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季秋繼續(xù)道：“……第一個, 逮捕祝紅嘉的時候你們的逮捕令還沒有下來, 是事后補的。第二個, 哪怕你們說他畏罪自殺, 但人是在三科沒的, 自殺的這段時間好巧不巧樓層斷電，沒有最直接的監(jiān)控證據(jù)，于情于理我都要安排人詳細調(diào)查，這不僅僅是為了走流程，更是為了保護你們。”說到這里，唐局嘆了口氣，“最后也是問題最大的一個。你，楚明意，未經(jīng)批準私自對嫌疑人進行意識海審訊，且進到了二重意識海里。我必須要將你控制起來，直到排除精神隱患為止?！?/br>
    楚明意安靜地聽完，道：“老大，我們前腳抓到祝紅嘉，后腳樓層斷電，又湊巧讓他自殺成功，這里面不止一個李云安。蛇已經(jīng)驚動，正是抓馬腳的時候?！?/br>
    局長與他平視：“我知道?，F(xiàn)在，你給我好好地去四科做精神檢查。”

    楚明意拼死從祝紅嘉腦子里拿出情報，聽到這句心頭開始冒火，忍不住從椅子里站起來：“局長，再沒有人比三科更清楚前因后果，你現(xiàn)在把整個三科控制起來，就是白給他們金蟬脫殼的機會！”

    唐季秋抬高音量：“楚明意！”

    楚明意眉頭一點點凝起，氣氛也跟著墜入了冰點。

    片刻之后，楚明意重新坐回椅子里，臉色不怎么好看，硬邦邦地說：“祝紅嘉的事情是我們科疏忽，但我真的希望您再考慮下。這個案子不是簡單的案子，特偵局里有暗線，沸沸揚揚的大游.行有人挑撥，寧海制藥死而不僵，這里面的哪一件拿出來都是大事，您……”

    唐季秋突然打斷了他的話，沉聲問：“你是不是覺得，特偵局離了你們?nèi)凭筒椴涣税噶?？?/br>
    楚明意抿起唇，眉角不服氣地抬起來：“至少在這個案子上，是。”

    唐局被他氣得不怒反笑，站起來指著他想訓一頓，話到嘴邊又覺得該罵的太多，反而不知從何訓起。

    他一揮袖子，拍在桌面上。

    “我跟你說過多少回了，不要莽，不要莽，不要莽?！彼掼F不成鋼地說，“案子有無數(shù)個，特偵三科卻只有一個，我就算輸?shù)闷鸢缸?，也輸不起你們這六個人！”

    楚明意微微愣了一下，看著眼前這位兩鬢發(fā)白的局長。

    唐局又道：“特偵局里有暗線，你能想到的事情，他想不到？今天我如你所愿讓你繼續(xù)調(diào)查，明天恐怕就有人抓你的把柄，再捅到上頭去，到時候我想保都保不住。你平時那么聰明的一個人，怎么這會就傻了？”

    楚明意心里一動，坐直了腰，皺眉道：“連環(huán)計……”

    是了，如果那人只是想殺祝紅嘉，還有無數(shù)更隱秘的辦法，完全不必挑如此高調(diào)的方式。

    殺祝紅嘉、切斷線索是其一，真正的目的恐怕是引楚明意上鉤，再一舉把整個三科拉下水！

    膽大包天，有恃無恐，囂張到讓人難以想象。

    唐局見他神色變幻，道：“聽懂了就老實到四科去，宋司那邊也少cao心，我會派人守著他?！?/br>
    楚明意站起身：“老大，這件事一定一定拜托?！?/br>
    “還用你在這廢話，”唐局道，“快滾?！?/br>
    楚明意敬禮，心里惦記著案情，還想再說什么。唐季秋一道眼刀橫過來，滿臉“你小子給我惹出這么大的事還想干嘛”的表情，楚明意總有些不甘心，話在喉嚨里來回滾了幾圈，最后還是麻溜兒地滾走了。

    ……

    另一邊，宋司正坐在病室外面，看著里面的張琦。

    比起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他的氣色好了許多，手腳上防止自殘的束縛也解開了，手里還拿著一本《悲慘世界》，見到宋司后把書一丟，快步走到病室前，幾乎快貼到玻璃上，高興地望著外面的人：“宋醫(yī)生，我們又見面了?！?/br>
    宋司道：“好點了嗎？”

    張琦有些靦腆地笑，笑起來之后嘴角邊還有小梨渦，與初見時仿佛判若兩人。

    “好多了！”他說，“我已經(jīng)許多年沒睡得這么好過，你能再幫我治療幾次嗎？楊科說你很忙，我一直不好意思打擾你……”

    作為醫(yī)生，這樣的評價讓人高興。

    宋司的嘴角也露出一點笑意，道：“自然。橫幅不要再拉了，影響不好?！?/br>
    “啊，”張琦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對不起?！?/br>
    宋司換上防護服，拉開病室的門，進到了房間里面。

    張琦看起來很激動，正襟危坐地回到椅子里，仰起頭望著宋司，眼也不眨。

    其實張琦身上的異能量已經(jīng)所剩無幾，他本不是天生異能，斷了藥之后沒有異能來源，又被宋司治療過一次，此時的異能水平與普通人差不多。

    宋司還是幫他做了二次治療，張琦臉上浮現(xiàn)出過度愉快的幸福感，全程盯著眼前的宋醫(yī)生，慢慢地做起了深呼吸，似乎心跳快到無法呼吸。

    宋司拉來一把椅子，與他面對面坐下。

    “我有幾個問題想問你?！?/br>
    張琦連連點頭：“您問?！?/br>
    宋司趁他還回不過神來，直截了當?shù)貑枺骸罢J識祝紅嘉嗎？”

    張琦神色間有些疑惑，思索了幾秒，道：“好奇怪的名字……沒有聽過?！?/br>
    “一個可以控制他人精神的異能者，”宋司說，“比如，他能夠讓你自殺。”

    張琦笑道：“這不算異能，我也可以?！?/br>
    宋司：……？！

    他神色不動，安靜地望著張琦，等待他的下文。

    “長期服用寧海藥的人之間，會有一種微妙的感應(yīng)。”張琦說，“比如迎面走來一個人，哪怕我與他素未謀面，如果他長時間服用過寧海藥，我便能從他身上感覺到同類的氣息，并且可以迅速判斷出：這個人是否比我強。”

    “強和弱是指什么？”

    見宋司很感興趣，張琦坐直身體，認真解釋起來：“是指異能量的強弱。如果我比他強，那么我在一定程度上可以控制他，讓他信服我、追隨我。如果我比他弱，同樣的，我會對他產(chǎn)生不可避免的敬畏之心，難以抵抗他的命令?！?/br>
    宋司聽得有詫異又心驚。

    他想起一個詞——養(yǎng)料。

    “但這種情況其實很少，”張琦又道，“大部分人吃寧海藥都不會產(chǎn)生異能，就算產(chǎn)生了，也微弱到可以無視。我到現(xiàn)在還沒遇到過比我強的?！?/br>
    說到最后那句，張琦有些期待地看著宋司，似乎在等待他的認可。

    宋司還在想“養(yǎng)料”，想楚明意說的“蟲蛹”，越想越覺得雞皮疙瘩。他沖張琦勉強笑笑，道：“你在我們這兒都算很厲害的異能者了?！?/br>
    張琦有些臉紅。

    “有人聯(lián)系過你嗎？”宋司問，“我是說，其余的異能者們?！?/br>
    張琦搖搖頭，道：“我們不會相互聯(lián)系的，這對于我們來說就是一片黑暗森林，你永遠不知道自己會成為獵手還是獵物，所以大家非常謹慎?！?/br>
    但是現(xiàn)在不一樣了，宋司想。

    寧海集團的傾塌打破了所有平衡，一定有異能者暗地聯(lián)合了起來。

    宋司神色逐漸凝重，還待再問什么，外面有人敲門打斷了他們。

    宋司回過頭去，一張眼生的面孔站在門外，旁邊跟著楊燦科長，道：“宋醫(yī)生，麻煩跟我們走一趟?！?/br>
    張琦失望地說：“宋醫(yī)生……”

    宋司道：“沒事，過段時間等你出院了，我們約個飯。還記得我電話號碼吧？”

    張琦立馬露出笑容，沖他點頭。

    宋司離開病室，脫掉防護服，看向來人，道：“我在調(diào)查案件，現(xiàn)在可能沒時間?！?/br>
    眼前的人禮貌地笑笑，客氣道：“這個案件現(xiàn)在轉(zhuǎn)到我們二科負責了，麻煩您過來做個筆錄，走個過場，大家都好交待。”

    宋司皺起眉。

    二科？

    *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出門去跑了一個coc的面團，鬼怪 道法 克蘇魯，跑到特別開心結(jié)果跑到一半被撕了卡，好氣啊啊啊啊

    第041章 狂意 楚明意身上帶著煙味和血腥味，難聞得很。

    旁邊的楊科知道他失憶了, 解釋道：“二科也是外勤科室，跟你們?nèi)朴悬c像?！?/br>
    二科的同事聽到楊科的話，轉(zhuǎn)過頭來笑：“我們哪能跟三科比, 雖然人數(shù)上占優(yōu)勢，但弱異能者居多, 很多都是特偵局和警局兩邊編制, 打雜工的。宋醫(yī)生，走吧?！?/br>
    宋司感覺到他說話時的情緒：五分羨慕，兩分嫉妒，兩分好奇，一分快意。

    這是他第一次體會到別人眼中的三科。

    宋司沒有跟同事為難, 轉(zhuǎn)過身, 朝里面的張琦擺擺手。張琦正眼也不轉(zhuǎn)地看著他們，見宋司回頭，立刻從椅子里站起來，受寵若驚地跟他道別。

    他被帶離一科, 帶到四樓。

    每個科室負責不同的領(lǐng)域, 為了做好保密工作，各個科被安排在不同的樓層辦公。如果沒有科級領(lǐng)導的同意, 員工不能隨意在其他科室的樓層里出入。

    特偵局的四樓, 宋司還一次都沒有來過。

    出來電梯，樓層的結(jié)構(gòu)與三科一致，但裝飾和氛圍卻大不相同。三科有林錚, 熱衷于養(yǎng)各種花花草草, 把五樓擺滿綠植, 再日復一日耐心地照料, 將它們一個個養(yǎng)得生機勃勃, 下電梯乍一看以為來了植物園。

    四樓截然相反，到處冷冰冰的，走廊只是一條長匣子，左右兩面光禿禿的墻，連壁畫都沒有掛。現(xiàn)在還沒到下班時間，周圍卻鴉雀無聲，半個人影也沒看不見。

    踏進走廊之后，帶路的人的情緒變化，有些敬畏。

    宋司安靜地將目光挪過去，不著痕跡地打量著他的側(cè)臉，開口道：“剛才聽楊科長說三科人很多，怎么沒見到同事？”

    旁邊的同事笑了笑，搓搓手，道：“我們科在二樓，這是四科?！?/br>
    宋司眉尾輕輕挑起：“這個案件不是轉(zhuǎn)給二科負責？”

    同事道：“是的?？紤]到你們的特殊性，我們科沒有合適的人選做筆錄，局長安排你們來四科?！?/br>
    總結(jié)下來就是：二科的小破廟審不了你們六尊大佛。

    宋司有種被當成嫌疑人的感覺，理智上可以理解，情感上卻高興不起來。他不再說話，抿起嘴唇，安靜地跟在他身后。

    他把他帶到整個走廊最里面的那間。

    一進門，對面坐了六個人，就是曾經(jīng)給他做筆錄的六人。

    幾雙眼睛齊刷刷地落在他身上，宋司站著跟他們挨個對視，氣氛有些說不上來的奇怪。

    上一次，他們六個接了李云安的命令，跑到三科試圖帶走宋司，被楚明意殺了個下馬威。

    這一次，李云安已經(jīng)成了階下囚，而宋司跟楚明意，最終還是進了四科的審問屋。

    風水輪流轉(zhuǎn)，山不轉(zhuǎn)水轉(zhuǎn)。

    為首的人輕咳一聲，率先道：“司哥，上次的事情我先跟你道個歉。我們接了李云安的指示，實在是沒有多想，還跟楚科長發(fā)生了不愉快，沒想到最后竟然是這樣的結(jié)局……”

    其余五人都在沉默，這個房間里的情緒非常復雜，混在一起像難吃的怪味豆。

    宋司掃過他們的臉，心下了然。李云安在下屬面前一定是個好科長。

    他在椅子里坐下，道：“沒關(guān)系。今天你們準備怎么審，要進意識海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