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側(cè)過身，蹭著車內(nèi)的燈光，兩指精準(zhǔn)從駕駛座上夾起一絲褐色。

    松谷矢方才去見了別人。

    這樣的猜測讓他心尖一顫。

    那兩句話又開始喧鬧不休，仿佛中居佳乃趴在他的耳邊，用那淬了惡意的聲音緩緩念著字句，一會又覺得那火苗從紙條一路滾上他的手指，焚盡了，只留了一地冷然悲愴。

    他可不是去救你的……

    松谷矢去見了誰？

    毫無理由的，黑澤陣想起了初見時松谷矢看向自己的眼神。

    那雙暗青色的眼里分明映著他的樣子，松谷矢的情緒卻是……驚訝？還是懷念？

    這些破碎陰暗的猜測幽靈般盤旋在腦海里，揮之不去，又沒有實例。沒有再考慮多少時間，

    不要懷疑，不能懷疑。中居佳乃是朗姆的人，他們和松谷矢關(guān)系向來不怎么樣。

    也許他只是去見了自己的情報人員，也許是組織內(nèi)不方便和他見面的人。無論如何，松谷矢對他是特殊的。

    組織里的人有一些秘密，這是很正常的事情。黑澤陣掐斷那根發(fā)絲，指甲在手上留了一個深深的紅印。又擔(dān)心這點東西被松谷矢或是別人發(fā)現(xiàn)，擦亮打火機將那縷發(fā)絲燒掉。

    他拉開車門，看到了走到超市門口的松谷矢。

    松谷矢沒有過問他磨蹭了的時候干了什么，靜靜站在超市門口等著他。夜間絢爛的霓虹光影交織在他身邊交織著，襯得整個人幻影一般。

    黑澤陣走了過去，面上什么都有表露出來。

    “中居佳乃告訴我你從旅館里拿了東西?！焙跐申嚭退晒仁复┧笤谪浖苤校皶绊憜?？”

    松谷矢的外套搭在手上，另一手拎著購物袋，也不看貨架，就只拿那幾樣?xùn)|西。

    “朗姆大概會覺得有影響?！彼伎计蹋皩ξ襾碚f……作用不大。”

    結(jié)賬時，不知出于什么心理，黑澤陣多捎帶上了一包煙。

    “你……”在返程的路上，黑澤陣猶豫著，某種沖動催促著他直接向松谷矢問個明白，另外一些東西又在暗自警告他不要輕舉妄動。

    目前看來，少年人的沖動占了上風(fēng)。

    “嗯？”正好路口的信號燈由綠跳紅，松谷矢轉(zhuǎn)過頭來看著他，神色仿若高高在上的石像，既像默許鼓勵，又像縱容垂憐。

    “受傷了？”年長者似是困擾，“家里有藥。”

    “沒有，我不需要?！焙跐申嚹且稽c沖動立時如薄冰遇炭，嗤嗤化作水汽散了，“下次該換新地方了。”

    固定到一個地點補充物資，或是長期居住在一個地方都會暴露出行蹤。被別人發(fā)現(xiàn)行動習(xí)慣，知曉行動路線，是致命的危險事情。

    這樣躲躲藏藏，步步為營的日子，和黑澤陣口中背叛臥底的老鼠并無區(qū)別。那些人至少還有愿意為之付出一切的信仰，組織里的人卻什么也沒有。

    “嗯。”紅燈換回綠燈，松谷矢踩下油門，車馳騁在夜色下的大道上，離開市區(qū)，宛如飛馳的黑豹。

    駕駛座的窗戶被搖下，高速流動的風(fēng)擾亂了車內(nèi)兩人的頭發(fā)，黑澤陣的銀發(fā)稍長，飄起來難免影響視野。他只得先暫時抬手壓住，一手去座位下找帽子。

    “再快些才好?！鄙倌陮y發(fā)壓好，聽得耳畔風(fēng)聲呼嘯，骨子里的興奮被高速飛馳激起，原本憋在心口的郁結(jié)也似被海潮一陣陣拍過，慢慢變作沙灘上一道淺淺的痕跡。

    飆著高速兜了一圈，松谷矢卡著限速將車開回了家，他拉上手剎，狀似無意問道：“你喜歡這樣嗎？”

    黑澤陣不假思索道：“喜歡。”

    無論是和你在一起冒險、出任務(wù)還是像普通人一樣度假，這樣的生活……我是喜歡的。

    所以，只是我一個人的，永遠永遠，完完全全屬于我才好。

    東西都放在車上，松谷矢給出了更換居住地址的指令：“自己收拾，明天走。”

    黑澤陣應(yīng)下。他的個人物品并不多，需要帶走的只是組織成員都有的危險物品，一枚打火機，一個御守，幾件衣服而已。

    那枚御守躺在他的手中，這類求神問佛的東西他慣來是看不上的。將愿望寄托到他物身上，祈求別人的施舍，對他來說是一種軟弱無能至極的行為。

    但他還是將它塞進了行李當(dāng)中。

    不會有什么問題的，能夠察覺到自己心情不好，特意開著車?yán)@一圈遠路的松谷矢不會騙他甚至利用他，那豈不是意味著這一切都是假的？

    那也太可笑了。

    黑澤陣將東西打包，躺到了床上。

    他的手機嗡了一聲，中居佳乃發(fā)來了一條短訊。

    第22章 格蘭威特

    中居佳乃發(fā)過來的只是一張照片，角度不好，畫質(zhì)也很模糊，連色彩也沒有。但黑澤陣仍然辨認(rèn)出了照片的內(nèi)容。

    那是松谷矢，看上去年紀(jì)尚還介于孩童與少年之間，一雙漂亮的眼睛微瞇，若是有顏色，一定能察覺到其中藏著春日。他雙手將某個孩子高高舉起，暢快地笑著，那笑意似是溪流一般從手機中流淌出來，直直澆到黑澤陣心上。

    黑澤陣非常平靜地回了一個問號。

    “你認(rèn)出來他了吧？”對面的人的回復(fù)并不快，黑澤陣甚至能夠想象到她臉上帶著嘲弄，漫不經(jīng)心地擺弄著手機的模樣。

    “。“銀發(fā)綠眸的少年沒有這樣的耐性，手指在鍵盤上敲了一個句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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