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fēng)雨里的罌粟花【第三章】(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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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fēng)雨裡的罌粟花【第三章(19)】 在9月2日星期五這一天的F市,有一個年輕的男孩,還有一個年輕的女 孩,在各自絕望地等待著各自心裡的那個人。 一個,是坐在手術(shù)室門外、在滿臉是汗的護(hù)士們給我處理好傷口的我;另一 個,是坐在自家別墅大門裡面、在滿臉是淚的蔡夢君幫她穿好衣服安裝好假肢的 段亦菲。 近乎同時在9月2日下午點23分46秒,我等來的,是從手術(shù)室裡出 來的主刀醫(yī)生;而段亦菲等來的,是在物業(yè)人員陪同下闖入別墅的F市警察局局 長徐遠(yuǎn),以及一眾刑警。 醫(yī)生問道:「是你送傷者來的吧?」 徐遠(yuǎn)問道:「你就是段亦澄的meimei段亦菲么?……請允許我稱呼你為他的妹 妹,因為從目前的法律關(guān)係上講,你們二人,還是兄妹關(guān)係?!?/br> 我和段亦菲,分別在不同的地點,面對著不同的人,目光呆滯地點了點頭; 我和段亦菲,注定各自等到的關(guān)于各自心裡的那個人的消息,一個是生,一個是 死。 徐遠(yuǎn)說道:「這是F市警察局的搜查令,我是F市警察局的局長徐遠(yuǎn)?!?/br> 「我認(rèn)得你?!?/br> 段亦菲輕蔑地看著徐遠(yuǎn),冷笑著說道,「你曾經(jīng)想過要見我。」 「沒錯?!?/br> 徐遠(yuǎn)說道,「我們有權(quán)對你的住宅進(jìn)行搜查取證,我也需要帶你回局裡進(jìn)行 筆錄,請你配合?!?/br> 「帶我走可以,」 段亦菲冷冷地看著徐遠(yuǎn),「但是搜查房子,你們得等我哥回來,他才是戶主?!?/br> 徐遠(yuǎn)輕輕地嘆了口氣:「你哥,回不來了……」 而在醫(yī)院手術(shù)室門口這邊,我堅持著坐在手術(shù)室外不離開,護(hù)士門拗不過我 ,只好把一些醫(yī)療用品拿了過來為我清理身上的彈孔、消毒、縫針、包扎,又給 我補了一針破傷風(fēng)針。 比起夏雪平,我幸運多了:頭皮上面的傷口早就自己止了血,除了被扎入了 一些碎玻璃渣以外,毫無大礙;段亦澄打在我肩頭和我腿上的子彈都只是皮rou傷 ,并沒有傷及筋骨,且因為都是打了個對穿,所以沒有子彈留在裡面,只是有些 彈屑黏在傷口壁裡,用酒精洗過之后就沒有什么問題;只是插在我肋骨下的碎酒 瓶對我造成了一定的危險,在后來的打斗之中,那半隻酒瓶直接爆掉,因此只有 一部分玻璃碴留在了肌rou里,清理傷口的時候護(hù)士又不得不翻開我的皮rou,把碎 玻璃用鑷子夾出,她們夾出的玻璃碴平均一厘米到三厘米不等,事后換藥時,護(hù) 士告訴我,其中一塊最長的玻璃如果再往裡深入一些,怕是能扎破我的膽囊…… 終于,我堅持等到了手術(shù)結(jié)束。 我一直顫抖著身體,等著主刀大夫把口罩揭開,等著他開口對我說話。 主刀大夫鬆了口氣,對我伸手比量著大小,說道:「五厘米,大概這么長— —就差這么長,子彈就打到心髒了?!?/br> 我心裡的石頭終于放下了……主刀大夫看著我急到虛脫的樣子笑了笑,對我 說道:「傷者是你什么人?」 「我上司,」 我解釋道,「我們是F市重桉一組的。」 「你們組長的命可真大!人已經(jīng)搶救過來了,子彈也已經(jīng)取出來;不過現(xiàn)在 還不確定,是否能脫離生命危險,所以還需要在I觀察。能不能撐過來,要 看她自己的了?!?/br> 「謝天謝地!謝謝大夫!」 我連忙握住了大夫的手,雙眼中流出了激動的淚水,我差點就要給大夫下跪 磕頭了,卻被大夫及時攔下了。 「小伙子,你別激動——其實她已經(jīng)算很幸運的了!子彈已經(jīng)打到主動脈了 ,好在送來的及時,止血也快;而且子彈是順著鎖骨和肋骨中間的縫隙打進(jìn)去的 ,然后正好卡在那裡;要是沒有兩根骨頭卡那么一下,對子彈造成了阻礙,會不 會當(dāng)場喪命,誰都不好說……做手術(shù)的時候,我們這些看慣了生死的醫(yī)生,看這 她身上那么多子彈留下的傷痕,說實話都覺得她很可憐啊——一個女人這么拼命 ,著實不容易?!?/br> 444.cом 「謝謝!謝謝!」 我依舊握著大夫的手,重重地握著。 再次道了兩聲謝,我長吁了一口氣,仰著頭大睜著眼睛,眨了眨眼瞼,硬把 眼淚憋了回去。 現(xiàn)在對我來說,還不是哭的時候。 「不過……」 主刀大夫的表情又凝重了起來。 「不過什么?」 被這突如其來的慾言又止,我又回到了提心吊膽的狀態(tài)。 「等不了病人醒過來,我明天就要對傷者進(jìn)行血液透析?!埂疫€以為是 多大的事情……等一下,現(xiàn)在要是給夏雪平做透析的話,以她現(xiàn)在這種身體狀況 ,我真怕她吃不消:「為什么這么急?」 「剛才在手術(shù)的時候,我們還進(jìn)行了血液採樣,經(jīng)過化驗,并沒有在她的身 體裡檢測到你送她來急診室的時候,說的三氧化二砷的成分,也就是我們?nèi)粘K?/br> 稱砒霜的成分;倒是在她胃腸裡發(fā)現(xiàn)了大量的苯二氮卓類藥物的成分,也就是日 常所說的安定或者安眠藥?!?/br> 原來段捷口中的「砒霜」 是安眠藥……虛驚一場!不過,我記得剛才段捷說起他給夏雪平下的是砒霜 的時候,語氣裡那種得意和自信,聽起來并不像是在故意用計詐夏雪平……這究 竟是怎么回事?難道他自己也不知道,他給夏雪平用的是安眠藥而不是砒霜?大 夫嘆了口氣,接著說道,「目前來看,她現(xiàn)在身體最大問題是她的BA指數(shù)高 達(dá).9至.,這個會影響她接下來的治療和恢復(fù)?!?/br> 「‘拜克’指數(shù)……這個是什么?」 我疑惑地問道。 「BA,英文BlAll的縮寫,中文叫 ‘血液酒精濃度’。再加上她有輕微的酒精肝癥狀,根據(jù)我們的推測,傷者應(yīng)該 有將近十年的酒精濫用歷史。」 這個我之前還真沒發(fā)覺。 后來我詢問過丘康健,丘康健才跟我說道,夏雪平確實之前都有很嚴(yán)重的酗 酒習(xí)慣,只要每次跟人出去吃飯,必定會喝酒,白酒、啤酒、黃酒、威士忌、伏 特加,至少是帶酒精的飲料都能喝,而且還經(jīng)?;熘龋约涸诩曳媚切┲?/br> 痛片的時候,大多時候也會用酒往里送;她逢酒必醉,因此艾立威才會常年充當(dāng) 她的代駕司機(jī),有的時候丘康健或者蘇媚珍也會去幫她開車。 夏雪平每次喝完酒,不會犯困也不會撒酒瘋,甚至還能繼續(xù)打架、開槍、看 桉件卷宗,但最大的問題就是她全身都會發(fā)紅發(fā)熱,丘康健說,估計這個跟她平 時在家喜歡不穿衣服,怕是也有很大關(guān)係;丘康健起初也覺得不太好意思,但是 因為自己算是從小就跟夏雪平一起長大的,所以后來慢慢也習(xí)慣了,自己也從沒 對她產(chǎn)生過什么不潔幻想。 夏雪平開始酗酒的那一年,正好是她跟何勁峰離婚、從家裡搬出去的那一年 ;而自從她知道我被分配到她的手下之后,她才開始節(jié)制。 丘康健說夏雪平這樣做,就是不想讓我看到她最脆弱的一面。 我卻對這一切,一無所知。 還沒等我心疼完,大夫看著我,繼續(xù)擔(dān)憂地說道:「并且與此同時還有一件 事:我們在傷者體內(nèi),還發(fā)現(xiàn)了麻黃鹼成分、以及大量的易與麻黃鹼相融合的酮 類物質(zhì)和類固醇物質(zhì)……我想請問您一下,警官,您了不了解您的這位上司?她 平時……是否有濫用藥物的習(xí)慣或者經(jīng)歷?」 酗酒也就算了;濫用藥物?夏雪平?她?「實不相瞞,這位大夫……」 我對大夫說道,「我除了是她的下屬,還是她的兒子。」 「哦,是這樣,您好?!?/br> 「……以我對她的了解,她應(yīng)該在長期服用抗抑鬱藥物和止痛片。不知道, 這算不算濫用藥物?」 「抗抑鬱藥物和止痛片……」 大夫皺著眉頭說道,「那這就奇怪了……抗抑鬱藥物多是刺激多巴胺分泌的 ,部分止痛片會含有少量麻黃鹼,但也不至于那么多……而我和同事們在你mama 的體內(nèi)檢測出來的那種酮類物質(zhì)和類固醇物質(zhì),都是會促進(jìn)人體心跳、加快心率 ,并且會強烈刺激腦垂體和性腺的,這兩種特殊的酮類和類固醇會像脂肪、寄生 蟲和一些細(xì)菌一樣在人體內(nèi)堆積,并且會無規(guī)律、間歇性地讓她體內(nèi)的雌激素在 某個時間點內(nèi)大量且劇烈地分泌?!?/br> 444.cом 雌激素劇烈分泌……這讓我一下就聯(lián)想到了王瑜婕那天在審訊室裡的樣子; 還有段捷死前幾分鐘說的,他給夏雪平的飲食裡加入過「生死果」 的粉末。 ——在這一瞬間,我似乎有點明白了那天清晨,在我的guitou和yinjing前端頂著 她的內(nèi)褲捅入她的下體時候,平時看起來冷傲無比、甚至給人感覺都有點性冷澹 的她,為什么會表現(xiàn)出那種徘徊在慾望與理智邊緣的樣子;她的那些言語、表情 ,以及床單上留下的一片yin液的印記,跟她自己本身的為人性格絲毫不符,或許 就是因為那些該死的藥片在作祟。 ——她常年自己一個人保持著潔身自好,除了段捷這個在跟她親吻的時候都 想著殺伐的特殊例子……那要是每當(dāng)那些藥物在她身體發(fā)作的時候,她自己一個 人,該多難受啊?而即便是這樣,她都沒有對段捷——不,是段亦澄——她都沒 有對段亦澄就范……我不得不說,夏雪平真的是個堅強的女人,堅強到一種令人 髮指、違背生理和藥理規(guī)則的境地。 這個再加上夏雪平的生死,跟這兩個一起比起來,那天晚上她為了把偷出來 的盤塞回到段亦澄的衣服口袋裡,而被迫接受的那個吻,根本就不算什么。 大夫看了看我,接著說道:「嚴(yán)格意義上講,如果排除麻黃鹼物質(zhì)以外,那 些酮類物質(zhì)和類固醇,就我們目前化驗來看,對人體基本無害——當(dāng)然,這只是 初步判斷,如果想知道這兩種物質(zhì)到底會對人體起到什么作用、它的極端效果是 什么、它是從什么東西上提取出來的,還需要多次試驗論證和數(shù)據(jù)分析;但是由 于你mama剛剛失血過多,如果心率長時間驟升的話,會影響血壓,搞不好會出現(xiàn) 體內(nèi)出血,甚至是猝死;尤其是經(jīng)過我們實驗科室的初步的化驗,我們科室的醫(yī) 生們發(fā)現(xiàn)這兩種物質(zhì)除了會刺激神經(jīng)和性器官以外,還會擴(kuò)大已經(jīng)被攝入體內(nèi)的 安眠藥劑的藥效,這幾天我們可能還會給她注射一些止血止痛類藥物,如果不及 時把這些酮類物質(zhì)和類固醇類物質(zhì)排出體外,那說不定會引起某些比如硫噴妥鈉 和嗎啡類藥物過度反應(yīng),可能會造成患者的藥依賴,甚至損傷大腦。所以,我希 望傷者最好能在明天早上就進(jìn)行血液透析,只是之后,傷者的身體狀況一定會十 分虛弱,到時候就要辛苦家屬陪床了。」——多災(zāi)多難的夏雪平唉……明明從死 神的魔爪裡已經(jīng)逃出來了,卻還要活活承受這種折磨。 天殺的段亦澄!他倒是被一槍打死落了個清靜!我緊閉著雙眼皺著眉頭,然 后面前呼出一口點了點頭:「好吧……那就麻煩您安排一下了?!?/br> 「那請跟我來吧。我先帶你去登個記,之后我直接帶你去I病房?!?/br> 登了記之后,醫(yī)生并沒有直接讓我去見夏雪平,他說夏雪平暫時還需要接受 幾小時的特殊觀察,并且給我找了一張空病床讓我睡了一覺。 覺醒后,醫(yī)生讓我洗了手,然后才讓我進(jìn)入I病房,就此開啟了我漫長 的陪床生活。 我說漫長,不是因為枯燥乏味,而事實上,能24小時不間斷地陪著夏雪平 ,我心裡別提多滿足;只是因為,我陪著的夏雪平,是昏迷不醒的夏雪平,她的 臉上還戴著氧氣罩、胸口連著心電圖、手背上還插入了輸液針,我真不知道她什 么時候才能醒過來。 從見到她躺在病床上那一刻起,我就開始流淚。 我在她身邊拉她的手、撫摸她、親吻她,我甚至很好奇地——也可以說,我 很喪心病狂地——在她昏迷不醒的時候,把手伸進(jìn)她的衣服裡,撫摸了兩下她的 胸和rutou,我記得有些電影裡有人用這種方式刺激過昏迷不醒的病患并且成 功過,所以我也天真地試圖通過這種方式喚醒她,可除了心電圖會產(chǎn)生一些波動 以外,在她身上,毫無其他任何反應(yīng);當(dāng)然,我絕對不會禽獸到在這個時候趁著 夏雪平昏迷受傷而滿足自己的一時之快,上警專上課的時候,就遇到過犯罪嫌疑 人趁大出血女傷者處于體虛昏迷時施以姦yin至被害人大出血及心律不齊導(dǎo)致死亡 的桉例。 事實上,一回想起夏雪平隻身一人去見段亦澄的時候,我卻在他們家的地下 室裡跟蔡夢君忘我地性交,我的內(nèi)心便會生出無比的自責(zé)。 我由衷地開始排斥起性行為。 可在這個晚上,我仍是一次在慾望的小火苗和好奇心、以及想要讓她醒過來 的急切心理驅(qū)使之下,我把手伸進(jìn)她的內(nèi)褲,想要通過觸摸她的下體讓她清醒過 來;就在我剛觸碰到夏雪平外yinchun的時候,卻發(fā)現(xiàn)夏雪平大小便都失禁了,而且 內(nèi)褲裡漸漸髮乾。 我連忙摁下了求助鈴,然后毫不顧忌地掀開了夏雪平的被子——好在這里的 I病房都是單人單間——又把她身上的褲子和內(nèi)褲脫了下來,協(xié)助著護(hù)士托 起夏雪平的軀體換了被褥床單,然后我又管護(hù)士要了兩條濕毛巾和一盒酒精擦片 ,把夏雪平沾上了的已經(jīng)發(fā)硬醬黃色污穢混合物的屁股和小便處,徹底清理乾淨(jìng)。 我看著夏雪平雙腿間柔軟緊窄的陰戶,上面隆起的長著雜亂無章陰毛的恥丘 ,以及再上面,象徵著曾經(jīng)是放我來到這個人世間的入口的那道疤,我安靜地趴 在了夏雪平的下體處,把耳朵貼在了對應(yīng)著她的zigong的位置上面,貪婪地感受著 她身上的溫?zé)幔嵛鴱乃眢w內(nèi)部順著yindao口緩緩散發(fā)出的體香氣息和酒精擦 片擦過后留下的刺鼻辛涼氣味。 在她的身體上枕了一分鐘后,我親吻了她的yinchun一口,親吻了她小腹上那道 疤痕一口,我又親吻了她的額頭一口。 做著這一切的我,腦子裡并不帶有任何情色慾望,心如止水。 然后,我給夏雪平換上了一套新的病號服,給她掖好被子;后半夜護(hù)士給我 送了一杯溫水、兩粒抗生素。 我吃了藥,抓著夏雪平的手就囫圇睡下了。 這一天,是我次殺人,是我次粒米未食、滴水未進(jìn);這一天,也是 我次陪伴夏雪平這么長時間。 444.cом 在這天之后,我除了幫著她擦身子、換衣服之外,暫時再沒有對她進(jìn)行過其 他任何動手動腳的行為。 這一夜我驚醒五次,每次直至確定夏雪平依舊在睡著、看了看輸液瓶裡依舊 有液體、心電圖正常之后,我才繼續(xù)閉上眼。 第二天一大早,大夫?qū)⑽医行?,給夏雪平吊了半瓶生理鹽水、進(jìn)行了二次洗 胃,等了半個小時,就把夏雪平送入了透析室。 在透析的時候,夏雪平曾咬著牙掙扎了幾下,全身都在輕微地抽搐,接著她 乾咳幾聲、抻著脖子似乎想起身,我剛闖進(jìn)透析室的門要去扶著她的身體,她又 突然倒在了病床上……我看著豆大的汗珠從她額頭上滲出,看著她那副痛苦的樣 子,我只能捏著拳頭向醫(yī)院走廊的粉牆上連連砸著,其他的我卻無能為力……我 忍著沒有哭泣,可實際上我不知道,我的臉上的淚水其實一直沒離開過。 經(jīng)過了血液透析后的夏雪平,呼吸似乎順暢了一些,但她看起來更虛弱了。 醫(yī)生說從現(xiàn)在起儘管她還不能進(jìn)食,但是我可以給她喝些水或者米湯之類的 東西了。 我趁著她有護(hù)士照顧她、給進(jìn)行葡萄糖和營養(yǎng)液輸液的時候,我跑到了醫(yī)院 樓下的便利店,買了一瓶蜂蜜,一個保溫杯,從餐飲部灌了些熱水以后,我拿了 個紙杯和木勺,給她調(diào)了些溫蜂蜜水,一勺一勺地順著夏雪平的嘴巴喂了進(jìn)去。 這一天我依舊沒有進(jìn)食,只吃了兩塊護(hù)士因為怕我虛脫而送給我的水果硬糖 ;我也沒有喝水,我生怕自己去洗手間之后,夏雪平一個人在病房裡會出什么狀 況,護(hù)士拗不過我的任性,只好在我的手上也吊了一瓶生理鹽水和葡萄糖,并且 找來主治醫(yī)生勸我,硬給我塞了一小塊壓縮餅乾。 「你自己還傷得這么重,你這么熬,可得悠著點,就算你是鐵打的也會受不 了的?!?/br> 主治醫(yī)師對我說道。 我對此毫無怨言,無論是出于一個下屬對于上司、一個兒子對于母親,還是 出于一個愛上不該愛上的女人的男人的角度來講,我都毫無怨言。 何況在我跟夏雪平之間,由于我對meimei美茵和蔡夢君做出的事情,以及我對 夏雪平跟段亦澄之間的誤會,我從內(nèi)心裡覺得我虧欠她。 又過了一天。 第三天上午的時候,在我迷迷煳煳睡著了的時候,美茵和父親來了醫(yī)院。 兩個人手拉著手、十指相扣進(jìn)的門。 一見我抬起了頭驚醒,父親連忙鬆開了美茵的手。 「她還是這么不會照顧自己……」 父親看著夏雪平嘆了口氣。 「……我也有責(zé)任?!?/br> 我顫抖著呼吸著,低著頭對父親說道,「是我沒照顧好她。」 我看著父親的眼神,覺得他明明是想要撫摸一下夏雪平的額頭,但他卻抑制 住了自己的情感。 美茵進(jìn)門的時候眼睛裡都是父親,臉上掛著眉飛色舞的神采;可當(dāng)她見到躺 在床上依然掛著水、連著心電圖、戴著氧氣罩的夏雪平的時候,她站在一邊靠著 牆,怯生生地盯著夏雪平,不敢靠近。 父親舉著手裡的保溫桶,對我說道:「這事情今早才從雪平以前那個姓沉的 同事那裡知道的……這個是你陳阿姨燉的紅豆黑米人參粥,加了一些紅糖?!?/br> 「替我謝謝陳阿姨吧,」 我說道,「但是你看夏雪……你看媽現(xiàn)在的樣子,根本喝不了粥。我這幾天 只能給她喂一些蜂蜜水,還不敢多喂,怕她血糖驟升。實在不行,把粥先留這吧 ,等她醒了我再去熱熱。」 「那你就把它喝了,秋巖,這粥留不住,捂久了味道就壞了。兒子,你是不 是幾天都沒吃東西了?」 父親擔(dān)憂地看著我說道,「你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成人樣了,身上還有傷——聽爸爸 的話,有我和meimei在這看著mama呢。你去洗把臉,休息一下,然后把粥喝了?!?/br> 我看著父親關(guān)切的樣子,執(zhí)拗不過,只好站起了身,從床架上拿了條乾淨(jìng)毛 巾去了衛(wèi)生間。 看著鏡子裡的自己,我?guī)缀鯂樍艘惶壕驮诙潭虄商斓臅r間裡,我的臉上已 經(jīng)消瘦得脫了形;又因為本來在周五夏雪平受傷之前,我就一直沒怎么好好睡覺 ,所以我眼眶周圍盡是黑黑的一圈。 我擰開了水龍頭,給自己洗了一把臉。 兩天沒有正經(jīng)喝過水的我,此時似乎都能聞到清水的氣味。 當(dāng)我從洗手間裡濕著臉走出來的時候,正看到何美茵站在病房門口,一腳蜷 起踩著牆圍,低著頭單腿站著。 「你干嘛在走廊待著?」 我一邊擦著臉,一邊對美茵問道。 何美茵抬起頭,眨了眨眼睛看著我,又低下了頭對我說道:「我不想進(jìn)去… …你進(jìn)去吃東西吧?!?/br> 我順著病房的門玻璃往裡面望了一眼,父親剛剛幫著夏雪平掖了掖肩頭的被 角,此時正坐在床頭邊,用十分焦心和擔(dān)憂的目光盯著夏雪平的臉,除此以外并 沒有做什么,父親很克制,連夏雪平的手都沒拉。 我又看了一眼何美茵,她現(xiàn)在嘟著嘴擺著一副臭臉,真的就差把「吃醋」 兩個字寫在腦門上了。 「跟我進(jìn)去吧。父親也沒怎么樣?!?/br> 我對著美茵說道。 「哼,還要怎么樣???」 美茵棱著眼睛斜著眼珠看了眼病房門,對我陰陽怪氣地說道:「我才不想進(jìn) 去呢,你要進(jìn)去你就進(jìn)去。只是你不嫌老爸在裡面多馀么?反正我倒是覺得我多 馀?!?/br> 我很苦惱地看著何美茵,氣得鼻子嘴唇直顫,但就是說不出來一句話。 美茵把頭轉(zhuǎn)到另一邊,把下巴一揚說道:「……父親還真是艷福不淺呢!每 天在家看著他跟那姓陳的賤貨成天膩膩歪歪已經(jīng)夠了,誰曾想來著還得看著他給 夏雪平獻(xiàn)殷勤……」 「你他媽的愛進(jìn)去不進(jìn)去!」 我實在忍無可忍,對著何美茵罵了一句。 這一罵給她罵傻了。 ——從小時候到剛才的一秒鐘前,我這個當(dāng)哥哥的都沒罵過她一句,哪怕是 在她欺負(fù)我欺負(fù)得最厲害的那幾年裡,哪怕是她在外面闖了再大的禍的時候,哪 怕是在我之前已經(jīng)要向她表白卻得知她對父親產(chǎn)生了私情、并且已經(jīng)跟父親進(jìn)行 了一些邊緣性行為的時候,我都沒這樣憤怒地罵過她。 444.cом 她嚇得連忙轉(zhuǎn)過了頭,把抵在牆圍上的那一隻腳放了下來,睜大了眼睛驚恐 地看著我一個字都不敢說。 我轉(zhuǎn)頭看了一眼病房裡面,父親依舊在盯著夏雪平發(fā)呆,他應(yīng)該是沒有聽到 我的責(zé)罵,我才放心地繼續(xù)與美茵對視。 我接著說道:「我知道你跟父親把'不該發(fā)生'的也給發(fā)生了,但我想問問 你:何美茵,你還是不是人?你吃醋吃到誰頭上來了?夏雪平現(xiàn)在都什么樣了你 沒看到嗎?……就算你跟父親'那個'了,夏雪平說到底也是你的mama!她前天 差點被人開槍打死你知道嗎!何美茵,你從小咱家所有人都容忍你、讓著你、寵 著你,你就算鬧脾氣也得有時有晌吧!而且你知不知道夏雪平其實心裡多愛你? 她跟老爸離婚的這幾年她都沒去警校看過我,她卻總找機(jī)會去你們學(xué)校外面待著 、就為了在學(xué)校外面順著柵欄等你上體育課的時候看你一眼!你他媽還好意思跟 我來這么一句,我說我的小公主啊,你講不講良心!」 「怎么……怎么可能!誰……誰跟你說的?」 美茵顫抖著聲音說道。 「就是那個殺了你朋友江若晨的化學(xué)老師周正續(xù)!他在審訊室裡親口跟我說 的,他跟我說過他在學(xué)校門口見過夏雪平好幾次!」 我冷冷地說道。 美茵低著頭,眼睛裡開始閃動著淚花。 「你愛信不信!……就你跟老爸之間那點事,我他媽說你什么了么?我他媽 說父親什么了么?你以為全天底下就你一個人心裡最不痛快是么?夏雪平都這樣 了,你還鬧脾氣!……你愛他媽進(jìn)來不進(jìn)來!」 說著,我勐地打開了病房的門,嚇得父親突然抬起頭,站起了身。 而門外的美茵被我說得有些無地自容,徹底低下了頭,捏著自己的衣角不說 話。 我看了父親一眼,接著轉(zhuǎn)過身,緩緩地關(guān)上了病房門。 「怎么了?」 父親一臉不知所措地看著我。 「哦……沒,沒事……」 我應(yīng)付著父親說道,「風(fēng)刮的?!?/br> 實際上病房裡根本沒開窗,走廊裡也是。 美茵隨后也緩緩地打開了病房的門,扭捏地看了看我,又看了看父親,接著 坐到了夏雪平的床邊,一直凝視著夏雪平的臉不說話。 我狼吞虎咽地吃完了粥,也盯著夏雪平。 接著很長時間,我和父親還有美茵之間都沒有話可聊,倒像是我們仨也跟著 昏迷了一般。 最終還是我先開口,讓父親和美茵回了家,他倆一個上班一個上學(xué),一個有 稿子要改一個還有作業(yè)也要做,夏雪平這邊留我一個就夠了,他們倆也著實幫不 上忙。 父親想了想同意了我的話,便帶著美茵離開了。 下午的時候,又有四個人來了病房看望夏雪平:徐遠(yuǎn)、丘康健、蘇媚珍和吳 小曦。 四個人看著我和夏雪平的臉色,全都嘆了口氣,丘康健甚至都哭了。 「真是該死……」 丘康健一邊擦著眼淚一邊說道,「早知道那個段捷是那種人,當(dāng)初我說什么 也不會想著從中撮合雪平跟他!何況誰知道小媗也是他殺的!……該死!」 「行了,丘叔,別哭了。夏雪平現(xiàn)在不是沒事了么?」 結(jié)果反倒要我來安慰他。 「秋巖,你回去休息一下吧。留我跟小在這照顧雪平就夠了,」 蘇媚珍對我說道,「更何況我們都是女人,照顧雪平更方便?!?/br> 「對啊秋巖,你看看你,這都熬成什么樣了?再這樣你會把身體拖垮的,萬 一夏組長醒了,看到你這樣子,她會心疼的!」 道。 我對著她倆擺了擺手說道:「蘇阿姨,小,咱這都不是外人,我也就不跟 你們客氣了——我真沒事,這裡就留我一個就行了,你們都有正經(jīng)事情要忙,該 忙就去忙吧?!?/br> 徐遠(yuǎn)把眼睛藏在一副墨鏡后看著我,他想了想,對我說道:「秋巖,是這么 回事:今天我把媚珍和吳小曦叫過來,就是想給你倒班的。我這邊還有個必須要 交給你的任務(wù)要辦。雪平現(xiàn)在暫時倒下了,這個事情,整個重桉一組就你能辦?!?/br> 我皺著眉抿了抿嘴,對徐遠(yuǎn)問道:「就我能辦?……艾立威呢?」 「他今早請假了,說是肚子不舒服,沒來上班?!?/br> 徐遠(yuǎn)看著我說道。 「媽的……一到關(guān)鍵時刻就是肚子不舒服!他以為他自己是石田三成呢!」 我罵了一句。 「快跟我走吧,讓蘇處長和吳警員替你一會兒?!?/br> 徐遠(yuǎn)拍了拍我的肩膀,補了一句,「怎么?我這個局長在你面前說話都不夠 份量了?」 徐遠(yuǎn)這話都說出來了,我還能說什么,只好站起了身,多叮囑了小兩句, 跟著徐遠(yuǎn)和丘康健下了樓。 丘康健負(fù)責(zé)開車,而我和徐遠(yuǎn)則坐在了后面的座位上。 「什么任務(wù)啊,局長?」 「先別多問?!?/br> 徐遠(yuǎn)拉著臉嚴(yán)肅地說道,「回去你就知道了。」 結(jié)果將近二十多分鐘以后,車子停到了宿舍樓的門口。 徐遠(yuǎn)對我指了指宿舍樓門,笑了笑說道:「下車吧。我給你的任務(wù)就是,讓 你回去好好休息。你擊斃段亦澄有功,本來就不應(yīng)該再讓你受累,再加上你身上 還有傷呢你得養(yǎng)傷。」 我無奈地看著徐遠(yuǎn),搖了搖頭:「都說您是‘諸葛狐貍’——近妖的腦子、 千年的道行,名不虛傳。但我是不會下車的?!?/br> 「嗬!小子,跟我叫板?。俊?/br> 徐遠(yuǎn)看著我樂了。 444.cом 「那我也是不會把車開回醫(yī)院的?!?/br> 丘康健回身對我說道,「反正我和徐局長都是大煙鬼,我知道你不怎么會抽 煙,我和局長倆人,倒是能在車裡抽煙抽上一整天。下不下車你看著辦?!?/br> 徐遠(yuǎn)聽了,也點點頭,甩著手裡的打火機(jī)沖著我笑。 我是真受不了這兩個老頑童。 「就算是我回去了躺在床上,一想到夏雪平還在醫(yī)院的重癥監(jiān)護(hù)室裡,就算 你們兩位給我灌安眠藥,我也睡不踏實——我說的是實話?!?/br> 我只好說道。 徐遠(yuǎn)沒說話,嘆了口氣。 他想了想,從上衣口袋裡掏出一盒煙,自己點上一根,又遞給丘康健一根。 還真是說抽就抽。 我側(cè)過頭看著徐遠(yuǎn),問道:「局長,能給我來一根么?」 「喲,你小子開葷了?」 徐遠(yuǎn)叼著煙卷笑了笑,從煙盒裡拍出一根來遞給我,順便把打火機(jī)一併遞了 過來:「喏,你自己點。」 我把煙卷叼在嘴裡,點燃了香煙,輕輕抽了一口——一瞬間,我彷佛是在我 嗓子裡燒著了一座茅草屋。 我開了車窗,連連咳嗽,把煙卷吐掉了,逗得徐遠(yuǎn)和丘康健哈哈大笑。 「我的天,這什么煙啊!」 我皺著眉頭對徐遠(yuǎn)大叫道。 「美國貨,駱駝牌。勁兒大著呢!」 徐遠(yuǎn)笑著說道,「知道老佟頭給你煙抽過,他平時抽的都是新馬泰進(jìn)口的, 口味輕的很,焦油量能跟我這比么?」 「算了算了,我還是不抽了……」 「你小子可以,」 丘康健對我說道,「都咳嗽成那樣了,還能把著車門不放。我都等著你打開 車門之后,我直接踩一腳油門就走?!?/br> 「那我也能開車自己回醫(yī)院去……」 我不服氣地對丘康健說道。 「疲勞駕駛,這可犯法,是要被拘留的!」 徐遠(yuǎn)摸了摸我的額頭,接著又問道:「再說了,你車呢?你小子有車么?」 ——我這才想起來,夏雪平幫我從局裡借的車還停在段家的后門呢!「我……」 我有些瞠目結(jié)舌。 「行啦!早就讓局裡同事給你開回來了,別擔(dān)心,」 徐遠(yuǎn)從嘴裡吐出一股煙圈說道,「局裡的東西,我都比我自個家里東西還寶 貝呢,一輛車的事情,我能給漏咯?」 我長吁了一口氣,想了想,又對徐遠(yuǎn)問道:「說起來,段捷……段亦澄的尸 體呢?」 「已經(jīng)放在咱們局裡自己的太平間裡了。過兩天就準(zhǔn)備拉到殯葬廠火化,然 后準(zhǔn)備問問他那閨女,看看她想怎么處理再說吧?!?/br> 徐遠(yuǎn)對我說道。 「那段亦菲呢?」 「她?唉……她自然是悲痛欲絕唄,但是隨后也挺配合地接受了我們的調(diào)查 和訊問。從她的供詞,再加上我們目前掌握的證據(jù)來看,段亦菲這個丫頭跟封小 明的死、跟盧紘的死,以及跟策劃謀殺雪平這件事,其實都沒什么太大關(guān)係,所 以她已經(jīng)被量才副局長送回療養(yǎng)院了。」 徐遠(yuǎn)放下煙,另一手摸了摸腦門齜了齜牙,「看在那姑娘雙腿殘疾,又是先 天性心髒病的份兒上,我沒讓經(jīng)偵處的人凍結(jié)段亦澄的財產(chǎn),先暫時沒收了一些 不動產(chǎn)、關(guān)閉段亦澄的私募基金——這姑娘不容易啊,沒了雙腿、只能靠著碼字 賺錢,我不想斷了她的活路。不過,她現(xiàn)在這個療養(yǎng)院怕是住不了多長時間了, 那療養(yǎng)院實在是太貴了,就算是吃段亦澄給她留下的老本,那照著她以前的生活 標(biāo)準(zhǔn),那些錢花不了多久,她就得去乞討?!?/br> 我想著段亦菲的身世和際遇,也不禁有點覺得可惜。 「局長,送我去青松療養(yǎng)院吧?!?/br> 我對徐遠(yuǎn)說道,「我想見見她?!?/br> 徐遠(yuǎn)和丘康健一併看了看我,然后徐遠(yuǎn)點了點頭。 沉量才睡在青松療養(yǎng)院的一樓大堂沙發(fā)上,旁邊有三個便衣警員守著,派頭 大的很。 徐遠(yuǎn)看著沉量才酣睡的樣子沒有打擾他,自己和丘康健到樓外散步。 程功像一隻熱鍋上的螞蟻站在前臺,時不時望瞭望睡在沙發(fā)上的沉量才,卻 絲毫手足無措;當(dāng)他看著我跟著徐遠(yuǎn)的車來的療養(yǎng)院,又跟在徐遠(yuǎn)的身后進(jìn)入的 大堂,整個人都傻眼了。 「何老弟,你這是……」 「抱歉了,程先生?!?/br> 我對程功說道,「我不是什么客戶,我也不是什么情報站長的孫子,我是F 市警察局重桉一組的警員。騙了你這么久,對不起了?!?/br> 程功愁眉緊鎖,點了點頭:「算了……何老……我還是叫你‘何警官’吧。 你這次過來,又有什么見教?」 「見教不敢。我想見見段亦菲。」 「在老地方,你自己上去吧。」 程功說完,又回到了前臺,再也沒睬我。 我上了電梯,走到了熟悉的樓層,走到了熟悉的落地窗前;段亦菲坐在熟悉 的電子輪椅上,用著熟悉的姿勢捧著一本書,從熟悉的位置望著窗外熟悉的景象 ;而蔡夢君,坐在熟悉的椅子上,以一種熟悉的語氣和聲音,給段亦菲讀著書。 一切以一種熟悉的方式開始,又將以一種熟悉的方式結(jié)束。 我忍著大腿上的傷,一瘸一拐地走向了兩個人。 「你還來干什么?」 蔡夢君抬起頭,敵視著我。 「我是來找她的?!?/br> 我的語氣裡也沒有任何情緒。 「你還敢來?……我們不歡迎你!」 蔡夢君低下了頭,捏著手裡的書,對我冷言相向。 段亦菲一直沒回過頭看我,也沒有看蔡夢君,只是默默地盯著窗外的景象。 「我是來找她問話的,別忘了,我是個警察。」 我說道。 444.cом 「喲,警察!很威風(fēng)是吧!告訴你,亦菲該說的已經(jīng)都說了,你還來……」 蔡夢君正對我咬牙切齒地說著,段亦菲終于開了口:「夢夢,讓他問。你先 避一下吧。等他結(jié)束了,你帶我出去走走;好久沒逛街了,我想去逛逛街。」 蔡夢君想了想,站起了身,從我身邊用肩頭撞了我的胸口一下,繃著臉走開 了。 ——我也活該這樣。 我欠她的。 段亦菲轉(zhuǎn)過頭后,對我說的句話是這樣的:「你都看到了?」 「一切都看到了。」 我對段亦菲說道。 「看的過癮么?」 段亦菲用著一種極其挑釁的眼神瞪著我。 我努力沉默著。 「何秋巖,你真是給了我好大的生日禮物!」 「呵呵,你'哥'也不吝嗇么,」 我指了指我的大腿說道,「這槍就是他打的。我身上還有幾處傷呢,你要看 么?漂亮得很!還有夏雪平,她現(xiàn)在還在醫(yī)院裡躺著呢,依舊生死未卜!」 「哼!她死了才好呢!夏雪平若是死了,也就一了百了了!也就不用費 心力繼續(xù)寫下去了,我也不用再聽那些自以為可以決定我寫什么的、靠賣盜文 字生活的二道販子們,在貼吧上對我的劇情走向肆意品頭論足,乾脆直接他媽的 完結(jié)了算逑!」 「你他媽咒死誰呢!」 我捏著拳頭對她罵道,聽著她的話我真是想抽她一嘴巴!「去你媽的!跟我 '哥'比,你們倆這算個屁!他都已經(jīng)被你打死了!夏雪平卻好歹還在醫(yī)院呢! 你夠本了何秋巖!你他媽還想怎樣?」 段亦菲雙眼裡含著淚,死死地盯著我。 「他活該?!?/br> 我語氣陰森地說道。 「cao你媽逼的!」 段亦菲對我罵了一句。 我沒有還嘴,而是閉上了眼睛,走到了剛才蔡夢君做過的那張椅子旁邊坐了 下來。 還嘴無意義,我來見她,也不是為了跟她來罵街的,而且說實話,對于在她 生日這一天,我殺了段亦澄這件事我很遺憾;但是不好意思,段亦澄要在這一天 殺掉我目前生命中最珍貴的人。 或許這個世界本來就是這樣,不是你殺了我,就是我殺了你,或許這個世界 的本質(zhì),本身就是冤冤相報。 我看了看段亦菲手裡的書,那是一本莎翁戲劇本,。 「Frs,Rs,r,l rrs(朋友們,羅馬的公民們,請把你們的耳朵借給我);」 看著這本書,我情不自禁地開始背誦起劇中馬克&8231;安東尼那最有名的獨白, 「Irsr,prs.( 我過來是為了埋葬凱撒,而不是來讚揚他的。)」 然后我對段亦菲說道:「當(dāng)人們做了惡事,死后免不了遭人唾罵;可是他們 所做的善事,往往隨著他們的尸骨一齊入土;Slw sr.(所以,讓凱撒也這樣吧。)」 「嗬,你對這段的英文倒是很熟么。」 段亦菲半揶揄半讚賞道。 「呵呵,」 我苦笑道,「初中時候喜歡過我們班的英語課代表,那時候總會找一些比較 深奧的英語長段背誦,希望她能由此對我產(chǎn)生注意。結(jié)果人家對我一點感覺沒有 ,而且后來才發(fā)現(xiàn)時至今日,現(xiàn)在也沒有人會這樣說英文了?!?/br> 「你今天來,可不是為了跟我討論莎士比亞的吧?」 我想了想,對她說道;「我是來你聽你講故事的。給我講講你和段捷……哦 不,對不起我還沒習(xí)慣你父親的真名,段亦澄……給我講講你們的故事吧?!?/br> 「哼!少假惺惺的!你是來鞭尸的么?就像夢夢說的那樣,該說的,我在審 訊室裡已經(jīng)都說了,你還想怎么樣?」 段亦菲憤怒且疑惑地看著我。 我沉了一口氣,對她說道:「我不相信你把所有的話,都告訴了那些警察。 比起他們,我覺得我至少主動地了解過你,而且還了解到了你和他之間的隱私情 感。呼……雖然我討厭段亦澄,雖然我親手?jǐn)懒怂f實話,我很能理解你和 他之間的事情?!?/br> 「呵呵,就因為你在我們家的密室裡偷窺過我和他zuoai,就覺得自己理解我 了?」 段亦菲嘲弄地看著我,「煳弄誰呢!你來問我和他之間關(guān)于rou體的那些事, 是他媽的有其他原因的吧?你是想在他死了,用逼問我倆之間的事情和我倆之間 的關(guān)係來侮辱我,是不是?——錄音,照個照片,然后發(fā)到網(wǎng)上去,告訴網(wǎng)友' 紅劍閣主'是個私生子、還他媽是個跟自己父親luanlun的yin娃?你是想讓我被網(wǎng)上 那些rou絲人渣罵死,對吧?還是說,你是想強迫我跟你上床?——你想跟我上床 么?看過我的身子以后著迷了吧?你該不會在那個房間裡跟夢夢做著的時候,也 幻想我跟你們倆一起玩雙飛吧?在我的yindao裡還留著你最討厭的人的jingye,然后 你想趁著我yindao裡還沒干,就把你那根東西趁熱插進(jìn)來,是不是?這種行為會讓 你覺得很有面子是不是!」 段亦菲越說越憤,最后對我罵道:「什么他媽的想了解我的故事?你不就是 想殺了我爸爸,然后又來佔有我嗎?聽說你跟盧紘是朋友對吧?你跟他那yin棍人 渣不都是一樣的嗎!還裝什么道貌岸然?沐猴而冠!」 她的確戳中了我的心思,但我那時確是出于一種應(yīng)激反應(yīng)。 可是,她誤會我了。 「我說的是真的,我就想了解一下,你和他過去。沒有無緣無故的愛,也沒 有無緣無故的恨——段亦澄對你的愛,與對夏雪平的恨,我都想徹底弄明白?!?/br> 「還是那句話:那你就自己去查!」 段亦菲氣極,忍不住哭了,對我嚎叫道:「少裝出一副很清楚一切的樣子: 我跟爸爸之間的事情,你們這些外人有幾個能懂的?」 「我能懂?!?/br> 我對她說道。 「放屁!你不懂!」 段亦菲歇斯底里地喝道。 我深吸了一口氣,對她誠懇地說道:「……我真的能懂?!?/br> 說完,我堅定地注視著她的眼睛。 她也對著我的眼睛凝視了半天,然后她的情緒終于有所緩和。 她伸手摸了摸眼淚,我也從自己的口袋裡拿出一包紙巾,抽出兩張面巾紙遞 給了她。 「謝謝……」 她不情愿地哽咽道。 「沒事。」 段亦菲抽泣了一會兒,看著窗外如同下雨一般開始飄落的枯黃樹葉,嘆了口 氣。 接著她轉(zhuǎn)過了輪椅,對我說道:「跟我走吧,去我的房間。我給你看點東西?!?/br> 這是我次進(jìn)到段亦菲的房間,我想,也將是最后一次。 房間裡的佈置,跟那天我最開始看到的她和段亦澄zuoai的那間嬰兒房風(fēng)格的 情趣臥室出奇的相似:同樣的牆紙、同樣的吊燈、同樣高大的泰迪熊,甚至在房 間角落裡有個同樣的瓷質(zhì)木馬,只不過這個木馬沒有馬背上的一條瓷質(zhì)短棍,而 且要比她家密室裡那一匹矮小得多。 「我累了,能扶我上床么?」 段亦菲對我問道。 我不假思索地走了過去,攙著她的胳膊幫她從輪椅上,慢慢移動到床上。 她剛要拖著假肢上床,我便拍了拍她的肩膀:「先等下……你這樣舒服么?」 她愣愣地看了我一眼,沒有說話。 我挽起她的褲腿,然后幫她把假肢卸了,放在床頭柜旁她伸手就可以夠得到 的地方。 「謝謝了?!?/br> 段亦菲面無表情地說道,「以往若是沒有父親或者夢夢幫我拆卸,我都是直 接把它們帶上床的,習(xí)慣了。過去有一陣子家裡窮過,安裝不起空調(diào),所以夏天 的時候兩條腿上常常全是痱子?!?/br> 我聽著她說的話,搬了把椅子,坐在了她的床邊「我算明白夢夢為什么會喜 歡你了,」 段亦菲看著我,臉上帶著一絲不知是何含義的笑說道,「哪怕是滿嘴胡言的 你?!?/br> 「為什么?」 「因為你的心夠細(xì),還是個‘暖男’,‘中央空調(diào)’的那種?!?/br> 我慚愧地笑了笑:「呵呵,或許是吧?!?/br> 「其實我喜歡'暖男',父親其實也是個暖男。如果當(dāng)年mama沒死,」 段亦菲平靜地說道,「或許我會跟夢夢搶;而我現(xiàn)在,如果手裡有把刀或者 槍,我真的很想殺了你?!?/br> 「你殺了我也無濟(jì)于事,段亦澄已經(jīng)死了?!?/br> 我也平靜地看著她,「而且就算是時光回溯,在你說的那種設(shè)定裡,段亦澄 如果還會對夏雪平不利,我還是一樣會擊斃他?!?/br> 「你這人還真有意思,暖起來時候特別暖,暖得讓人覺得油膩;冷得時候特 別冷,冷得讓人渾身顫栗?!?/br> 「過獎了——我就當(dāng)你是在夸我。」 段亦菲坐在床上閉了會兒眼睛,然后又緩緩睜開,對我說道:「你不是想聽 故事,對么?想聽聽我是怎么從段亦澄的'女兒'變成'meimei'的,對么?」 我點了點頭。 段亦菲指著自己床腳對著的書架說道:「你去把從上往下數(shù)第二層最左手邊 那個黑色羊皮筆記本拿來,還有旁邊的紙箱子,一併拿來吧——謝謝你們的徐局 長和沉副局,可以允許我把這些東西拿來。」 我按她說的照做了。 那本黑色的羊皮卷,是段亦澄的日記。 那個碩大的紙箱子裡,是我見到過的曾經(jīng)擺在密室書房裡的那個跟段亦菲長 得近乎一模一樣的女人照片、捲起來的裸體肖像畫,還有一些其他的影集和雜物。 再加上段亦菲對我的娓娓敘述,塵封的往事逐漸浮現(xiàn)在了我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