在意，上原雨家敲了門。原雨媽很快就出來了，見到是他，又高高興興地迎他進去。

    程灼很懷疑她把對兒子的思念栓在了自己身上，畢竟，他可能是全村現(xiàn)在唯一一個經(jīng)常能見到原雨的人。

    然而，今天這場對話沒能持續(xù)太久，大約也就過了二十分鐘，安靜的村落忽然鬧騰了起來。

    原雨媽聽了一耳朵，先站了起來：“哎喲，啥事兒啊，聽著是你們家那邊啊？”

    “我家？”程灼愣了愣，反應過來，“我奶奶？”

    ——是剛剛那三個男人！

    他們來干什么的？

    程灼立刻沖了出去，原雨媽沒猶豫，也跟了出去。村里閑漢多，熱心人也多，這會兒在程家門口聚集了不少，不少人都是指責的口吻。

    程灼聽不太懂那些說得又快又多的方言，他只知道跑回門口的時候，奶奶佝僂著脊背，畏畏縮縮地站在家門口，正無聲地落著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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