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半認真半哄逗的語氣，聽得顧景忍不住笑，同時又不服：“別把我當不經(jīng)事的小孩子，我見過的人可多了?！?/br>
    沈齊問：“都有些什么人？好人？壞人？”

    “人很復(fù)雜，并不是非黑即白的?！鳖櫨罢f，“就好比我今晚見到的很多人，說他們壞，他們又沒做過實質(zhì)性的壞事，只是不喜歡我罷了?？梢f他們好，我也沒瞧著有什么值得夸的地方。好不好壞不壞的，又不跟我過一輩子，管他們呢。愛說嘴就說唄，當著面兒我左耳進右耳出，背后議論我就更不必在意了?！?/br>
    說到此處，還有什么不明白的。

    沈齊立刻轉(zhuǎn)頭，原路返回。

    顧景忙拽住他：“你去哪兒？”

    沈齊擼了擼袖子，氣沖沖地說：“誰議論你，我就打得他滿地找牙！”

    “你回來?！鳖櫨熬o緊抱著他的手臂，兩人僵持了許久才讓沈齊冷靜下來。

    “是不是他們說你交了個男朋友，將來肯定會被拋棄之類的？”

    “……”

    顧景當時離開飯桌，打開窗戶站外面透氣，結(jié)果聽到了屋內(nèi)的一些話。

    除夕嘛，大家吃吃飯聊聊天，一桌子年歲相仿的同輩，話題除了吃喝玩樂，就剩下戀愛交友了。

    顧景一向不會搶話，安安靜靜卻還是沒能躲過，輪到他，有人就問：“聽說你交了個男朋友，真的假的？”

    顧景不明白，為什么同是一家人，他們甚至沒有素不相識的人寬容友善，竟用這樣輕浮調(diào)笑的語氣問他。

    他和沈齊不算低調(diào)，經(jīng)常手牽手走在大學(xué)里，路人也只有驚訝，并不曾帶著嘲笑。

    而他所謂的家人，在以為他離開后，就公然在他家里嘲笑他的性向，議論他的將來。

    知道他們說的不對，本也不想往心里去，可是見到了沈齊，聽到了沈齊比告白還動人的情話，他不禁又想起他們說的。

    ——顧景從小就跟我們不一樣，沒想到長大了更不一樣，成了個同性戀。

    ——對方不過是一時好奇，顧景那么悶的一個人，是比別人難摸透。

    ——兩個男的，也就剛開始新鮮，過個兩三年呢，不信大家等著看。

    說句難聽的話，哪怕他們揣測的被拋棄的人不是顧景，而是跟顧景在一起的那個人，那他們至少還像家人。

    “算了，不想與他們論短長?！鳖櫨八砷_沈齊，后退了兩步，腳跟抵到墻根，腦袋慢慢向后靠。

    沈齊沒說話，走到他身邊，安靜地看著他的側(cè)臉。

    “說出來就好了，但我只跟你說?！鳖櫨跋蜃笃似^，對上沈齊的眼睛，“你知道為什么嗎。”

    沈齊眼里透著了然，他笑了笑，顧景也笑：“人只有與人交流，才能傳達情感、得到結(jié)果。我跟他們不一樣，某種意義上，真的不算同類?！?/br>
    沈齊真想把那幾個人抓來聽聽，他男朋友連罵人都這么有水準，一個臟字都不含。

    “我有個提議?！彼f。

    “什么提議？”顧景眨了眨眼睛。

    “我出錢，叫咱爸的出版社給你出本書行嗎?！鄙螨R笑得垂下頭，“我一定買個百八十本，看誰不爽就發(fā)他一本。”

    他越笑越大聲，越笑越猖狂，搞得顧景覺得自己像是講了段笑話。

    說笑話也差不多吧，笑笑就過了，實在不必記在心里，更不必為此感傷。

    但他笑得停不下來，顧景就不饒他了，伸手在他腰間撓了幾下。

    沈齊發(fā)現(xiàn)了對方的意圖，也不躲，就搖頭晃腦地說：“冬天穿得厚，你撓不著，我也不癢。”

    這囂張且欠揍的表情，顧景更不能饒他，手鉆進衣服里撓。

    這下?lián)现?，沈齊知道厲害了，邊笑邊求饒：“好好好，我認輸，我不笑了?！?/br>
    顧景剛要松手，他又繼續(xù)說：“但書還得出，我私藏?！?/br>
    懶得陪他鬧了，這人顯然是故意的。

    顧景抽出手，被對方的體溫暖過，猛一接觸冷空氣，就敏感地體會到了溫差。

    顧景輕輕蜷曲了一下手指，昏黃路燈下，難以看清本來的顏色。他只記得，出門時指節(jié)是紅的，因在風口站得太久。

    “你在看什么？”

    沈齊的話音剛落，便有一片雪花落在了顧景的手背上。

    “天氣預(yù)報說，明天會下雪。”顧景翻轉(zhuǎn)手背，將掌心暴露在燈光與黑夜之間，“它們來得早了些?！?/br>
    目光所及的是昏黃的燈光，和燈光下紛紛揚揚的雪影。

    沈齊抬起手腕，抹了抹起霧的表面，看見剛過“12”的指針：“不早，現(xiàn)在就是明天。”

    沒想到在外面待了這么久，顧景發(fā)了會兒愣，才想起轉(zhuǎn)頭對沈齊說：“新年快樂?！?/br>
    “新年快樂?！鄙螨R說著拉過他的手跑起來，“回家，外面太冷了。”

    南方的冬天總是寒冷潮濕，春溪也不例外。一年四季，周而復(fù)始，何須日日都似長嬴。

    夏有夏的熱烈，冬也有冬的葳蕤。

    風停雪止，早晚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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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完結(jié)啦，感謝相遇，感謝陪伴，期待重逢。

    文中所有正經(jīng)名字是兩個字的角色都有自己的故事，有的已經(jīng)寫了，有的還沒寫，我也不確定會不會接著寫下去，就有緣再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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