拖兒帶女去逃荒 第71節(jié)
“別動,讓我看看?!?/br> 云初一只手扶著他的臉頰,另一只手小心地撥開他鬢角的頭發(fā),仔細地檢查著。 臉頰被一只柔軟的小手撫著,傅景胤不好用力,只能僵硬地坐在原地不動。 他只覺得鼻端全是女子身上特有的淡淡香氣,其中還有若有若無的藥香味,再混合著山林間的草木香,這氣味雖不濃烈,卻有一種奇異的力量,讓他周身不由得緊繃起來。 好在云初只看了幾眼,便放開了他。 “肌膚沒有破損,里面有一點兒淤血,應該不妨事。”云初拿過李茂手中的涼帕子,替傅景胤敷在傷處,“有冰嗎?用冰敷更好。” 李茂搖搖頭,說道:“我們沒帶冰。” 傅景胤身體弱,即使酷夏也從不用冰,更何況現(xiàn)在是秋天。 云初說道:“那先用涼帕子這樣敷一會兒,先止住里面的出血?!?/br> 說著云初又把手搭在傅景胤的手腕上,把起脈來。 傅景胤剛放松下來,手忽然又被抓住,一時間頗有些不自在。 “沒事,不用把脈了?!彼麆恿藙?,想要把手抽回來。 他只是被石頭砸了一下而已,連皮都沒破,何必大驚小怪的把脈。 云初卻拉著他的手不放,說道:“我先看看,看過以后才能確定是不是真的沒事?!?/br> 傅景胤沒想到她居然敢不聽自己的話,當著李茂等人的面,又不好跟云初一個小女子計較,只好皺著眉頭忍耐。 云初把過他兩只手的脈,又仔細看了看他的臉色,神情微微一變。 她放開傅景胤,轉(zhuǎn)頭問李茂:“你家主子現(xiàn)今在吃什么藥?” 被小石頭砸了一下頭,這傷對她來說是很好治的,只是藥性有相沖相克,她得問清楚傅景胤現(xiàn)在在吃什么藥,才能斟酌了開方子。 李茂看了看傅景胤,一時間猶豫著沒有開口。 他家主子身份尊貴,別說現(xiàn)在吃的什么藥,就是平時愛吃什么食物,也是要遮掩著不讓外人知道,免得被有心人動了手腳。 自從上次豫王得知他的藥方,并且借機在他茶水里下了藥暗算他,永王府的人對這方面的事情更是看得死緊,對外人越發(fā)守口如瓶。 云初見李茂和傅景胤都不出聲,便不再追問,說了幾味藥名,然后說道:“這個方子是外敷的,若是不方便就不用吃別的藥了,這傷處不嚴重,若無意外,最多五天就會恢復如初?!?/br> 聽云初說傅景胤的傷不重,大家都不約而同地松了口氣。 “多謝云娘子。”李茂一邊向她致謝,一邊叫旁邊的李十八送上診費。 云初搖搖頭不肯收,說道:“這本就是我的不是,該我向公子道歉才是?!?/br> 說罷,她站起身,向傅景胤端端正正地行了一禮。 她又是驗傷又是把脈,又給傅景胤行禮致歉,傅景胤總不好還端著架子不吭聲。 “云娘子也不是有意的,不妨事?!彼麚]了揮手,示意云初起身。 傷也看完了,歉也道過了,李茂正想著一會兒還得讓李十八想辦法把云娘子送回廟里,卻聽見傅景胤重新開口。 “相請不如偶遇,云娘子若是無事,請坐下來小酌幾杯?!?/br> 聽到這句話,別說李茂,連李四李十八等人也差點兒驚掉了下巴。 自家主子向來不近女色,京城多少名門千金他尚且不放在眼里,如今居然主動邀請云娘子一同喝酒? 李十八等幾個年輕的沉不住氣,忍不住看了看天上的日頭,猜測今天的太陽是從哪一邊升起來的。 李茂李四等幾個年長的倒是沒抬頭看太陽,只是心里暗暗叫苦,這云娘子還有兩個吃奶的娃娃呢,自家主子怎么能邀請云娘子對飲? 這荒郊野嶺,孤男寡女的…… 云初沒注意李茂等人震驚的神色,她正好有話想問傅景胤,聞言便走了過去,坐在傅景胤對面。 眼看著兩人都面對面坐下了,李茂不敢再說話,忙拿起酒壺酒杯給云初倒酒。 云初看了看傅景胤面前的酒杯,說道:“公子,你的身體情況不適合飲酒,若是喝酒,恐怕又要犯病了?!?/br> 她是親眼見過傅景胤犯病的樣子的,如果可能,身為醫(yī)者還是不希望看到病人受這樣劇烈的痛苦。 傅景胤勾了勾嘴角,拿起酒杯一飲而盡。 “若是不喝酒,我就不會犯病了?”他看了看眼前的空酒杯,反問道。 從他記事起,他日常吃的藥比飯都多,可是看遍了天下名醫(yī),依然是這副半死不活的樣子。 若是治不好病,他還忌諱這忌諱那的干什么,不如痛快喝酒,即便是早日去了也好,免得受這零碎折磨。 云初見他頗有幾分自暴自棄,不由得微微蹙眉。 “我送你的功法,你為什么不練?”她索性直接問出了心底的疑惑。 剛才她給傅景胤把脈的時候,就感覺到了他的身體依然是久病纏身,絲毫沒有減輕的跡象。 如今距離他們興陵一別已經(jīng)有一個多月了,若是他練了她送的那份內(nèi)功心法,她不敢說能保他痊愈,至少會比現(xiàn)在好過一些。 傅景胤思忖了片刻,才想起當初她送自己的那幾張紙。 當時他壓根不信一個村姑會有什么高明的醫(yī)術,那個什么內(nèi)功心法他更是聽都沒聽說過,還費那個勁兒干什么,待云初走后他就直接丟掉了。 此刻被云初發(fā)現(xiàn),他也沒覺得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我這病是任誰都治不好的,若有人能治得了我這病,哪怕是稍有效驗,也早就揚名天下了?!备稻柏饭雌鸫浇牵菩Ψ切Φ乜粗瞥?,“你若是能治好我,怎么到現(xiàn)在還是籍籍無名?” 聽著傅景胤語氣譏諷,李茂不禁暗暗嘆氣。 別人不信,李茂是信得過云娘子的醫(yī)術的,他剛才還想著在這里偶遇云娘子,她會不會再次出手,幫主子調(diào)理一下身體,沒想到主子自己先把這話堵死了。 這根本就不是他想要的結果啊! 云初沒想到對方壓根不相信自己,所以也就沒練她送的功法,不由得無奈。 沒辦法,如對方所說,她在此處的確是無名小輩,這男子痼疾在身,久治不愈,信不過她也是理所當然。 她端起茶杯,低頭喝茶不語。 好言難勸該死的鬼,身為醫(yī)者她已經(jīng)盡力了,對方不信她,又有什么法子。 席間一片靜默,傅景胤吃了幾口菜,才看向云初。 “對了,你怎么在這里?” 他在京城聽說興陵發(fā)生時疫引起□□,就想起了她。 ? 第087章 謊言 他不相信云初能治好他的病, 可是他還記得她提醒他興陵時疫的事。 當時他忙著借此事對付豫王,偶爾也會想到,興陵□□, 只怕那個第一個發(fā)現(xiàn)時疫的女子已是兇多吉少。 云初知道他不想再提自己的病情,便將自己一家離開興陵, 一路逃荒到定陽的事簡單說了。 因為跟他們不熟, 云初只是挑重要的過程說了一遍,可是李茂等人完全可以想象到她一個女子, 拖著一雙嗷嗷待哺的兒女一路逃荒是有多么的艱難兇險。 李四性急,沒等聽完就怒道:“那譚寅立委實不是個東西, 該斬!” 傅景胤瞟了他一眼, 李四自知失言,訕訕地低下了頭。 提起興陵,云初也想起那日她曾經(jīng)請眼前的男子出面,幫忙提醒興陵縣令時疫的事。 可是結果呢, 興陵縣令不但沒有采取措施防治時疫,反而叫人把她趕出興陵。 也怪她當時思慮不周, 以為對面的人非富即貴, 可以跟興陵縣令說得上話, 結果反而把自己給陷了進去。 事已至此,再說什么也改變不了什么,云初只能默然。 傅景胤也想起那時的情形,臉色帶了幾分尷尬。 “云娘子,當日在興陵我也曾派人提醒過譚寅立,只不過……”傅景胤想要解釋, 卻發(fā)現(xiàn)沒什么可說的。 如果當初他多用心幾分, 哪怕他晚走幾日, 譚寅立顧及有他在,想必也不會如此行事。 云娘子將一件這么重大的事托付給他,他卻辜負了她的信任。 雖然譚寅立已經(jīng)伏法,可是興陵那些在時疫和□□中喪命的百姓卻再也活不過來了。 想到這里,傅景胤端起酒杯,鄭重說道:“興陵一事,都是我的錯,還請云娘子見諒。” 這句話他早就想說了,趁這個機會就跟云娘子說了,免得下次見面又不知道是什么時候。 他請云初坐下,也是想把這句話說出來。 云初見他神情嚴肅,再看李茂等人震驚錯愕的神色,便知道他是不會輕易給人道歉的,也知道他這番話雖不多,卻是極認真的。 云初拿起酒杯沾了沾唇,算是接受了他的道歉。 “公子不必過于自責,譚縣令畢竟是一縣之主,要怪只怪我們?nèi)宋⒀暂p?!?/br> 按照云初的想法,她本是希望通過對方把時疫的消息傳遞給譚縣令,但是譚縣令顯然沒有聽他的,那也怪不得對方。 就像她,雖然早早就發(fā)現(xiàn)了時疫,可是因為身份低微,一樣改變不了什么。 看云初以為自己身份低,所以譚寅立才沒把他的話當回事,傅景胤張了張嘴,卻不知道如何解釋。 難道他要告訴云初,他不是什么身份低微的人,而是當今大寧朝最小的皇子永王? 如果云初知道了他的真實身份,那更會奇怪他一個王爺為什么命令不了區(qū)區(qū)一個興陵縣令。 要是再解釋下去,就要牽扯到太子和豫王之間的明爭暗斗,這顯然不是三言兩語就能說清的,他也沒必要跟云初一個不甚相熟的女子說起這些。 傅景胤只好閉上嘴,悶頭喝酒。 看著云初一副理所當然的表情,把傅景胤當成一個身份還不如譚寅立的普通人,李茂等人面色古怪,一時不知道該解釋還是該笑,只好學著主子悶頭不說話。 云初看他們都不說話,還以為她戳中了對方的痛處,只好沒話找話地轉(zhuǎn)移了話題。 “不知公子怎么會在這里?” 今日是重陽節(jié),菩提寺里的茱萸會正熱鬧,這位公子怎么跑到這山崖底下喝悶酒? 傅景胤既不想暴露身份,只好說道:“我們……是行商的,剛好路過定陽?!?/br> 定陽是南北商人的必經(jīng)之地,對于這個借口,云初毫不懷疑。 難怪譚縣令沒重視對方的話,原來他們只是商人。 云初想到他們用具華貴,行事低調(diào),原本就覺得他們非富即貴,現(xiàn)在知道他們是商人,更印證了心中所想。 “原來如此,那我在這里祝公子生意興隆,財源廣進?!痹瞥醵似鹁票χf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