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錯世 第14節(jié)

    說完之后,他真的單膝跪地,朝著崔小筱拜了三拜。

    崔小筱雖然嘴上忽悠這男的,要收他為徒,其實(shí)更多的是寬慰男子莫愁前路無知己。

    可誰知道這男的這么實(shí)誠,居然說拜就拜了。

    她直覺要開口回旋,可是男人卻已經(jīng)站起身來,恭謹(jǐn)?shù)亟兴龓煾浮?/br>
    ……好吧,收徒弟又不花銀子,買不得什么吃虧上當(dāng),畢竟符宗想要壯大,也得開枝散葉。

    這男子身手不錯,等三位同門升格為師叔后,一路上打兔子捕山雞的偉業(yè)也算后繼有人了!

    想到這,崔小筱尷尬地干笑了兩聲,說些客套勉勵之言后,然后隨口道:“對了,我還不知徒兒你的名字呢!”

    那年輕男人也微笑地看著自己剛剛拜下的小師父,一字一句道:“徒兒姓魏,名劫!”

    崔小筱剛想附和著徒兒的名字鏗鏘有力,一看就是能振興符宗的好名字,她臉上的笑意卻逐漸凝固。

    “魏……劫?你的名字是哪個魏,哪個劫?”

    符宗的新徒兒順手拿起了樹枝,在溪邊的沙地上隨手寫下了自己的大名。

    真是一手好字!挺拔灑脫的名字寫得游龍走鳳,筆力脫俗。

    于是,大大的“魏劫”兩字,直直撞擊向崔小筱的眼眶。

    最后,崔小筱沉默半晌,凝重問道:“你……怎么起了這個名字?”

    他是有修行根基的,并非凡塵俗子!但凡修行之人,都會對昔日魔頭的名諱有所避忌,怎么可能這么巧,他也給自己起名叫魏劫!

    男人聽了崔小筱的話,淡淡道:“父親起的名字不可能不要,‘劫’乃欲去而不得。我當(dāng)初是迫不得已來到人世的。對于父親和母親來說,我是他們的劫?!?/br>
    崔小筱的腦子嗡嗡作響,一直在不停地運(yùn)轉(zhuǎn),她的思緒從這滿山翠綠的耆老山,再到突然出現(xiàn)的破魂蛇,還有這個同樣也叫“魏劫”的男子間來回跳躍,越發(fā)混亂,

    這里的一切似乎都透著無盡的詭異。

    她遲疑開口又問:“不知尊父為誰?”

    魏劫定定看著自己小師父的那雙大眼,再次慢慢道:“他乃昔日降魔衛(wèi)家的家主——衛(wèi)竟陵!”

    崔小筱倒吸一口冷氣,后退了兩步。

    只見這個俊美男人終于露出邪氣十足的笑,繼續(xù)說道:“至于我的母親……姑娘若看過山上的石碑,應(yīng)當(dāng)知道,她是女魅……我是人和魅生下的半妖之人!鬼魅之后,不配姓衛(wèi),故而自己改了姓,從了鬼旁的‘魏’……”

    他說這話,顯然是給這個貿(mào)貿(mào)然就敢收徒的姑娘一個下馬威,所以嘴角含著些諷笑,靜等姑娘驚恐的反應(yīng)。

    畢竟他母親是人人唯恐避之不及的女魅,父親又是正道討伐誅之的戴罪之人。

    誰收了這樣的徒弟,距離師門坍塌也不遠(yuǎn)矣!

    他方才同意拜師,其實(shí)就是為了等這撩逗的一刻。就是不知這姑娘該是用什么借口,跟他急急撇清干系呢?

    不過他平日也沒這么無聊,就是不知為何,今日總是想逗一逗這個不知從哪里冒出的小姑娘。

    原本他以為這姑娘是自己對家派來的,故意引他下谷,所以他假裝中招,看看她要耍什么名堂。

    可后來他又發(fā)現(xiàn),這姑娘是真不知道谷里匿著什么,中毒的樣子可憐兮兮的。

    這就是個不知深淺的姑娘,他此番教訓(xùn)下她,也省得她日后不自量力,自立山頭充什么宗主名堂,冒失地到處收徒。

    可眼前的姑娘瞪眼看著他許久,張嘴問的卻是風(fēng)馬牛不相及的事情——“敢問現(xiàn)在的年號是什么?”

    當(dāng)魏劫說了出來之后,崔小筱便默默搬起手指去算了半天,接下來她又絕望道:“你說……這里就是耆老山?為什么這里有這么多樹?”

    就算收錯了徒弟,小丫頭的反應(yīng)也是太怪異些了!

    魏劫不知她為何要這么問,臉上笑意漸淡,心道,這姑娘該不是經(jīng)不住嚇,胡言亂語起來了吧?

    他并不知,自己的新師父此時內(nèi)心的驚濤駭浪。

    她……她怎么有種時光錯亂之感,這男人不像是在撒謊逗人,可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就在崔小筱百思不得其解時,突然耳畔傳來的聲音道:“乖乖,你當(dāng)真不得了,竟然能啟動上古的燭九陰的神像!不過……你怎么把自己給送到這個時候來了,難道你不知,依著你的命格,回到二百年前,必定要死在他的手里?哎呀,可真是有趣,哈哈哈!”

    崔小筱知道,這是她體內(nèi)的魔珠在跟她說話。她的血雖然牽制了這魔珠的邪性,讓它不至于cao控她的身體為非作歹,可方才因?yàn)槭芰松叨咀甜B(yǎng),魔珠顯然又滋潤了起來,居然又醒轉(zhuǎn)過來,閑閑跟她聊天。

    說完了這些話后,魔珠似乎靈氣耗盡,懶洋洋打個呵欠,又陷入了深眠不再說話。

    可是崔小筱卻被震驚得回不過神:它說什么?她莫非因?yàn)槟莻€邪門的雕像回到了二百多年前?而且她要死在誰的手里?

    崔小筱何等聰穎?當(dāng)她仔細(xì)琢磨著魔珠的話,同時又細(xì)細(xì)回想跟這男人相遇以來的種種,終于后知后覺,倒吸了一口冷氣!

    如果這是二百年前的耆老山,那么此地樹木還沒有被鳳凰天火焚燒。

    那這個揮鞭震石的男人……豈不就是當(dāng)年的魔頭魏劫!

    是了!當(dāng)年的還未成魔的魏劫,曾經(jīng)前來耆老山,震碎了四大派的功德碑……

    崔小筱越想腦袋越疼,有些無力地問一直看著自己的男人:“方才上山的那些人……是什么人?”

    魏劫懶洋洋道:“看著像四大派的教眾。”

    崔小筱磨著牙問:“所以……他們壓根不是來抓我的,而是沖著你來的吧!你怎么不早說!”

    魏劫挑著劍眉,慢條斯理道:“可是師父你的確美貌,宛如水中清蓮,我也不知那么多人里有沒有您的傾慕者?。 ?/br>
    面對這個潑皮滾刀rou,小筱無力地揉了揉臉頰,又問:“你做了什么?讓他們?nèi)绱俗穪恚俊?/br>
    男人笑了笑,懶洋洋道:“不過是偷了他們的鎮(zhèn)殿金丹,補(bǔ)一補(bǔ)自己的元?dú)饬T了……師父,要不要吃幾顆消消氣?”

    說完,他解下了自己的布囊,好家伙,崔小筱誤以為是金光閃閃的金球,竟然全都是光閃閃的金丹,這是將四大派的家底都掏空了!

    好了,他這么一說,崔小筱就又能對上時間線索了。

    師父的秘籍里提起過,魏劫未成名時,因?yàn)橥当I金丹,在耆老山被四大派的弟子圍攻。

    那時根基還未穩(wěn)的他,被人圍攻擊落山崖,被迫入了破魂蛇洞,身負(fù)重傷的他又與那巨蟒殊死搏斗,身中蛇毒命懸一線后,開始了他的成魔之路!

    可是現(xiàn)在,這是什么情況?為何現(xiàn)在一切的發(fā)展都跟原來的大相徑庭?

    第18章

    不過細(xì)細(xì)回想,崔小筱漸漸想明白了:原本該跟四大派決一死戰(zhàn),身負(fù)重傷的魔頭魏劫,卻因?yàn)樗淖钄r不戰(zhàn)而逃。

    又因?yàn)閮蓚€人墜下的時候,重量過大,而砸碎了土坑里的蛋,以至于早早引來了破魂雙頭蛇。

    然后因?yàn)樗膸鸵r下,讓魏劫可從容準(zhǔn)備,在定魂符的加持下,毫發(fā)無損地殺死了破魂蛇,卻沒有中那蛇毒。

    這……她豈不是無意中改變了二百年前的往事,

    若他不被咬,如何中毒,如何為了抵御魔性進(jìn)而練出神功,又怎么會被他的徒弟秦凌霄殺得魂飛魄散?師父唐有術(shù)又如何心傷離開,創(chuàng)立符宗?

    這……改變的世事將往何方發(fā)展?

    崔小筱痛苦地閉上了眼,她似乎一不小心將這魔頭魏劫的成魔之路給打斷了。

    也不知上天將如何懲罰她這個干涉天機(jī)之人?不會是降下千萬道閃電,將她劈成雞絲面線吧?

    不過魏劫卻誤會崔小筱露出如此痛苦表情,是后悔收徒的緣故。

    所以他慢慢站直了身子,垂眸看著捂臉的少女冷笑,漫不經(jīng)心地調(diào)侃道:“怎么?師父后悔收下我這個徒兒了?”

    說這話時,他的那雙魅惑深眸雖然含笑,卻笑得不那么真切,更多的是看透世態(tài)炎涼的冷意。

    崔小筱抬頭望向他那俊美如玉琢的臉時,心里打了個冷戰(zhàn),她想:一時不查,收了這么個邪魔玩意,簡直是符宗師門不幸!

    可她若現(xiàn)在立刻反悔,備不住這廝要記恨在心。

    雖然她不太介意他的出身,但很是介意他以后的惡名,絕不能因?yàn)樗膼盒卸铔]了靈山符宗的名頭。

    可要退散惡徒,也得講究個徐徐而退,不可一下子將臉扯破,畢竟這位是未來的魔道魁首,為人邪門得很!

    她如今孤身一人,大約也不是這個能獨(dú)力殺死破魂蛇的魔頭的對手。

    想到這,崔小筱眨了眨眼,深吸一口氣,微笑著言不由衷道:“怎么可能?你天資聰慧,一看便是不世奇才,乖,你將來……必定大有可為啊!為師收了你……真是三生有幸!”

    聽了這話,魏劫卻一下子沉默了,睜大俊眸,默默盯看著小筱。

    他看得出,這小姑娘有些言不由衷,就是不知她為何沒有立刻反悔,難道她不知道,一旦沾染上便要有無盡的麻煩?

    其實(shí)他之前的拜師并不誠心,單膝跪地,就是行了浮禮,純粹是想要逗一逗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頭。

    等她知道自己的出身后,自然會悔不當(dāng)初,丑態(tài)百出地想要跟他撇清關(guān)系。

    這原也沒有什么,畢竟他從小到大,遭受的白眼足以讓他變得心湖無波了,權(quán)當(dāng)逗樂解悶子罷了。

    可萬萬沒想到,這個什么自稱靈山符宗宗主的小丫頭,居然不按常理出牌,竟然還死鴨子嘴硬,不肯立刻棄徒……

    行,反正他也是閑極無聊,就這么跟他的這位小恩師耗一耗吧。

    想到這,魏劫緩緩笑開了,彎腰對著小筱道:“我能投拜到你的門下,也是三生有幸!”

    再說崔小筱,嘴上干巴巴地褒獎了一番大徒弟后,心里卻是急得火燒火燎。

    畢竟她不知怎么重返二百年前,又干涉了天機(jī),不知會有什么樣的后果。

    不過,更叫崔小筱暗暗詫異的是魏劫這個人——這個傳說里十惡不赦的魔頭,似乎也沒有那么不堪,最起碼方才怪蛇來襲的危機(jī)關(guān)頭,他并沒有撇下自己獨(dú)自逃命。

    就在崔小筱心煩意亂時,就聽魏劫又漫不經(jīng)心地問道:“師父,我還不知你的名字,你今年……有十六了吧?”

    崔小筱微微嘆了一口氣,心道,不知彼此是誰,就愉快地收徒拜師了,她跟魏劫真是開天辟地獨(dú)一份了!

    不過這小子什么意思?還有十六了吧?這是嫌棄師父太稚嫩不成?

    她斜瞪了他一眼:“我叫崔小筱,今年十七……明年就不知多大了……”

    上天保佑,讓她安然度過天劫,不然明年就沒有生日,只有祭日了。

    “哦……”魏劫聽了師父沒頭沒腦的話,慢慢抬起了頭,劍眉下的一雙眸似乎微微漾著光,只見他伸出長指慢慢捏算著,語帶探究問道:“十七……好年歲,師父竟然比我還小了兩歲……那也就是屬癸丑年的生辰……是個屬陰的年份,不知師父的生辰是什么時候?”

    崔小筱看著他探究的目光定住了,然后緩緩笑開道:“怎么,徒兒還會算命?難道是要算為師的生辰好不好?”

    她的至陰生辰到了二百年前,就是催命的兇符,打死都不能讓這魔頭知道!

    魏劫見她不答反問,倒也不太介意,只是同樣微微笑道:“尋思問問師父生辰,免得以后錯過了為師父祝壽……師父的命不用算,也一定是好的,起碼徒兒我見了師父之后,似乎好運(yùn)連連,總能化險(xiǎn)為夷……”

    崔小筱也點(diǎn)頭贊許道:“看來我的八字跟徒兒你的確是很合呢……”

    魏劫看著有股子妖孽的陰柔之美,可是一旦笑起,嘴角帶著尖尖的虎牙,看上去倒像是個十八九歲的少年郎。

    若不是從二百年前穿越回來,崔小筱抵死都不會想象,這樣笑得純真的男人,日后幾十年里會成為讓人聞風(fēng)喪膽的魔頭。

    師徒二人惺惺相惜地又是笑了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