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凱看向韓百戶。

    韓百戶當著何永廉和魯一良的面說道：“有線人來報，方克勤從城外回來了?！?/br>
    何永廉道：“這是好事啊，方知府怎么樣了？”

    “他一回來便去了館驛。”韓百戶看也不看他，對著袁凱說道，“方克勤找到那位李御史，說自己貪污了軍需?！?/br>
    第194章 開春的調(diào)查五

    “這是怎么一回事？”

    “袁兄，你先坐下。”李飲冰道。

    袁凱忍住急躁，在桌旁坐下了。他和李飲冰并不熟絡(luò)，剛才那句劈頭蓋臉的問話其實是很不禮貌的。

    而李飲冰被他一問，心里既心虛又坦然，心虛是虛在他收了賄賂，坦然是坦在他自己根本不知道何永廉等人對方克勤下了手，所以來得及撇清關(guān)系。

    他還沒來得及準備，天上就掉下來一塊大餡餅——還是rou的。不過他自己吃了餡餅可是不行，得讓簡在帝心的袁凱也分走一半。

    “事情攤開來說也很簡單。”李飲冰一邊思考，一邊回答，“我雖呆在館驛里，但對這幾天的情形略有耳聞。今天一早，聽說你帶了人前去河道衙門，我便打算也跟去看看，咱們兩個都是奉了上面的命令，沒有不見面的道理，齊心協(xié)力才好辦差嘛?！?/br>
    說到這里，他看向袁凱，等他表達態(tài)度。

    袁凱強撐著笑點點頭。此時他有些后悔自己讓韓百戶留在外面的命令了，如果他在這里，李飲冰一定不會這么粘糊磨蹭。

    李飲冰滿意了，這才講到正事上：“誰知我剛一出門，就見到昨夜失蹤的方知府站在館驛前面，失魂落魄的，見了我便跪下了，說有事相告。”

    他頓了頓，從桌上一個敞開的盒子里取出兩張紙來，遞給了袁凱：“袁兄請看，那方克勤說清罪狀后，給了我兩樣東西，一樣是他的認罪書，已經(jīng)簽字畫了押，還有一樣是某個倉庫的地址，貪污走的軍需糧草就囤積在那里面，還未銷走?！?/br>
    袁凱接過來看了，倉庫里有沒有糧食他暫且不知，這一份字據(jù)寫的倒是十分詳盡，沒有半點漏洞，一分一厘皆盡交代清楚，寫出這份字據(jù)的人若是沒有親手貪污，那才真叫人驚訝。

    “軍需若是真的沒有損耗，那真是大幸?！痹瑒P對李飲冰道，“但方知，方克勤究竟是怎么貪的？”

    李飲冰道：“搬運糧食入船的民工都是杭州的百姓，面對手掌生殺大權(quán)的父母官，他們難道還敢抵抗嗎？袁兄，我想上面是錯怪工部了，軍需貪污的案子確實和糧船沒有關(guān)系?！?/br>
    袁凱沒說話。

    李飲冰還不知道自己收受賄賂的事從一開始就被錦衣衛(wèi)查得底掉兒，還能沉得住氣裝作清廉忠君，繼續(xù)道：“而且我以為這次的軍需大案重在軍需二字，而不是案字，勛貴們打仗，我等文官是插不上手的，何必在這時候給上面找不痛快。糧食既然回來了，那就皆大歡喜，不必再較真，回京也有交代。”

    袁凱不相信自己竟然能耐住性子聽他說完這一番狗屁不通的話。

    他忍著怒氣道：“有沒有關(guān)系不是李大人說了算的。既然我們誰都還沒有看過糧船，怎么能斷定它們沒有問題？來到杭州以后，該順利的地方過于曲折，該曲折的地方過于順利，實在難叫人不多想。圣上和太子殿下問起來，難道就說是犯人自己供出了自己嗎？歷來大案，哪有這般簡單！”

    這倒是真的，李飲冰沉默了。

    事情太急，沒有轉(zhuǎn)圜的余地，糧船和別的東西不同，不好新造也不好銷毀，朝廷那邊更是記錄著數(shù)目，河道衙門和工部想躲過袁凱與錦衣衛(wèi)的搜查，只能想出一些笨辦法來，這次綁走方克勤，逼著他背黑鍋，確實太魯莽了，明擺著是個漏洞。

    別說是能把大臣掛在城門樓子上放血的朱元璋，再昏庸的帝王都能看出不對。袁凱如今是純臣，這樣查下去，工部還有沒有辦法保命？

    收下的黃金突然變得燙手起來，李飲冰開始苦惱。

    “李兄，方克勤現(xiàn)在關(guān)在哪里？能否讓我去審一審他？”見李飲冰被問住了，袁凱便乘勝追擊。

    他終究沒有在明面上反對什么，李飲冰代表的是楊憲，是浙東一黨，他真的發(fā)了狠要使絆子，在杭州的地面上會有很多勢力愿意幫忙。

    李飲冰道：“因著還沒定罪，暫時關(guān)在知府衙門的大牢里，由我從京里帶來的人看著。袁兄是欽差，想審……當然是可以的?！?/br>
    “我去審方克勤，麻煩李兄帶人去倉庫核對糧草。”袁凱把收繳贓款的功勞讓給了李飲冰，“即使是立刻回京，也得先把糧食收攏好，不在這一半天內(nèi)著急。趁著這個功夫，我可以再查證一番?！?/br>
    “好?！蓖瑒P想的一樣，李飲冰亦不想明面上得罪他，阻攔一次可以說是老成謀國，阻攔兩次，那就是共犯了。

    從館驛出來，袁凱看見正在門外等他的韓百戶，快步走過去，韓百戶正蹲在屋檐下面，拿著一張大餅在啃，見他過來了，從懷里又掏出一張來遞過去。

    “大人，還沒吃中飯，先拿這個墊墊肚子吧。”

    袁凱點點頭，竟在韓百戶身邊蹲了下去，引得他一陣側(cè)目，說道：“我已看過方克勤的認罪書，確實沒有問題，與河道衙門的賬冊完全對得上?！?/br>
    “這么說……”韓百戶皺著眉，“是方克勤貪污了軍需，和工部新造的糧船半點關(guān)系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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