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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中一瞬靜可聞針,隨即響起古怪的笑與腳步聲。 謝青綰將康樂按在身后,兩手拎起了桌案邊足有她一臂高的細頸的瓷瓶。 她側(cè)身立在屏風后,心下轟然有如鼓點密集,一瞬不瞬地數(shù)著腳步聲。 在魏德忠靠近的剎那,用盡全部力氣驟然朝他砸去。 一聲巨響,她拽著顧菱華拼命跑出屏風,未及殿門又被小皇帝持劍攔住了去路。 外頭有侍衛(wèi)焦急叩門:“陛下!” 謝青綰在小皇帝開口的瞬間搶道:“護駕!” 鏘一聲銳響,侍衛(wèi)拔劍要破緊栓的殿門。 魏德忠已拔了袖刀,神情近乎扭曲地朝她疾速逼近:“今兒這一遭,可著實怨不得奴才?!?/br> “要怨,只怨王妃娘娘,撞見了最不該撞見的事?!?/br> 殺意表露無遺。 窮寇勿迫,原來如此。 謝青綰回身要退,在躲閃的同時聽到遠處的殿門轟然破開。 顧宴容提著劍面如寒魄,正撞見她躲閃不及,被魏德忠堪堪踹在腹心,不可控制地朝小皇帝手中長劍上撲去。 謝青綰無力地閉上了眼,聽到意料之外的一聲悶響,耳畔風聲驟止。 她有些重地撞進一個懷抱。 那雙攬在她腰間的手近乎戰(zhàn)栗,原本灼人的熱意從指尖褪得一干二凈。 顧宴容擁得她透不過氣來,溫度透過衣料近乎要凍傷肌膚。 謝青綰驚魂未定,嗅到他懷中氣息才終于松開緊繃的弦,在他懷抱里細細密密地發(fā)著顫。 一闔眼,便是小皇帝眼眶中蔓延交錯的血色脈絡與沿著脈絡簌簌爬行的長足蠱蟲。 她雜著哭腔微喘漣漣,才仰起頭來便被他手掌按回男人冰涼的衣襟里。 顧宴容重重吻過她發(fā)頂,一貫沉寂無波的嗓音都喑啞、沸騰、隱含失控:“乖,別看?!?/br> 爾后抬眸,提劍,目光醞釀起沉黑暴虐的暗潮,暗潮之下是深駭?shù)暮闈c劇變。 怒不可遏,一觸即燃。 第66章 心疼 ◇ ◎眼眶泛紅◎ 顧宴容一手提劍, 掌中滿是她細密而不可抑制的顫抖,顫得那點輕喘都斷續(xù),攥著他衣料說不出話來。 魏德忠不遺余力的一腳宛如利釘,深嵌進他血rou里。 他無數(shù)次吻過揉過她柔軟的腹心, 單薄、脆弱、纖窄得不堪一握, 仿佛稍一收不住力道便會能輕易掐斷。 她生就要孱弱嬌氣許多, 無論如何精養(yǎng)著手腳都是涼的,卻唯獨腹心溫熱軟和, 暖烘烘地藏著諸多臟器,脆弱至極, 全無自保之力。 如何受得了這不遺余力的一腳。 謝青綰被他深扣在懷中, 近乎淹沒于他劇烈的心跳與漆黑翻滾的慍怒中。 冰冷沒有一絲溫度的手掌將她整張臉按進胸膛, 令她清晰感受到男人挽劍時緊繃暴起的肌rou。 前所未有的兇悍而熱意勃發(fā)。 她聽到利刃破空的風聲、剔筋斷骨時令人頭皮發(fā)麻的咯吱聲與宦官尖細刺耳的慘叫。 血腥在金殿中乍然彌散。 一切不過瞬息之間。 顧菱華失力地跌坐在地上, 不敢去碰昏厥在地的小皇帝, 更不敢抬眼去看那魏德忠的慘狀。 謝青綰來不及有任何聯(lián)想,聽到長劍鏘然落地, 顧宴容嗓音輕?。骸熬U綰疼么。” 他的身軀像是寒山峻嶺一樣堅實而巍峨,阻隔全部的光源與氣息。 那雙骨節(jié)分明、穩(wěn)而暗蘊力量的手掌隱隱戰(zhàn)栗, 小心翼翼地輕撫她腹心。 他像是某種因失序而錯亂的機關一樣, 運轉(zhuǎn)停滯, 只偏執(zhí)而病態(tài)地重復低問:“綰綰疼么。” 謝青綰不敢輕易喊疼,任由他觸摸那寸軟而脆弱的腹心,腦袋抵在他心口清澈又濕顫道:“怕。” 殿外風雨晦晦。 一眾禁衛(wèi)拔刀侍立許久,忽見一抹玄色孤影不疾不徐地踏出殿門。 顧宴容眉目間冷冽與殺意近乎寧凝為實質(zhì), 滿手滿袖的鮮血在暴雨的沖刷中泅開大朵的紅, 一時之間無人敢攔。 他像是捧著某種至珍至貴之物, 全不顧及瓢潑一樣急驟肆虐的風雨, 只兩手珍重而周全地抱著人,緩緩沒入接連天際的雨幕里。 懷中人被斗篷與雨披重重包裹,發(fā)絲都未露寸縷。 謝青綰近乎未沾寸雨地被他抱回臨山殿,妥善安置在寢房干燥溫暖的床榻間。 老御醫(yī)提著藥箱十萬火急地趕來,隔著帷帳顫顫巍巍地請脈。 宮人慌不擇路地前來傳喚時,原話是“攝政王妃遇險,性命攸關”,十個字霎時炸開整個醫(yī)署。 老御醫(yī)眉眼凝重地仔細診了脈,反復確認,才如蒙大赦一般松下一口氣。 他叩首道:“回稟王爺,王妃娘娘乃是受驚侵寒,并無內(nèi)傷,仔細調(diào)養(yǎng)著便無大礙。” 謝青綰躲得幾及時,魏德忠那一腳雖狠辣,卻并未全然落到實處。 她蒙在床帳之間,瞧不清顧宴容的神情與動作,只無力地陷進松軟如云的衾褥中,聽外頭久長的沉寂與緘默。 玉爐中燃起徐徐裊裊的沉香,朱門開了又闔,御醫(yī)連同一眾侍奉的宮人似乎盡皆退了下去。 謝青綰蜷在衾被間,音色輕柔如紗般喚道:“殿下?!?/br> 她從帳幔合攏的縫隙間探出手,摸索著想要去牽他的衣袖,一觸之下摸到了滿手的濕濡與冰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