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嬤嬤無奈地走過來:“我的小主啊,要是您也生病了可如何是好?” 南肅一下子撲在殿辰的身上:“不會的,我要和六哥哥呆在一起,我要看他一笑臉上就有個坑~” “我的天爺!”嬤嬤嗔怪喚了一聲,拉起南肅就向外走去:“那叫梨渦,不叫坑!” 殿辰撐起身子,只見南肅一只小手被嬤嬤拉著,另一只小手還軟軟地朝他伸過來。那雙又大又圓的烏黑眼睛瞬間泛起了淚光,可在眼淚掉落之前,便被嬤嬤拉走了。 嬤嬤將門關(guān)上后,說道:“小世子,不能再進(jìn)去了,知道了嗎?” “哦?!币粽{(diào)悶悶的。 四周又恢復(fù)了安靜,殿辰重新躺回去,換了個姿勢朝里睡。 屋里點(diǎn)了炭盆,發(fā)出“呲呲”的聲響,和窗外的落雪聲相得益彰,遠(yuǎn)處傳來了幾個哥哥打雪仗的歡笑聲,殿辰聽了很久,低低的嗚了一下,卻還是乖巧地閉上了眼睛。 突然間,一雙小手又從床邊伸出來,接著便探出一個圓圓的腦袋。 “我又來啦~” 殿辰一下子彈起來,嘴角笑容還沒綻開前,身體已經(jīng)迅速又縮回被子里:“都說了不可以進(jìn)來的?!?/br> 南肅自己爬上了一個小凳子:“我要看你的坑,來嘛,我們來聊天~” “小世子!” 門突然被推開,嬤嬤叉著腰站在南肅身后,頭上掉落三根黑線:“對你真是一刻也不能放松!” “啊,放開崽崽,嗚嗚~”被嬤嬤抱起來后,南肅小手小腳一起蹬,腰帶掙得松了,從衣服里掉落一堆金彈珠,小木劍,福娃娃,還有牛皮彈弓…… 南肅再一次被抱走了。 但殿辰不打算再睡了,因?yàn)樗[隱覺得,那雙小手會再一次從床沿伸出來。 可過了一會兒,嬤嬤就拿了把鎖頭將房門鎖住了。 “咣當(dāng)”一聲,鎖頭嗑在門上,將整個房間封了起來。殿辰小小的身體供在被子里,睜著眼睛繼續(xù)等,一直等到炭盆都燒過一半后,他才終于沖自己小聲地道:“那我就先睡吧。” 只是,他剛閉上眼睛,又聽一聲軟軟的呼喚:“六哥哥~” 殿辰眼睛明亮,一下子笑起來,可起身后,發(fā)現(xiàn)屋里依然只有自己。 六哥哥,六哥哥,那只崽崽一聲接一聲地喚。殿辰下床來,自己披上小斗篷,搬了個凳子走到窗邊,拉開一條縫一瞧,只見院外一片白茫茫中,那個小小的身影一下子從雪地里跳起來,往頭頂灑落一片雪花。 “六哥哥?!彼λ频膹纳砗竽贸鲆粋€小雪人,揚(yáng)起笑臉道:“這個是你,我把你帶在身邊啦!” 所以,會連你的那份一起好好玩的。 殿辰噗嗤一笑,小臉上泛起溫潤的光,可笑著笑著,他的眼眶便通紅起來。 他突然覺得他就像是世界上的另一個他,行走在冰河叢林和荒原里,踏著潔白的初雪和荊棘來到他身邊,然后牽著他,一起向春天走去…… “靜妃,六皇子這一次恐怕挺不過去了。” 雖然老太醫(yī)是見慣生離死別的人,可他行醫(yī)多年,從未見過這般乖巧的孩子,別過臉去沾掉眼角淚花,也只能將藥箱收拾了,給這對母子最后騰出一點(diǎn)共處的時間…… 順便,去讓人將小棺材拿出來…… 燭火落在殿辰的臉上,他如同一個沉睡的瓷娃娃,只是眉心間那幾縷死氣被光照得十分明顯。 沈曼文輕輕擦去孩子染血的唇邊,只覺得他像是透明的,仿佛就要回到混沌中了一樣。 一滴眼淚從她眼角滴落,可她的眼眸依然溫柔如雪山之巔的清泉,靜靜地看著自己的兒子,就仿佛他隨時會睜開眼睛對她微笑一樣。 “六哥哥…”南肅一直在旁邊歪著腦袋站著。 他還不懂什么叫死,只是大抵這樣的氣氛讓他感覺到了什么,突然撲到床邊拉住那只發(fā)青的手,瞪著烏黑的眼睛,喊道:“六哥哥,你起來呀,你起來呀…” 那奶聲奶氣的顫音,能顫到人心尖發(fā)疼。 “六哥哥,起來啊~” “起來!” “嗚嗚,六哥哥,你起來?。?!” 床榻上的男孩子一動不動,隱隱快沒了呼吸。 凄厲的北風(fēng)陡然刀鋒般的刮過弘福寺上空,鷹鴆們迎風(fēng)怒飛,翅膀上的黑羽被颶風(fēng)吹散,隨著漫天的白雪呼嘯而下。 一切漸漸地安靜下去,整個世界里,仿佛只剩下他自己的呼吸聲。 他覺得眼皮外面有金紅的光,像是晴天灑落在樹蔭底下的細(xì)碎。 恍然間,他似乎看到了層層烏云之上的晴空,看到了金陵帝都,看到了弘福寺,光霞向他落下來,穿透了竹林,在青青的山谷里照耀著,遠(yuǎn)處的群山都在齊聲應(yīng)喝,一同隨著他的聲音在喊:“六哥哥!?。 ?/br> 突然間,床榻上的孩子呼吸急促起來,小胸脯一抽一抽的,好像一只破碎的風(fēng)箱。 沈曼文怔了怔,身子向后退,眼睛卻還盯著孩子,口中急喚道:“醫(yī)師,醫(yī)師!” …… 沈曼文的臉,正如她的性格,端莊婉約,使人一眼就能看出她的溫柔。 殿辰救回來的第二天,她凝視著燭火,寧靜一笑,往南肅碗里多夾了幾筷子菜。 小孩子已經(jīng)不記得昨天的傷心了,看見殿辰半靠在床沿,他竟疑惑地道:“六哥哥,你怎么不吃?。俊?/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