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刻顧元瑋幡然醒悟，顧言死了，顧清至是個(gè)奶娃娃，但他的嫡母是丞相顏珞。

    頃刻間，他差點(diǎn)就跪了下去。

    顏珞淡然說道：“顧元瑋，我雖看不上侯爵，但這是我兒子的東西，就算喂狗，也不會(huì)便宜旁人?！?/br>
    顧元瑋支撐不住，徹底跪了下去，汗流浹背，“丞相言重了，下官豈敢與清至爭?！?/br>
    “顧元瑋，倘若我兒子有什么不測，我會(huì)求陛下收回侯爵，再滅你滿門?！鳖佺笠膊豢茨_下跪著的老男人，目光平靜。

    “丞相，下官明白?！鳖櫾|恐懼，侯爵與命相比，自然會(huì)選后者。顏相是閻羅，輕易招惹不得。

    顧元瑋從地上爬起來，匆匆跑了，下臺(tái)階的時(shí)候踩了一個(gè)石子，直接摔了下去，跌了個(gè)狗吃屎。

    暗中的吱吱笑得捂嘴。

    顏珞看著靈位，心沉了下去，顧家的事情不算事，三言兩語就可解決。

    接下來，最難辦的事情便是如何將顧闕帶去相府。

    顧言死了，顧宅便是相府了。

    顧闕是未嫁的姑娘，去相府，于理不合，再者，侯爺不會(huì)放人。

    難不成自己住在侯府？

    雖說名正言順，但于她而言，辦事不便利。

    魚與熊掌不可兼得，必然要放棄一方的。

    顏珞神色不佳。

    晚間，顧闕偷偷去找顏珞，兩人躺在一起，不做什么，就簡單地靠著。

    ****

    停靈七日才可下葬。顏珞請假月余，朝堂上風(fēng)云變幻，太后迫不及待地安插自己的人脈，顏珞絲毫不在意，她管樞密院，軍事調(diào)動(dòng)需她點(diǎn)頭，太后安插再多的人都無用。

    六部有條不紊的運(yùn)轉(zhuǎn)，太后徹底把握朝政，新帝連奏疏都看不到。

    七日后，顧言尸身送去顧家祖墳，永樂侯送子歸山，一路上沉默不語，永樂侯夫人哭哭啼啼，惹人落淚。

    顏珞并沒有去，送到城門便止步。顧闕隨行，跟著侯爺。

    當(dāng)棺木落葬的那刻，侯爺雙眸滑下一行淚，這是他唯一的兒子。

    顧闕跪下，握著他的手，“父親，還有清至呢。還有丞相、還有我?！?/br>
    在永樂侯爺抗旨的那刻，她就將這位老者當(dāng)作自己的父親了，往后，她會(huì)代替顧家兄妹盡孝。

    葬后，永樂侯不肯走，夫人昏厥送回府里，顧闕站在侯爺身側(cè)，隨他一起守著顧言。

    今日是頭七，民間傳言說人死后頭七會(huì)回來見親人最后一面。

    晚間，永樂侯留在兒子的房間里，顧闕站在屋外，周圍不能點(diǎn)燈，因?yàn)楣頃?huì)怕燈。

    有燈就不敢回來了。

    至子時(shí)，樹葉輕動(dòng)，顧闕忽而落淚了，顧言回來了嗎？

    她等了片刻，等到葉子不動(dòng)了，才徐徐轉(zhuǎn)身。

    走到顏珞的院外，她上前，守門的婆子見是二姑娘就打開門。

    屋內(nèi)的燈還亮著，顏相并沒有睡。

    一路走去，婢女推開門，顧闕跨過門檻，顏珞走出來，兩人對視一眼。

    顧闕面有淚痕，顏珞知曉那個(gè)傳言，不禁笑話她：“見到了嗎？”

    “沒有，我知曉是假的，可是風(fēng)動(dòng)的那刻就期盼是他回來了?！鳖欔I抿了抿唇角，眼淚撲簌而下。

    明明只見過幾面，明明沒有深厚的兄妹感情，她還是有些難過。

    或許是雙生，是這副身體在難過，牽扯到心口。

    顏珞上前伸手抱住她，手落在她的脊背上輕輕撫動(dòng)，“傷心說明你是人，不是怪物?！?/br>
    “顏相，我……”顧闕語塞，不知該說什么，心口凝滯，只道一句：“疼我的人少了一個(gè)了。”

    她深深切切地感受到了顧言為兄長般的疼愛。

    顏珞怔忪，想起阿甕走了，自己也有這樣的害怕。

    這是親人。

    原來自己不是怪物。顏珞抿唇輕笑，告訴顧闕：“你還有侯爺呢，你想想，他為了你敢于抗旨，便是真的疼你了?！?/br>
    顧闕漸漸止住淚水，哭過一通，心里好受多了，她笑笑說：“我還有你，顏相，若是可以，我愿與你白頭偕老?！?/br>
    “是嗎？”顏珞低喃，神色恍惚，白頭偕老是多遠(yuǎn)？

    一輩子太久，顏珞覺得枯燥。她松開顧闕。

    當(dāng)她放手的時(shí)候，顧闕伸手抱住她，蹭在她耳畔說：“顏珞，沒有我，你會(huì)想我嗎？”

    顏珞卻問她：“沒有我，你會(huì)死嗎？”

    阿娘失去阿爹的愛后，果斷選擇了自我了斷。

    那么，顧闕呢？

    顧闕緊緊抱著她，咬著她的耳朵低語：“你若死了，我去找你。你若不愛，我會(huì)離開。”

    顧闕是戀愛腦嗎？顏珞覺得她不是。

    相反，顧闕很清醒，她知曉自己的付出，也得到自己的回報(bào)。倘若真有不愛的那一日，她會(huì)毅然離開。

    愛情是一場博弈，要么都是贏家，要么兩敗俱傷。

    顏珞擅謀，走到今日，布了無數(shù)局，將所有人一步步套進(jìn)去?？伤€是走錯(cuò)了一步，不該將顧闕拉入局中。

    顧闕是天上潔凈不染塵埃的神女，不該落入人間，染盡塵埃。

    顏珞后悔了，顧闕卻心甘情愿。

    顏珞道：“只有我死了，才會(huì)不愛?！?/br>
    她會(huì)死的，染盡鮮血的人，不配活著。

    她望著顧闕白凈的臉，心中滿足極了，這輩子誆得顧闕神魂顛倒，比殺人更為快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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