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覺。”姜魚望著房間里還在昏迷的許望，說：“私人醫(yī)生的診斷結(jié)果是阿爾茲海默癥，許望還不算老, 癥狀出現(xiàn)半年, 還有很長一段路要走。但是他到black sugar的時候, 雖然不愿意說自己得的是什么病, 但明確說過, 他快死了。很顯然，他知道自己的病沒有那么簡單，而且——你覺得到底是人之將死，所以想要解開多年前的謎團(tuán)，了卻自己的一份遺憾；還是垂死掙扎？”

    柯航回答不出來。

    姜魚笑笑，這就告辭離開。只是在她轉(zhuǎn)身之后，柯航又叫住他，“霧城特調(diào)局的人已經(jīng)到了，他們好像有了點進(jìn)展，我已經(jīng)派人跟進(jìn)。你們，小心為上?！?/br>
    “多謝?！苯~點頭致意。

    另一邊，林西鶴修好了機(jī)器小豬，給自己的小顧客送去之后，成功獲得89.5元酬金。這酬金數(shù)字之所以這么有零有整的，是因為小顧客確實沒啥錢，這還是她用自己的零花錢省下來的，轉(zhuǎn)給林西鶴的時候一臉rou疼，圓嘟嘟的包子臉都縐出褶子了。

    林西鶴一時善心大發(fā)，又給她退回去1.5元。

    “叔叔，一根啵啵棒冰要2塊錢?！?/br>
    “哦，可是88比較吉利?！?/br>
    小顧客的臉更皺了，但她也沒辦法，只能抱緊自己的小豬回家去。不過沒多久，外賣來了，小小的外賣飛碟送來一根啵啵棒冰，草莓味的，顏色粉嫩，就像她可愛的小豬豬一樣。她抱著小豬豬吃著棒冰，開心極了。

    與此同時，拿著另一根啵啵棒冰的林西鶴，在路邊等到了開車來接他的姜魚。

    他用一根棒冰討好了自己的女朋友，順利坐上駕駛位。姜魚看著包裝袋上印著的代言人wind的照片，將許望的病情娓娓道來。

    林西鶴亦沒有絲毫意外，“走吧，人找到了?！?/br>
    姜魚：“在哪兒呢？”

    林西鶴：“象牙船。”

    “象牙船”是個娛樂會所的名字，因其外型像一艘飛船而得名，高高地橫亙在兩棟摩天大樓的樓頂，也叫做“云中之舟”。

    姜魚要找的人，是異能協(xié)會的一名干事，叫鄭弛。

    前日姜魚從異能協(xié)會拷回來一大堆資料，經(jīng)過兩天的篩查，終于從那海量的駁雜的信息里，找到一條可疑的。

    鄭弛，2113年從一個普普通通的外事組組員，擢升為干事，一躍成為了異能協(xié)會里的中層干部。他當(dāng)時還年輕，才27歲，這樣的升遷速度只能說未來可期?？蓮拇酥?，鄭弛的升遷之路就斷了，直到現(xiàn)在也還是個干部，表現(xiàn)平平。

    真正讓姜魚注意到他的，還是他擢升功績里的其中一條——成功勸歸異能者一名。

    她仔細(xì)分析了他其他的功績，都很平常，以他在異能協(xié)會的資歷，不足以讓他升職，只有這一條還值得探討。

    勸歸，指的就是將生活在野外的隱士勸歸回城?？晒志凸衷冢热粍駳w的是異能者，為什么沒有這位異能者的資料？

    異能協(xié)會的人勸歸的，沒道理不在異能協(xié)會登記在冊。為何語焉不詳，僅用“異能者”三個字代替，連基本的什么系別都沒有？

    如今的鄭弛已經(jīng)廢了，完全變成了一個閑職。在異能協(xié)會掛著干事的名頭，實際上并不干什么實事。

    這不大白天的，人就已經(jīng)在象牙船玩樂了。

    姜魚和林西鶴是在賭桌上找到的他。

    三分隊的人提前過來踩點，把包廂里其他的賭客都請了出去，唯有鄭弛還被按在椅子上。林西鶴大喇喇地在他對面坐下，而姜魚站在側(cè)方，終于實打?qū)嵉匕缪萘艘换睾晒俚慕巧?/br>
    她行云流水地發(fā)著牌，微笑示意，“請。”

    鄭弛哪敢啊，就憑這兩位跟異能協(xié)會的對立關(guān)系，他就不敢輕易翻開這牌?？伤峙懿涣耍坏酶尚Φ溃骸岸徽椅沂裁词?？”

    林西鶴神色自若，“跟你聊聊異能協(xié)會的事?！?/br>
    鄭弛：“我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小干事，什么權(quán)利都沒有，二位恐怕找錯人了吧？”

    林西鶴：“2113，還記得嗎？”

    鄭弛略顯疑惑，“2113？2113年？那么久遠(yuǎn)的年份了……”

    姜魚：“那一年鄭先生升職了，這么好的事情不值得記住嗎？前幾天我去異能協(xié)會升級徽章，意外看到鄭先生的履歷，你勸歸過一個異能者？”

    聞言，鄭弛臉色微變。

    有戲啊。

    姜魚和林西鶴交換一個眼神，都沒急著往下追問。林西鶴云淡風(fēng)輕地甩出兩張牌，“對j?！?/br>
    鄭弛愣住，“這、這是……德州？”

    林西鶴滿不在意，“我只會斗地主?！?/br>
    鄭弛：“……”

    林西鶴：“還是你要摸烏龜？”

    “那就斗、斗地主吧?！编嵆诜_姜魚給他發(fā)的牌，一眼掃過去，又小心翼翼地瞅了林西鶴一眼，牌還沒打出去，掌心就已經(jīng)開始出汗了。

    姜魚微笑著提醒他：“鄭先生還沒考慮好嗎？”

    鄭弛把心一橫，“對a?！?/br>
    林西鶴把臉一垮，“要不起?！?/br>
    鄭弛心里咯噔一下，他完全摸不清這林西鶴和姜魚到底是什么套路。為什么要突然跑過來問他2113年的事情，為什么要用德州的發(fā)牌方式玩斗地主，兩個人怎么玩斗地主，莊家又是誰？一切的一切都令他不解、錯愕，又隱隱生出一股無法言喻的緊張和恐慌。

    他們發(fā)現(xiàn)什么了嗎？

    第二輪開始，姜魚又給他發(fā)了兩張牌，“鄭先生，請?！?/br>
    鄭弛看到那張言笑晏晏的臉，在會所耀眼的水晶燈光下，一陣恍惚。他咬著牙，正要看牌，又聽對面的林西鶴懶洋洋地問：“你在哪兒找到的程真？”

    “噗通?！编嵆诼犚娏俗约旱男奶?，他霍然抬頭，正對上林西鶴冷漠又銳利的目光，仿佛一把刀割破他的心防。

    “我——”他聽到自己的聲音沙啞。

    姜魚微笑勸慰：“鄭先生不用緊張。我們的行事風(fēng)格你應(yīng)該了解，最溫和守法了，只是問幾個問題，絕不會逼迫你什么。請盡管放心。”

    放心個屁！

    鄭弛終于按捺不住了，蹭地放下牌站起來，“我沒什么好說的，你們無權(quán)把我留在這里，我要離開?！?/br>
    林西鶴聳聳肩，看向姜魚，“那就舉報吧?！?/br>
    姜魚順勢打開終端，而鄭弛看到她的動作，下意識撲過去想要攔住。姜魚靈巧地后退一步，疑惑著問：“鄭先生做什么呢？”

    鄭弛：“你們做什么！？”

    姜魚：“鄭先生，你好像誤會了。今天是工作日，鄭先生不在協(xié)會上班，跑到這兒來打牌，卻依然領(lǐng)著高昂的工資?？磥懋惸軈f(xié)會問題很大，我作為即將參與下屆甄選的異能協(xié)會會員，只不過是希望協(xié)會能一改歪風(fēng)邪氣，塑造良好氛圍而已。你在害怕什么？”

    鄭弛目瞪口呆，這什么刁鉆的切入點？他們不是來問2113年的事情，為什么又扯到上不上班的問題？

    不，要是這兩個人捅出去，就算是不上班的小問題，也能捅破大天。他不能成為異能協(xié)會的罪人，至少明面上不能。

    “你們到底要問什么？”鄭弛咬著牙重新坐下。

    “請出牌。”姜魚再次微笑示意。

    “一個3?！边@回鄭弛急于問清楚情況，出牌出得毫不猶豫。

    “7?！绷治鼹Q的動作仍舊不緊不慢，“程真是個隱士？她是你帶回來的？”

    鄭弛默默地攥緊拳頭，沒有立刻回答，反問道：“2113年，距今已經(jīng)三十多年過去了，你們問當(dāng)年的事情干什么？”

    林西鶴：“不是我們在問?！?/br>
    姜魚第三輪發(fā)牌，牌發(fā)出去的同時，解釋道：“春城特調(diào)局、霧城特調(diào)局、北岸詩會，大家都在查。鄭先生，當(dāng)我們走進(jìn)這間房間開始，就證明你已經(jīng)沒有退路了。”

    與此同時，林西鶴的終端上彈出了實時畫面。那是三分隊的人傳來的，拍到的正是負(fù)責(zé)盯著姜魚和林西鶴的霧城特調(diào)局探員。他們已經(jīng)跟到了象牙船，畫面左側(cè)甚至給出了他們具體的身份信息。

    鄭弛臉色陡然變得難看。

    姜魚：“你現(xiàn)在可以說了，鄭先生，請如實作答?！?/br>
    鄭弛沉默著，拳頭依舊攥緊，似在天人交戰(zhàn)。姜魚遂善解人意地為他理清思路，“不如這樣，我們一步步來。先從地點說起吧，你是在哪兒發(fā)現(xiàn)的程真，并勸她歸城的？”

    良久，鄭弛終于開口，“是海上?！?/br>
    作者有話說：

    。

    第211章 勸歸 ◇

    ◎這都是報應(yīng)（捉蟲）◎

    “2113年, 雪季過后，我加入了協(xié)會的海上探索隊。姜小姐應(yīng)該知道，協(xié)會自有協(xié)會的職責(zé), 我們并不是什么實事都不干的, 繪制《海圖》就是我們的一項重要任務(wù)。哪片海域里有什么危險的變異生物, 它們有什么習(xí)性，隨著時間又有什么變化，哪里有未知的島嶼, 都需要一點點探索?！?/br>
    “那會兒我還年輕，還有一股子拼勁，而且那一次我們需要探索的海域只是b級海域, 并不算多危險, 我就去了。一個船隊, 大概百來個人。”

    大海安全等級劃分，s為極度危險, 人類禁入；a級次之, b級就是一般危險。

    “可天有不測風(fēng)云，我們碰到了異常情況。原本應(yīng)該已經(jīng)到別處產(chǎn)卵的二級變異海獸突然成群結(jié)隊地回游，并且引發(fā)了海嘯。船隊在一夜之間被打散, 出現(xiàn)了大規(guī)模傷亡, 我也受了傷，剛進(jìn)入逃生艇就陷入昏迷?！?/br>
    “等我醒來時，我被人救到了一個浮島上。救我的那個人就是程真?！?/br>
    浮島, 大災(zāi)害后出現(xiàn)的特殊島嶼, 意為“漂浮的島嶼”。

    它跟鳥兒的巢有異曲同工之妙, 因為它并非自然形成, 而是由海獸搭建而成的。海獸即是變異的海洋生物的統(tǒng)稱, 有些族群喜歡搭建漂亮的島嶼，島嶼就是它們的玩具。它們會用海獸的尸骸、浮木、海底的泥土、藻類、貝殼等等，用自己特殊的方式堆疊起來，逐漸變成“島”。有的島大，有的島小，有時一只足夠大的海獸尸骸，就足以變成一座小島。

    “那時候我的終端壞了，沒辦法及時求援，好在那座浮島上已經(jīng)長出了可以食用的植物，也有淡水，這才活了下來。等了大概五天，搜救飛船終于來了，我就和程真一起回到了春城。”

    “我沒在島上見到第二個人，程真也說她一直一個人住在海上，對城市里的一切都顯得很陌生，我就判斷她是因為上一代人的原因流落到海上的隱士，只是足夠幸運所以活了下來?；氐酱撼呛螅覍⑺唤o了協(xié)會的人，她沒有身份，協(xié)會會幫助她落戶?！?/br>
    一個海上探險的故事逐漸勾勒，但兩位聽眾的表情并沒有什么特別的變化。鄭弛打量著他們的神色，忍不住道：“真的，我在這之后就再也沒有見過她了！”

    姜魚抬手示意：“請先出牌?！?/br>
    鄭弛呼吸一滯，只覺得喉嚨都被堵住，但又不得不照做。匆匆掃了眼手中的牌，他連忙打了兩張出去。

    林西鶴又慢悠悠地跟牌。

    姜魚第四輪發(fā)牌，她每次發(fā)牌之前都會洗牌，手法專業(yè)且熟練。那一張張牌乖巧聽話地在她手上翻動，如同魔術(shù)，看一眼就叫人入迷。

    鄭弛不由自主又被她吸引，待到牌發(fā)到自己手中，便聽姜魚道：“沒有人懷疑你的話，鄭先生。但是你可以告訴我，程真這個名字是她告訴你的嗎？”

    鄭弛下意識回答：“是?！?/br>
    姜魚微笑追問：“你是怎么知道她是個精神系異能者的？”

    鄭弛垂眸看著手中的牌，眸光晦暗，“剛開始我看到她跟海獸親近，還能獨自在海上生存，以為她是水系。后來回到春城，協(xié)會的人帶她走之后，我才隱約聽到一絲風(fēng)聲。就像我剛才說的——”

    他又抬頭直視著姜魚和林西鶴，第一次用這樣坦誠的視線直視著，而后說道：“我再也沒有得到她的消息，就是最大的問題?！?/br>
    “我隱約覺得不對，就去查，畢竟她救了我。但我沒能查到她的消息，雖然我升了職，可風(fēng)光了沒多久就不行了，后來更是被徹底排擠在了權(quán)利核心之外。到現(xiàn)在，你們也看到了，我只是一個棄子，你們再問也問不出什么，我沒有騙你們?！?/br>
    最后一輪發(fā)牌，姜魚把手上所有的牌全部發(fā)出，“請吧?！?/br>
    鄭弛的情緒再次被打斷，只能忍著焦躁繼續(xù)出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