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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王養(yǎng)妻錄(重生) 第27節(jié)

    太醫(yī)們的目光倏地變了,就連蕭祈看她的眼神都柔和下來。姜歲綿緩緩走近,一汪清眸里存著道不明的復(fù)雜情緒,變幻莫測。

    正當(dāng)沈菡萏覺得萬事已定之際,小姑娘越過蕭祈來到她跟前,在人驚恐的眼神中掐住了對方的脖頸。

    “沈菡萏,你最好祈禱今上能平安無事,若此方有半點差錯...”姜歲綿微俯下身,貼近了她的耳朵,“我會要了你的命。”

    姜歲綿斂眉將手松開,于人愈發(fā)急促的喘息聲里淡淡開了口。

    “不過兩錢心頭血,取我的便是?!?/br>
    第29章 心頭血(下)

    東側(cè)殿的一小方抱廈里, 一枝手腕粗細的紅色香燭緩緩燃著,長約六寸的銀針仔細擦過橙黃的焰尖,針身的水珠在焰火的炙烤下消散于空氣間。

    等銀針燒到泛紅, 手握針尾的影衛(wèi)才微微一動,將其置于旁邊的繪著翡鳥圖的水盆之中。那盆下是一爐新燃的炭火, 待沸水沒過整針, 銀針便會被人從水中取出, 再次放于火焰上方。

    如此往復(fù), 至今已是第四回 了。

    再有最后一次,這支針就該插入人的心口。

    影衛(wèi)不著痕跡地抬起眸,悄然瞥向桌案邊坐著的人兒。

    少女還未長成的身形單薄得緊,腰肢纖細得不足一握,仿佛那園中的藕絲葵, 美則美矣, 卻不知是多精心的呵護才得以長成,是半分風(fēng)雨也不舍得讓她遭受的。

    影衛(wèi)看著人兒, 平生第一次產(chǎn)生了棘手之類的情緒。

    她不明白這樣的一個小姑娘,是怎么能抓著她們首領(lǐng)的手腕, 輕描淡寫地說出那句:

    “取血而已,想來比殺人容易些...影衛(wèi)里應(yīng)不乏女子, 借我一個罷。”

    尋常取血自是不難,可這心上取血卻是千難萬難。動手之人稍有丁點偏移, 那長針便會直刺心房, 神仙難救。

    影衛(wèi)將過了沸水的銀針捏于手中, 在放上焰火前的那剎又倏地頓住了。她張了張嘴, 終究是問了出來:“真的...要這么做嗎?”

    她雖常守在殿外, 未曾親眼瞧見過雍淵帝的態(tài)度, 可她卻是真真切切地瞧見了在小姑娘打定主意取血后,那太醫(yī)院院首是怎么苦苦哀求的。

    就連今上身邊的曹公公聞訊趕來時都顧不上撿自己掉了一只的鞋,只管顛顛地朝她們跑了過來,儀態(tài)狼狽得渾然不似個大太監(jiān)。

    哪怕是此刻,她都能依稀聽見從抱廈外傳來的哭喊聲。

    還有大皇子...

    影衛(wèi)思及先前自己不小心瞥見的神情,拿針的手輕微一顫。

    在無盡的悔意與痛意之下,她似乎窺得了絲毀滅的欲望。

    瘋魔如閻羅殿里爬出來的惡鬼。

    被問的人沒有答話,只輕輕搖了搖頭。

    她早該知道答案的。若人兒想要后悔早在沒有合適的醫(yī)女時便該順勢放棄了,而不會是如今這番景象,但...

    影衛(wèi)沉默地將針往前一遞,火舌瞬間舔舐上了針尖之上,再隨著人的動作一點點向下移著。

    這針不同往常,除了比其余的銀針要更為粗些,更特殊的是那被磨空了的針身。等針尖刺入心處,血珠便會順著針口墜入銀針的空心內(nèi)。

    待蓄滿了血,兩錢之?dāng)?shù)便盡夠了。

    姜歲綿倚在椅背之上,坐姿甚是乖巧,好似一只得到了投喂的小兔子,乖乖抱著身前的胡蘿卜,便什么也不鬧了,任人在自己柔軟的毛毛上輕撫著。

    最后一滴水珠也漸漸被火焰吞噬,姜歲綿望著那根銀針,默默解開了披在身上的狐氅。就像顆甜柚,一層層剝?nèi)チ送忸^厚重的果皮,主動露出了里頭那點沁甜的內(nèi)芯。

    影衛(wèi)游走于黑暗中,亦曾無數(shù)次見過赤裸的rou體(即便那些軀殼的主人墳頭草大概都有五米。

    但她此刻卻險些沒能捻住手里的長針。

    她下意識瞥開了眼,腦中并沒有文人那些花哨的詞語,卻是被一個“美”字占滿了萬千心緒。

    能做影衛(wèi)的人血都是冷的,無關(guān)男女,可女子卻于剎那間領(lǐng)會到了珍寶的意義。

    珍貴之物,都是易碎的。

    “你...”她張嘴想勸,眼前卻突然多了一抹燦金色。

    原系在人兒腕處的紅繩斷開了來,鈴鐺的主人攥著它,將它交予了旁人。

    影衛(wèi)倏地頓住了。

    這顆金鈴,她不久前便見過一次的。

    在少女向她首領(lǐng)要人的時候。

    “jiejie。”姜歲綿輕輕喚了她一聲,睫羽微顫著,她小心翼翼地扣住人握針的手,往前牽了牽。

    寒風(fēng)冷冽,不過幾息的功夫銀針便已變得冰冷徹骨。

    “我怕疼的,輕點好不好。”

    *

    銀針最終還是刺進了胸口。

    影衛(wèi)左手指腹緊緊貼在了人心臟處,被刀劍磨出繭的手指之下是如羊脂玉般的細膩,她一邊仔細地感知從著胸腔中傳來的心跳,一邊將鋒利的針尖一寸寸推入人兒單薄的身軀。

    半指長的銀針轉(zhuǎn)瞬間沒入rou里,影衛(wèi)頭一次被自己的汗水浸濕了衣衫,姜歲綿咬著嘴里的布巾,濕漉漉的黑發(fā)黏在額前,面上早已失了原有的血色。

    細小的血珠順著針身一點點向下淌著,被掏空的內(nèi)膽逐漸染上暗紅的顏色,好似被打翻的銀色顏料里不小心混入了朱砂,紅得觸目驚心。

    但還只蓄了半數(shù),本就淺細的血流便徹底止住,持針的人看了眼少女越發(fā)蒼白的臉,來不及多加猶豫,狠一咬牙便又推入些許。

    再這樣停下去,少女怕是會生生疼死。

    一聲更為劇烈的悶哼驟然從布巾中溢出,椅子扶手上的木屑狠狠扎進人的指縫里,青蔥細嫩的指尖慢慢滲出鮮紅的血,它的主人卻跟感受不到疼痛般,摳得愈發(fā)緊了。

    停滯的血線終于再次開始向上方游走,姜歲綿的思緒一點點變得恍惚,她試圖睜開眼,眼睫卻早已變得粘膩,汗和淚交織在一起,怎么也分不清了。

    少女仰著頭,嘴里的布巾失力的一松,像一只瀕死的天鵝,脆弱得恍若人輕輕一碰就碎了。

    在陷入昏迷的前一刻,她似乎看清了那根抵入她心間的銀針。

    那針尖上浸著血,磨空的針肚終是被填平了。

    太好了。

    少女的嘴角微動,可最終也沒能勾出一抹笑來。

    呼嘯的風(fēng)灌入屋內(nèi),桌上的金鈴被吹得往右翻了小半寸,伴著搖曳的燈火蕩開聲輕鈴。

    無人注意到不遠處的內(nèi)殿里,那廂正躺在軟榻上的帝王倏地蹙起了眉心。

    晨時第一縷日光破開云層,雍淵帝在昏了整整一夜后醒了過來。

    他反射性地將手往旁邊一放,卻不想撲了個空。

    雍淵帝輕偏過頭,罕見的沒能搜尋到那只酣睡在他榻邊的貓兒,只余一個空了的白瓷碗,碗壁還殘存著些褐色的藥痕。

    以往每次他發(fā)熱,小姑娘都會寸步不離地緊守著,哪怕他叫曹陌將她帶走,生氣的小貓都要伸爪死扒住他榻沿不放的。

    這次倒是聽話了些。

    雍淵帝輕笑了聲,眉目間添了幾分溫和,卻又不知想起什么,又忽的頓住了。

    他抬手按了按眉心,感受著身體里空泛的內(nèi)力,眼神變得凌厲起來。

    此病遠比他估計得兇險,若人繼續(xù)待在他身邊,難免不會染上。

    帝王的眸色一點點深了起來,只片刻間便下了某種決定,“曹陌?!?/br>
    剛從西側(cè)殿趕回的曹公公甫一入殿,便聽到了這聲喚。

    他連禮數(shù)都忘了,慌忙地撲到榻沿,滿眼淚光就差哭出聲來了。

    “圣上!”

    他哽咽兩句,然后不待雍淵帝發(fā)話,忙連滾帶爬的從地上支起了身子,匆忙道:“奴,奴才這就去找太醫(yī)!”

    “站住,”雍淵帝看了眼貼身奴才這比哭還難看的笑容,薄唇微抿,“先去把鄭寒叫來,讓他將歲歲護送到...”

    他行宮二字未出,那邊的大太監(jiān)已然砰的一聲跪了下來,額頭重重砸在了地面上,磕出血來,“奴有罪...”

    雍淵帝面色陡然沉下,他心思近妖,幾乎在看到曹陌反常請罪那一瞬就有了決斷。

    一番高熱下來,君王的氣色比往常虛弱許多,但周身的威勢卻無半分減退,此刻盡數(shù)泄出,便是無窮盡的壓迫感。

    如墜落的銀河,伴著森涼的冷意直直壓在人的肩上,就連呼吸都是奢望。

    “她怎么了?”

    作者有話說:

    心疼寶貝歲歲,又是想罵沈菡萏的一天:)

    好在圣上醒了,那之后...咳咳

    芝芝應(yīng)該周四就要入v了,當(dāng)天晚上有萬字長更掉落昂,不過因為榜單字數(shù)的原因,明天的更新沒有了嚶。

    (總感覺卡在這會有小可愛氣得來揪鴿子毛,此刻的芝芝害怕地縮成了一顆球qaq

    不氣不氣,摸摸毛,芝芝保證周四晚非常甜!不甜把我燉了(認真臉)

    第30章 挾恩求報(捉蟲)

    姜歲綿做了個十分漫長的夢。

    她好像又一次回到了那個宛若囚牢的大皇子府, 大紅燈籠垂掛在檐角下,她獨自坐在空蕩破舊的小院里,冷眼看著整個府邸陷入無盡的歡欣。

    負責(zé)看守她的老媽子將飯食摔在地上, 仍是慣常的陰陽怪氣,罵罵咧咧地倒也透出了些有用的消息來。

    原是蕭祈要做太子了。

    難怪。

    呆坐在窗前的人兒輕眨下眼, 終是有了點反應(yīng)。

    蕭祈怎樣她已渾不在意了, 但...

    冊封太子, 她便是他名義上的太子妃了, 或許這是她唯一可以見到阿娘他們的機會。

    那株即將枯萎的花掙扎著綻放了短暫的生機,可惜無論它再怎么努力,也終究逃不過枯萎的結(jié)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