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誠低頭看了眼自己，慢吞吞地問：“為什么？”

    糯糯：“你穿得好，小花阿姨才會相信你過得好呀?！?/br>
    阿誠眨眨眼，好像懂了，但看著自己這模樣，一時有些無措。糯糯便拉著他的手去找翹著個二郎腿在一樓大廳里裝大爺?shù)馁R望嵐。

    她請賀望嵐幫忙改造一下阿誠，左一句“大哥哥你穿得最好最時髦了，其他人都比不上你”，右一句“大哥哥你人最好了”，把賀望嵐的馬屁拍得舒舒服服。

    賀望嵐勉為其難地答應(yīng)了她的請求，但這里沒有合適的衣服給阿誠穿，他便把自己的衣服換給了他。還別說，阿誠雖然年紀(jì)比他大很多，但皮膚捂得白，人又瘦，顯年輕，穿上賀望嵐的衣服竟也毫無違和感，那股子蒼白陰郁一下就變得貴氣起來。

    換衣服的時候，賀望嵐特地瞄了一眼阿誠的手臂。他的右臂確實是假肢，被人齊根砍斷的，雖然看起來跟真的幾乎毫無差別，但臂膀的連接處還能看得出一點細(xì)微的色差。

    賀望嵐趁機跟他打聽，“你這假肢做得很不錯啊，靈活得很，哪兒做的？”

    阿誠扣扣子的手一頓，投來疑惑視線。

    賀望嵐：“我們?nèi)f洲做的工作都很危險，缺胳膊斷腿也不是什么稀罕事。異能者醫(yī)生也不是萬能的，頂多能救個命，做不到斷肢重生，不過我們不差錢，要是能買到最好的假肢，多少錢都舍得花?！?/br>
    阿誠：“這是我自己做的。但里面的一些技術(shù)我賣給了阿勒科公司，所以不能隨意出售?！?/br>
    阿勒科，最大的外骨骼制造商?？磥戆⒄\沒撒謊，他能夠盤下這座魚鱗櫛，靠得就是他的專利費。也難怪當(dāng)時會被高問渠砍斷手了，就這天賦，如果他要報仇也不是完全沒辦法。

    “行吧?！辟R望嵐聳聳肩，“誒你剛才是從哪兒出來的，我在一樓，怎么沒見到你？”

    聞言，阿誠抿緊了嘴唇，不答話了。賀望嵐也沒再追問，只是等兩人換好衣服即將出去時，他忽然盯著阿誠的背影，說：“你知道高問渠有個私生子嗎？”

    阿誠霍然回頭，在那一刻賀望嵐能清晰地看到他的身體有一絲僵硬，仿佛被驟然按下一個記憶的開關(guān)，觸及到了什么不堪回首的往事。但緊接著他的眼睛里好像又流露出一絲茫然，“他的……什么？”

    賀望嵐：“你不知道嗎？”

    阿誠搖頭。

    賀望嵐便上前去，攔住他的肩膀跟他親熱地往外走，“別緊張，我就是隨口一問。這魚鱗櫛里的案子啊，查到現(xiàn)在還沒個頭緒，查來查去又查到以前的事情了。就316那個被殺了的，有人居然說他是高問渠的私生子，你說可不可笑……”

    阿誠的心緒一時受到震蕩，明明不喜歡肢體接觸的人，竟也沒推開他。兩人走到外面，糯糯迎上來跟他說話，他也愣了一下才反應(yīng)過來。

    片刻后，老實臉過來帶走了阿誠。他要親自送阿誠去森林監(jiān)獄。

    賀望嵐笑瞇瞇地站在門口把人送走，回頭就在萬洲隊長的群里跟人吐槽。

    嵐嵐大寶貝：這九組的人都跑森林監(jiān)獄里去了，表面上是監(jiān)視阿誠，看他有沒有什么異常，背地里，哼哼，八成是沖著我們頭兒去的！

    無敵大猛1：查就查唄，你又不是不知道老大在監(jiān)獄里過的什么日子，他要當(dāng)獄霸也不是我們指使的啊……

    嵐嵐大寶貝：你說得這是什么話？

    lan：都閉嘴。

    lan：他戀愛談得怎么樣了？順利嗎？

    ……

    賀望嵐哀嘆一聲，關(guān)掉了群聊。他繼續(xù)盯著林稚堂等人做課外作業(yè)，抱臂靠在墻上，仿佛一個監(jiān)考老師。

    在這個過程中，林稚堂扮演飛飛，謝小貓扮演他自己，d和糯糯則扮演購買快餐的甲乙丙丁，實景模擬從謝小貓拎著快餐從開水房出來，再到秦震從飛飛手里買下快餐的這十五分鐘里發(fā)生的事情。

    通過飛飛、牛三兒、劉山、清潔工阿姨等人的口供、魚鱗櫛里能夠找到的所有監(jiān)控，他們不斷地填充細(xì)節(jié)，再一次次從頭來過。

    d是最興奮的一個，高高舉起自己的手再用力揮下，“偵探游戲《致命快餐》，實景模擬第七次，a！”

    第81章 十五分鐘 ◇

    ◎我聰明著呢◎

    17:12分, 謝小貓拎著快餐走出開水房。與此同時，飛飛已經(jīng)推著餐車到了二樓。

    17:13分，有同住在六樓的鄰居跟謝小貓打了個招呼, 彼時正值飯點, 所以走廊里來往的人比較多。謝小貓膽小怕生, 也有被桑老太耳提面命不準(zhǔn)跟魚鱗櫛里的人多來往的緣故，所以跟大家都不熟。整個穿過走廊的時間很短。

    17:17分，桑老太回來。

    17:20分, 桑老太斥責(zé)謝小貓，大發(fā)雷霆，把快餐從608扔了出來。

    17:23分, 謝小貓抹著眼淚出門來撿, 好在快餐盒還沒摔壞, 里面的東西沒有撒出來。當(dāng)時他聽到了開門聲，回頭發(fā)現(xiàn)606的門開了一條縫, 好像是駱童往外面看了一眼, 但門很快就關(guān)上了。

    另一邊，17:19-17:24，飛飛在三樓的廁所上衛(wèi)生間, 餐車就停在廁所外面, 這一點可以由因為便秘而在蹲廁所的305的劉山作證。飛飛出來之后，便推著餐車?yán)^續(xù)吆喝。

    17:27，他走到了316, 老板娘正在這里跟秦震說話。

    排除許多干擾因素不談, 兇手最有可能在17:20分從608門外換走了快餐, 然后立刻下樓, 趁著飛飛上廁所, 把它放到餐車上，最晚是到17:24，中間有4分鐘左右的時間。

    從六樓到三樓，他們試過了，4分鐘綽綽有余。

    幾個“臭皮匠”又一遍演示完，湊在一塊兒開動腦筋。

    第一個發(fā)言的還是熱愛當(dāng)偵探的d，“駱童的mama當(dāng)時在外面上班呢，肯定不是她。牛三兒那時候也在一樓，好多人都看見他了，還有姚劍，他在開水房換完快餐就下去，也在一樓。你們看啊，劉山在上廁所，他比飛飛還要晚從廁所出來，沒有作案的時間。208的魯明又4點多就出去了，大家都有完美的不在場證明，那剩下的就只能是那個阿誠了！”

    糯糯登時翻了一個白眼，“阿誠才不是壞人！”

    d也不甘示弱，“那你說除了他還能是誰?。克抢习?，只有他對這里最了解嘛，還神出鬼沒的，說不定就在各個地方都安了什么我們看不到的監(jiān)控，所以他連姚劍在快餐里下藥都知道！”

    糯糯被他氣到了，轉(zhuǎn)過頭去，不看他。謝小貓小心翼翼地拉了拉糯糯的衣袖，沖她露出一個怯生生的笑，仿佛像安慰她。

    賀望嵐倒是覺得d這一波分析挺在理。

    首先阿誠有作案動機，其次，他作為魚鱗櫛的老板，理應(yīng)是對這里最熟悉的人。d說他可能暗中監(jiān)視著這魚鱗櫛里的一切，也不無可能。他是個技術(shù)宅嘛，總有辦法的，而且他人雖然不出現(xiàn)，可還有一個老板娘替他看著這魚鱗櫛里發(fā)生的一切呢。

    再有，糯糯在秦震吃完快餐去丟垃圾時，問他要走了那個快餐盒。如果她真的是有意拿走的，以她和阿誠的關(guān)系，想著幫她處理證物也說得過去。這毫無疑問是一個早慧的聰明的孩子，很有自己的想法。

    賀望嵐越想越覺得阿誠的嫌疑大，但剛才阿誠換衣服時的表現(xiàn)，又不像是知道秦震是高問渠私生子的模樣，讓人費解。

    就在這時，一直托著下巴冥思苦想的林稚堂忽然說：“那個……我們就必須要盯緊這十五分鐘嗎？”

    d：“不然呢？”

    林稚堂：“這個兇手去換快餐，應(yīng)該是知道姚劍在快餐里下了藥的，對不對？否則他不可能這么干啊。那既然知道，他為什么不在姚劍把快餐換出去之前，直接從姚劍手里換呢？姚劍換給謝小貓的，真的是加料的那份嗎？”

    賀望嵐挑眉，他沒想到這位大少爺還真的有腦子這個東西，便道：“從一個小偷手里換東西，比從一個小孩兒手里換，要難吧？”

    林稚堂：“那可不一定。姚劍是臨時起意要去報復(fù)飛飛和桑老太的吧，他在差不多四點半看見的謝小貓拎著快餐上樓，然后有了計劃，等到5點左右飛飛來賣快餐，就立刻去買，再回去下藥、去開水房……知道他這個計劃的人，可能是在4點半到5點之間就知道了，而能知道的人，很大概率是跟姚劍走得比較近的人吧？人對親近的人都是不設(shè)防的，姚劍只是惡作劇，又不是殺人，本身防備心可能就不是那么重？”

    如果說賀望嵐剛開始是驚訝，那現(xiàn)在，他就對林稚堂有點刮目相看了。

    林稚堂還在摸著下巴繼續(xù)往下說，“而且，姚劍臨時起意，并不保證計劃能順利進(jìn)行的，對不對？他能一定把快餐換到謝小貓手里嗎？謝小貓4點半就回去了，他五點才買到快餐，說不定人家早就把快餐吃了呢。就算沒吃，計劃最后成功了，也不能卡死最后成功的時間。如果謝小貓在5點半才去開水房呢？那時候秦震早就買完快餐，來不及下手了?！?/br>
    d眨巴眨巴眼睛，已經(jīng)聽呆了，“你在說什么？”

    林稚堂：“我的意思是說，如果不能保證后續(xù)一定能讓秦震拿到那份加料的快餐，最保險的做法，就是在姚劍下完藥之后，立刻從他手里換走?！?/br>
    聞言，賀望嵐深深地凝視著林稚堂，“你很聰明嘛?！?/br>
    林稚堂轉(zhuǎn)瞬之間，又是二少上身，不無得意地說：“我再怎么樣，也是林家人吧？別看我成績差，我腦子可不差，也就比我小叔差一點點吧?！?/br>
    賀望嵐轉(zhuǎn)身看向剛剛走過來的寸頭，問：“你都聽到了？”

    “嗯。”寸頭看著林稚堂的目光堪稱復(fù)雜。這人在所有人的印象里都是草包一個，甚至在云京大廈還不合時宜地挑釁過他，眼睛仿佛長在天上，比他還要沒分寸。可剛才聽他分析得頭頭是道，又讓人覺得好像從來沒看懂過他。

    是以前沒機會展現(xiàn)，還是在藏拙？可如果是藏拙，又為什么要現(xiàn)在展露出來？看他那嘚瑟的樣子，更欠揍了。

    寸頭根本不想鳥他，看向賀望嵐，道：“如果真像他說的，那些有不在場證明的反而可疑。我會去繼續(xù)審問姚劍，不過林西鶴跟姜魚什么時候過來？彭大拿的尸檢報告有點問題?！?/br>
    賀望嵐：“那你可有得等?！?/br>
    寸頭：“咋了？”

    賀望嵐：“約會呢。”

    寸頭：“哈？？？”

    另一邊，姜魚跟林西鶴坐在路邊攤吃起了午餐。

    這就是秦震曾經(jīng)停留過的地方，兩人從藍(lán)鈴花的正門出來，穿過小巷，沒走幾步就到了。姜魚說：“這條小路，是從藍(lán)鈴花到12街的近路，也是孟姨每天來往于家和劇團(tuán)之間的必經(jīng)之路，我跟她一塊兒走過。監(jiān)控的結(jié)果出來了嗎？”

    林西鶴：“快了?！?/br>
    黑框眼鏡的動作很快，只是調(diào)取路邊攤附近的監(jiān)控而已，還有特定的時間點，沒多久就整理好發(fā)送了過來。他并沒有發(fā)送全部，而是截取了關(guān)鍵畫面。

    賀望嵐的跟蹤視頻是對準(zhǔn)了路邊攤拍的，畫面的中心是秦震。但黑框眼鏡調(diào)取的監(jiān)控里，有一個攝像頭在秦震的背后，拍的是他視線的對面。

    那條小巷子里，走過了兩個人——孟萍和顏令。那時正好是下班時間。

    顏令一米八出頭的身材，面容清俊，正低頭與孟萍說話。孟萍則恰好仰頭看他，眼中含笑，兩人雖然差了許多歲，但從畫面上來看，神仙眷侶一般。

    他們似乎沒有發(fā)現(xiàn)秦震，徑直走了過去，很快消失在畫面里。而秦震低頭吃著碗里的炒飯，若無其事的樣子，不多時，也起身離開。

    姜魚看過之后，問：“你覺得……他真的愛我孟姨嗎？”

    林西鶴：“那要看你怎么定義它。毫無保留的愛是愛，有條件的也是愛，自私的或者是包容的，都是。愛很廣泛，但人是狹義的?！?/br>
    姜魚有些意外，林西鶴竟然能說出這番話來，他一看就不像是會對這個課題會深入研究的人。

    面對姜魚驚訝的目光，林西鶴繼續(xù)慢條斯理地說道：“我雖然沒吃過豬rou，但看過豬跑。萬洲二分隊和四分隊的隊長是一對，野區(qū)愛情故事，你問賀望嵐，他能跟你說一宿?！?/br>
    姜魚有所耳聞，這對夫妻檔現(xiàn)在正在無人區(qū)主持十字生命線的事情。這時，她又收到了一條新消息，來自麒麟橋。

    “那個瘋女人的事情，有眉目了?！悲偱司褪悄莻€聲稱給高問渠生了孩子的，她是早就死了，但還有些活下來的老人記得她，那也應(yīng)該記得她生的孩子。姜魚一早就散了消息出去，說要打聽當(dāng)年的事情，一個上午過去，這反饋不就來了？

    不過知情者還在麒麟橋，得他們親自去見。姜魚看林西鶴也吃得差不多了，便喊來老板結(jié)賬，老板照例笑著送給他們兩顆糖——正是秦震被姚劍偷走的那一種，手工做的，包著廉價但看起來很賞心悅目的玻璃糖紙。

    “走吧?！苯~收好糖，站起身來。

    林西鶴卻還坐在那兒，“不看演出了？”

    不知道為什么，姜魚仿佛從他聲音里聽出了一絲幽怨和委屈。她眨巴眨巴眼看著林西鶴，驀地福至心靈，勾起嘴角，說：“演出要晚上才開始呢，到時候我們再來，好嗎？”

    林西鶴勉為其難地被說服，慢吞吞地站起來，“走吧?！?/br>
    作者有話說：

    十八歲鳥哥的夢想：世界毀滅

    三十歲鳥哥的夢想：談戀愛

    ————《擺爛的一生》

    第82章 答案 ◇

    ◎麒麟橋的下午◎

    麒麟橋的下午, 是一天之中最空閑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