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是小狐貍和小小狐貍，東華微笑著細(xì)聽，圓圓的小毛團(tuán)啊，可惜他并沒有感覺到小小狐貍的重量與溫度，不能親手摸一摸讓他很是遺憾。

    再一次醒來，還是在那片白光里，看來確是有了些變化。

    這次是另一個人的腳步聲，似沉穩(wěn)又似輕巧，從不遠(yuǎn)處行來，慢慢停到他身前。

    那人良久方說：“父君，你什么時候才能回來？九九很想念你，滾滾和meimei也是！”

    原來是滾滾。

    他聲音中帶著擔(dān)憂：“這么久了，父君的傷還沒好，九九和我都很擔(dān)心！滾滾不想失去父君！滾滾不要寶劍了，只要父君快點(diǎn)醒過來！”

    他窸窸窣窣的不知在做什么，再開口時略有些哽咽：“九九說滾滾已經(jīng)是男子漢了，不應(yīng)該哭。父君放心，滾滾會練好本領(lǐng)保護(hù)好九九和meimei的！”

    東華可以想象小小少年望著他心事重重又努力振作的模樣，他很想摸摸滾滾的腦袋，安慰兒子兩句，讓他不必憂慮，但是無法，他感覺不到自己的軀體。

    隔了一陣，他終于又聽到了鳳九的聲音。

    這次她似乎是一個人。

    她的嗓音不似與小家伙對話時的輕快，倒是略帶輕愁：“東華，你還要睡到什么時候？上次是我不好，害你等了許久，這次換我來等你可好？可是，我只讓你等了幾個月，你卻讓我等了好幾年！”

    她輕輕地抽著鼻子：“女兒很好，她可喜歡來陪你了，每次都偷偷趴在你身上，是不是她還記得父君懷中的溫暖？讓你和女兒受苦了，對不起！”

    她又更惆悵地說：“東華，我想你了！你再抱抱我，我想你再抱抱我！是不是親親你就能讓你醒過來？可我親了你為什么不理我……”

    鳳九在小聲地啜泣，東華雖未感知到其他，卻覺得她的淚水就滴在自己心里。這么多時日來，他第一次感覺到痛。

    他的小白在傷心，他的孩子們在擔(dān)憂，他卻什么都不能做，這讓他很無力。

    洪蒙杳杳，歲月無聲，籠著他的白光如潮水般漲落，他在一次次清醒中聽到了更多的聲音。有時那聲音近得似只隔著一扇門，推開門就能迎上一十三天的郎朗青空、擁住馥郁柔軟的心上之人。

    然而，就是這咫尺卻橫亙了天涯。到底怎樣才能回去？

    作者有話要說：

    本章部分語句出自或改編自《莊子· 逍遙游》《莊子· 齊物論》《莊子· 大宗師》《道德經(jīng)》《淮南子·詮言訓(xùn)》。

    寫至頭禿。。。

    第39章 沁芳華（廿八）

    鳳九一大清早就在廚房里忙碌。

    今日她不知為什么就想要做點(diǎn)好吃的，也許是因?yàn)橥デ暗姆疴徎ǖ蛄阌志`放，墻頭的菩提往生悄然躥出新芽，姑姑說春日近了；也許是因?yàn)闈L滾抱著小團(tuán)子來幫忙，一雙兒女承歡膝下讓她兩眼酸澀，想要找些事做；也許是因?yàn)檎垲佌f東華的神識有所恢復(fù)，傷勢亦有好轉(zhuǎn)，說不定能夠早日醒來。

    調(diào)餡、揉面、包餡、壓模，她來來回回忙得不亦樂乎，忙碌可以使她少些時間做無謂的猜想，孩子們稚拙而歡樂的面容也能叫她暫時放下牽掛的人與事。

    小團(tuán)子一身毛沾了星星點(diǎn)點(diǎn)的面粉，狐貍爪子無數(shù)次伸到餡里，案板上開出了一朵朵調(diào)皮的小梅花。在小家伙又一次肆無忌憚地抖落滿身粉末時，終于被娘親忍無可忍一個巴掌掃下了桌，她可不想做狐貍毛餡的糕點(diǎn)。

    鳳九做了栗子糕、棗泥糕、梅子糕。唯獨(dú)無憂糕，連著做了兩屜，都差那么點(diǎn)意思，形狀可，顏色可，只是這境界……

    她默默放下咬了一口的無憂糕，無憂之境終歸還是失去了。

    這變化也許就在她與東華一次次的挫折劫難中，也許隨著悠悠歲月消逝在了時間里。她可以堅強(qiáng)地扛起肩頭的重?fù)?dān)，可以勇敢地?fù)踉诤⒆忧懊?，可以克制地將東華受傷的哀慟隱忍成默然，卻再也無法像無憂無慮的小狐貍一般一往無前、隨心所欲。她是女君和帝后，她成了妻子與母親，她有了更多身份與責(zé)任。

    也許，唯有在東華面前，她才能恢復(fù)成那只永遠(yuǎn)在春光里歡騰的小狐貍。

    滾滾早已不像在凡世時一樣與娘親搶糕吃，他很懂事地給鳳九和meimei分了糕，自己最后捻了一塊，端端正正地坐下吃了起來。

    毛團(tuán)子可不管，什么都饞，從剛剛看娘親端出一屜一屜的糕點(diǎn)時，她已經(jīng)開始口水橫流了，偏生哥哥還怕她積食只給一塊，她三口兩口吃完，覺得甚是不過癮，仰著圓圓小臉、瞪著水汪汪的狐貍眼，繞著滾滾手邊轉(zhuǎn)來轉(zhuǎn)去，還想多討些來吃。

    滾滾瞥見小毛團(tuán)子兩只尖耳朵抖啊抖，九條小狐尾甩來甩去的模樣便覺好笑，他裝作沒注意的樣子，只伸手撫摸著小狐貍。赤金色的絨毛輕盈蓬松，手感極好，毛團(tuán)子為了討好他還把軟軟肚皮露出來，小肚子圓鼓鼓，帶著暖暖的溫度輕微起伏，能瞬間激起人心中的柔軟。他想，怨不得父君那么愛將自己變作原形來薅毛，真的真的很舒服！

    可一想到父君，他又不禁手下一頓，望著一臉懵懂的meimei輕嘆了一聲，摸摸她頭頂一撮呆毛。

    小毛團(tuán)子討好了半日沒見哥哥再給喂點(diǎn)心，十分失望，她氣哼哼在滾滾手指上咬了一口，自己躥上桌案飛快從盤子里叼了一塊糕就跑遠(yuǎn)了。

    鳳九看著小家伙圓滾滾的背影往寢殿去了，知她又要去陪東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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