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家?guī)讉€女眷，親眼看著，越發(fā)的緘默。

    心里也齊齊沉下來一股氣——縱然她們在帝后眼前跟多余的似的，可帝后恩愛不假，身為皇后娘家人，就是化身成墻邊立著的不會動的瓷瓶也甘愿。

    桓崇郁和烏雪昭說了一些話，到底也沒打算多待。

    乾清宮里，這會兒該有閣臣等著了。

    桓崇郁這才掃了烏家人一眼，和烏雪昭說：“皇后和家里人慢慢談，朕走了?！?/br>
    一屋子人，起身恭送帝王。

    桓崇郁站起來，眼神凝在烏雪昭臉上，食指在桌面上輕扣了一下，示意她記得見完了人，要仔細看這玉雕。

    烏雪昭心里也惦念呢。

    礙于娘家人，不好細品而已。

    她微微一笑，點了點頭。

    桓崇郁喜歡她淺笑，似淡花初開，不算是一眼驚人的美，但回味無窮。

    坐龍輦離開坤寧宮時候，也還想著她的笑顏。

    坤寧宮這邊。

    萬老夫人眼熱著，發(fā)自內(nèi)心地感慨：“皇上當(dāng)真寵愛娘娘?！?/br>
    烏老夫人和荊氏也對視一眼，跟著笑了笑。

    此前茵姐兒回來報信，她們終究有些不敢相信。

    這回親眼見了，才知道皇后在帝王心里的分量。

    烏雪昭和烏家人該說的話，也都說完了。

    閑話幾句，打發(fā)了她們回去。

    自己在宮里，細看玉雕。

    料子和雕工都不必說，細膩又精致。

    更難得的，是皇上的心意。

    烏雪昭摸著玉雕，彎了彎唇角。

    不知道皇上什么時候雕的。

    又想著一定要勸他以后別雕了，叫大臣看見了，難免有閑話。

    -

    烏老夫人出宮之后，讓meimei同她一起先回了一趟烏家。

    烏老夫人當(dāng)然是想知道，皇后把她們支開之后，和meimei說了什么。

    萬老夫人也沒瞞著。

    這件事還要jiejie幫著參詳呢。

    她道：“娘娘的意思是，讓我為錦元去朱家向朱姑娘提親。”

    烏老夫人也驚訝了。

    沉思之后，她捻著佛珠說：“……娘娘輕易不會開口，她既說了，這事十有八|九能成?；蛴袆e的內(nèi)情?！?/br>
    萬老夫人本身就傾慕朱家名譽，還有朱家小娘子的才華。

    若能為孫子覓得這樣的正室妻子，那真是萬家祖墳冒青煙了。

    接著，老姐妹兩人又談?wù)摶实鄞屎蟮膽B(tài)度。

    帝后夫妻間，還有個大坎兒要邁呢。

    萬老夫人嘆氣道：“可惜了娘娘的身子……”她不敢多說，只是擔(dān)心地道：“外面都有流言了，還好傳的人不多?？蛇@事兒瞞不住?！?/br>
    女人懷不上孕，三五年總會暴露。

    那時不知道娘娘要面對什么樣的麻煩。

    烏老夫人不怎么擔(dān)心，她冷靜地道：“不過是全看天子的心意罷了。端看皇上今日待皇后的情誼，哪怕以后朝堂上波濤洶涌，娘娘也不會有事?！?/br>
    至多是，時長日久，帝王情薄了而已。

    總歸不會虧待皇后。

    萬老夫人心想也是。

    少年夫妻，都是彼此人生中的頭一個愛侶，情分自然非比尋常。

    略坐了一會子。

    她也回家了，和兒媳婦商議萬錦元的婚事。

    說是商議，萬老夫人根本沒給萬四夫人置喙的余地。

    她拿出了婆婆的態(tài)度，沉著臉道：“以你的眼皮子，多好的姑娘也輪不到你挑！”

    萬四夫人自知錯過烏雪昭，還得罪了烏家。

    如今烏雪昭還成了皇后，心里又悔又怕。

    不敢辯駁。

    只順從道：“兒媳婦一切都聽母親的?！?/br>
    萬老夫人又打算和萬錦元提一提這事。

    萬錦元正在作文章。

    聽了下人傳話，頭也不抬地打發(fā)道：“你先過去，和老夫人說，我晚點過去，順便陪她老人家用晚膳?！?/br>
    晚間，萬錦元果真去了，親自為老夫人布菜。

    他在人前和家里擺宴席的時候，從來不做這種事，常常都是埋頭吃飯，酒也不喝，一問三不知。不如家里其他兄弟圓滑會結(jié)交人。

    外人都說他是個書呆子。

    萬老夫人很欣賞萬錦元這性子。

    雖說在外口碑“差”了點兒。

    卻也摒除了許多煩擾事，能夠?qū)Ｐ淖x書。

    且他在她面前，又是個頂孝順的。

    萬老夫人笑呵呵道：“坐吧，一起吃?！?/br>
    祖孫兩個同坐。

    萬老夫人提了朱家和朱清玥，又問道：“錦元，朱姑娘和娘娘算是閨中密友，你可認得，或者聽說過朱家小娘子？”

    皇后娘娘的好友？

    萬錦元舉著竹著，想起江家喜宴，蓼園里的那個雨天。

    依稀有些柳枝般的印象。

    但朱清玥的具體相貌，他卻不怎么想的起來。

    最后說：“祖母，孫子不認得，也沒太聽說過朱姑娘的聲名。”

    “無妨?！?/br>
    萬老夫人笑道：“婚事是皇后娘娘提點的，朱姑娘的人品相貌配你肯定綽綽有余。你自己若沒什么想法，祖母可就拉著老臉上門去探一探口風(fēng)了?！?/br>
    萬錦元雖不認得朱清玥，但他知道朱家，祖上是隴西望族，后來改朝換代搬去了江南，十多年前朱清玥父親這一支入了京。

    莫說朱氏一族現(xiàn)在朝中舉重若輕。

    哪怕朱家暫時無建樹，以萬家的家世，又怎么般配得上？

    萬錦元婉拒了：“祖母，孫兒只求妻賢，容貌、身段別無要求。但娶妻講究門當(dāng)戶對，如此高攀……還是算了?！?/br>
    萬老夫人還想再勸：“錦元，論家世雖是高攀，但以你的才華相貌，今年八月要是鄉(xiāng)試能中舉，未必不能入朱家的眼?！?/br>
    萬錦元溫和一笑：“祖母，那就等孫兒中舉再說。”

    給祖母夾了一道菜，反勸她吃飯。

    萬老夫人知道，再說也不成了。

    這孩子不知在哪里學(xué)的糊弄人的本事，但凡他不想堅持的事情，很難勸得動。

    不久后。

    烏雪昭那里也收到了消息。

    不是朱家不肯，是萬家不肯。

    萬老夫人都點頭了，萬家還有誰不肯？

    自然是萬錦元本人不肯。

    烏雪昭不想朱清玥苦等，召了朱清玥母女進宮，私底下和朱清玥委婉說了。

    朱清玥聽罷，瞪圓了眼睛。

    頭一回臉色蒼白，又很快漲紅，十分失態(tài)。

    大抵她沒有想過，自己居然會被萬家拒絕。

    以她的出身，配萬家綽綽有余。

    那只能是萬錦元看不上她了。

    想起蓼園那日……他們也見過面了。

    朱清玥自知容貌與皇后娘娘相比，差了一截。

    那時站在娘娘身邊，萬家小郎君眼里看不見她，也很正常。

    朱清玥福身道：“謝謝娘娘為臣女的事費心。”

    烏雪昭扶起她，有些遺憾地說：“本宮還以為，和你……會有緣的?！?/br>
    朱清玥抿唇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