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人有人人的計較——小姐想姓虞的，史太太怕樹大了招風(fēng)，后面的一副冷漠心腸事事防人……你吶，心再寬一些，跟了我作伴吧?！?/br>
    “這個說辭奇怪——我簡直要誤會是給季先生當(dāng)說客了?！?/br>
    旗袍的擺子往上掀了好些，襲安彎著身體往下抹，白生生的腿肚子纏在朱紅暗紋里，艷麗的晃眼。楊藝媛伸手順著她的小腿往上撫摸，手上戒指的冷硬讓襲安微微退縮，她卻仿佛不察覺，堅持著一直到了大腿根，這才語帶著嫉恨道：“他就喜歡這樣的，我知道，又長又直，豆腐一樣的觸覺?！?/br>
    襲安把腿往旁了縮，從榻上坐起身來：“……我不想?！?/br>
    楊藝媛點(diǎn)點(diǎn)頭，并不忙著勸解，只道：“你弟弟要回來了？”

    “嗯?！币u安攏好散開的頭發(fā)，又整了整胸前不經(jīng)意松開的盤扣：“季先生講，就是這兩天的事了?！?/br>
    楊藝媛歪著身體看襲安動作，又象是想起什么，突然道：“我記得你剛來那會子是一直穿洋裝的?！?/br>
    襲安手上一頓，偏頭去看她，心里一片惶惶然——這個改變她自己都沒有意識到，有一櫥一櫥旗袍，喜歡穿旗袍的人是清瑞。

    她下了榻去推窗戶，楊藝媛還是貓在榻上，沒骨頭一樣蜷著身體，卻聽外面寧兒亮著脆脆的嗓子道：“清姨姨，姆媽不在屋里??？陪寧兒玩會嘛……”

    襲安側(cè)轉(zhuǎn)過身體，見房門上一條微小的縫，外頭的日影在縫隙里一晃一晃。

    她煩躁的皺起了眉。

    門外的童聲漸漸遠(yuǎn)了，楊藝媛嗤一聲，道：“傻寧兒?！?/br>
    襲安心里說不出的郁結(jié)，留在楊藝媛處吃了晚飯才回的后進(jìn)。正見著宋媽在收拾碗筷，菜還是整碗整碗的不見人動過。

    她順口問道：“二太太吃過了？”

    “喝了些湯就回樓上躺著了?！?/br>
    襲安茫茫然的站在飯廳里，宋媽見狀以為她還沒吃，要給她去盛飯，她拒絕了，拖著步子往樓上去。宋媽在后面道：“先生來了?！?/br>
    襲安腳下一頓，她以為她要去二樓找清瑞么？

    她走的更快了。

    季澤宇在清瑞房里。

    她幾乎沒有任何停頓的直沖向三樓，“砰”一聲甩上了門。在屋里沒頭蒼蠅一樣轉(zhuǎn)來轉(zhuǎn)去，焦躁的恨不得把頭發(fā)都扯下來了。

    ——因為她自己也說不清道不明的原因。

    第二天一早清瑞就去了姨母家，傍晚的時候打電話回季公館，說是歇在那邊了。襲安正跟季澤宇一桌吃夜飯，聽宋媽講了，眉頭又皺了起來。季澤宇也不避嫌，直接伸手過來想撫平那眉心的褶，襲安往后躲，差些從凳子上跌下去。

    宋媽目不斜視出去了，季澤宇收回手，襲安厭惡道：“季先生是聰明人，何必做糊涂事?！?/br>
    “一個月不見，你氣色差了，脾氣倒見長——還是因為襲平回來了，自以為靠山更多了一座？”

    “您太往我臉上貼金了?！币u安扔了筷子站起來，季澤宇一把拽住她的胳膊，逼近道：“那個女人太寵你了罷？”

    他的語氣諷刺的很，襲安氣的滿臉通紅，重重甩開他，道：“提到她你難道就不心虛么？”

    “我有什么好心虛的？”

    襲安不可理喻的瞪視他，揉弄自己被捏發(fā)紅的胳膊，道：“你為什么會讓我住進(jìn)季公館，如果不是因為承她的情，還能是為的什么？”

    季澤宇仿佛聽到什么好笑的事情，雙手抱胸示意襲安繼續(xù)說下去。

    “我把你想差了，你不過和其他人一摸一樣——只是更卑鄙而已！”

    季澤宇搖搖頭，唇角上翹，俊美一如往昔：“趙襲安啊趙襲安，我都不知道該說你什么好?！彼脑捓镆话氲臒o奈一半的傲氣：“你以為，我真的把那個洋女人放在眼里么？”

    襲安象是被捏在貓爪里的鼠，從一只爪子換到另一只，貓玩的得意洋洋，爪子們也玩的興高采烈，只有她，暈頭轉(zhuǎn)向的沒有一點(diǎn)出路。

    莫妮卡……在說謊？那么她之前關(guān)于清瑞的所有言辭……都是騙人的？

    還是季澤宇在混淆視聽？

    【40】

    兩人之間氣氛正僵，今夜當(dāng)差的門房一溜煙跑進(jìn)屋，貼著季澤宇耳根子講起話來。季澤宇邊凝神聽著，眼睛邊瞅向襲安，面上一瞬的喜又一瞬的驚，末了拔腳就要往外走。襲安還愣在原地，他回頭瞪她一眼：“還不跟上來，你弟弟襲平在前進(jìn)等著吶?！?/br>
    襲安這才知道要跟他走，只是步子在往外邁，心思卻早已經(jīng)不知道拐到哪里去了。她眼看著他開了門，人在門前一閃就不見了，她卻還在門跟前站著，低頭看看自己的鞋，又彎腰撥弄撥弄旗袍的滾邊，她疑心自己現(xiàn)在的樣子頂落魄，又怕被襲平看出些什么，進(jìn)又是一定要進(jìn)的，正不知該如何是好，門在她眼前被完全打開，當(dāng)前一眼就見到穿黃呢軍裝的男人，眼生的很，朝她筆直的行了個軍禮。

    她挺直腰桿，眼睛不自主的往屋里尋，季澤宇也轉(zhuǎn)過身來，嘴邊扲著一縷笑，朝她招招手：“襲安，過來呀?！?/br>
    襲安這才見到坐在季澤宇身后椅子上的襲平。兩人四目相對，襲平站起來，朝她的方向走了幾步，喊道：“jiejie?！?/br>
    他穿著白色唐裝，襟上一排紅色扣子，漆黑的頭發(fā)綴在肩頭，顯的一張臉小而白。襲安才注意到他的臉，就被他右眉上方那條若隱若現(xiàn)的疤痕嚇一跳，趕忙過去擼起他的劉海，道：“臉怎么了？打仗傷著了？”說著又去摸他的胳膊，眼圈已經(jīng)泛起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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