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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fēng)雨里的罌粟花【第四章】(1)

    第四章碧水塘里的月

    (1)

    「……mama,mama,給我講故事嘛!」

    在醫(yī)院食堂裡,排在我身后的一個小男孩正扯著自己的mama的裙子晃著胳膊

    ,手肘直接,撞到了我右邊大腿中彈的位置——這兩天我走起路來不至于一瘸一

    拐的,但是偶爾站起身或者坐下的時候依舊會感覺到鑽心的疼。

    此時被這頑童撞到了傷口,不禁疼得我眼前一黑,差點跌倒。

    我忍不住回過頭去一看,那小男孩長相可愛得很,擠眉弄眼的神態(tài)甚是頑皮

    ,在他的左眼上還蒙著一塊紗布,看上去也甚是可憐。

    我一想他側(cè)著身站著,左半邊對他來說估計也應(yīng)該是盲區(qū),所以他沒看到我

    也情有可原,剛要發(fā)作的我,想了想,生生把嘴裡這口氣又咽了回去。

    「行啦、行啦……別鬧!你看看你,都撞到人家叔叔了!快跟叔叔說對不起?!?/br>
    我一見這母親,看起來其實跟我差不多的年紀(jì),她的穿著竟然是一條裙子、

    外面套著棒球衫這種滿街隨處可見的「爆款」

    搭配,她頭髮染成了葡萄紅色,梳著兩條雙馬尾搭在胸前,眼睛周圍還畫著

    淺淺的煙熏妝,像極了電影裡的哈莉&8231;奎恩——看看人家,這么早

    居然就結(jié)婚生子了,連一次正經(jīng)戀愛都不算談過的我,心裡說實話還真是有點羨

    慕。

    「叔叔……對不起……」

    小男孩怯生生地抬起頭看著我說道。

    「沒關(guān)係?!?/br>
    我摸了摸小男孩的頭髮笑了笑。

    然后就轉(zhuǎn)過了身。

    「mama、mama,我要聽故事!」

    小男孩依舊纏著自己的mama講故事,拗不過他,我身后那個年輕mama只好妥

    協(xié):「好好好,講故事!講故事!——說從前呢,在山里有一群小猴子,他們每

    天都在山里快活的生活,他們對這個世界上的任何事物都有無盡的好奇心。有一

    天晚上,小猴子來到了山間河邊,他們發(fā)現(xiàn),平時夜里天上都只有一個月亮,而

    在這一天晚上,他們居然看到了河裡的水面上,居然還有一個同樣明亮同樣大小

    的月亮——小猴子們一想,若是能把水里的月亮撈上來,放進自己的山洞裡,那

    么晚上他們漆黑得伸手不見五指的山洞就有了亮光。于是,小猴子們變配合著倒

    掛在樹上,用自己的手抓著前一隻爬上樹去的小猴子的腳,然后最后一個爬上樹

    去的猴子雙腿勾住大樹的樹干,協(xié)作著準(zhǔn)備撈月;可當(dāng)最靠近水面的小猴子伸手

    碰到了水里的亮的時候,卻發(fā)現(xiàn)自己根本撈不到水里的那個月亮——你猜,這是

    為什么啊?」

    「因為……嗯……因為猴子不夠多、連得不夠長?!?/br>
    「哈哈傻孩子!是因為,水里的那個月亮啊,就是天上那個月亮的倒影!就

    像你照鏡子的時候,你能捏到鏡子裡那個淘氣的小傢伙的臉蛋嗎?嗯……噫嘻嘻

    嘻嘻!」

    年輕mama說著抱起了自己的兒子,捏了捏他的小臉蛋。

    「下一個?!?/br>
    食堂窗口的師傅叫到,我才緩過神往前走上一步。

    身后的年輕mama講的故事對于2歲的我來說,早就是個老掉牙的故事了,

    但在她講述起來生動得活靈活現(xiàn)的語氣下,我還是聽得有點入了神。

    「師傅,來半杯豆奶,半杯米湯……再來四個芹菜包子?!?/br>
    說著我遞上了兩隻保溫杯和一個不銹鋼飯盒,對著食堂師傅笑了笑。

    「只吃這么少啊?你這大小伙子,長這么大個,就吃這么點,身體吃得消么?」

    我沒有說話,只是看著食堂師傅笑了笑。

    他其實并不知道,豆奶和米湯其實都是我給夏雪平留下的,只有那四個芹菜

    包子是我自己的。

    一想到夏雪平現(xiàn)在的身體狀態(tài),硬叫我吃山珍海味、大魚大rou,我還真就一

    口都不吃不下。

    上次從段亦菲那裡回到局里之后,我確實踏實地睡了一覺,第二天早上我直

    接去找薛警醫(yī)換了包在傷口上的藥以后,便又自己叫了一輛計程車回到了醫(yī)院。

    等我進入病房的時候,蘇媚珍正躺在折迭床上睡著,而小則是趴在床頭柜

    上打著鼾,看她倆的樣子,也是忙活了大半宿。

    我這一刻,突然想起大白鶴自己跟我說的他跟蘇媚珍已經(jīng)上了床、cao了屄,

    大白鶴還得時不時給蘇媚珍提供自己的「排骨湯」;可小卻還不知道這件事。

    仔細想想,這倆女人的人際關(guān)係還真是複雜。

    大白鶴口口聲聲告訴我不讓我跟小提起自己跟蘇媚珍上床的事情,我也真

    是不明白,性觀念之開放、性商之高如小的女孩,還有什么是她不能接受的呢?蘇媚珍呢,一身媚骨加上豐腴飽滿但并不肥膩的saorou,著實會讓很多男人胯下

    不自在地sao動,可是看她平日里目光高傲、但言語貼心、對誰都不卑不亢的樣子

    ,我還真想不出來,她會是大白鶴嘴裡說得、連男人射在自己屁眼裡的jingye都要

    挖出來送到自己嘴裡吃的yin蕩女人。

    「蘇處長,小,你們該去忙就去忙吧。昨天晚上麻煩你們了,還是由我來

    照顧夏雪平吧。」

    我對兩個女人說道。

    「這怎么行?昨天我和小我倆都這么累了,就你自己一個人,還不得把你

    身體累垮么?」

    蘇媚珍看著我,擔(dān)憂地說道。

    「蘇姨,您也太小瞧我的身子骨了吧?在警專的時候為了應(yīng)付考試,我可以

    連軸三天三夜不合眼!否則您想想我是怎么從警專直接轉(zhuǎn)到警院的?」

    我笑著對蘇媚珍著吹牛說道,接著又對她說道:「放心吧,我沒事。您跟小

    一個是網(wǎng)監(jiān)處的,一個是鑑定課的,都是咱局裡的中樞部門,何況您又是處長

    ,要忙的事情不少,我怎么好耽誤您的工作。昨天能替我輪一個晚上,我已經(jīng)很

    感激了。我一個人可以的?!?/br>
    「那不行……要不這樣吧,我去把艾立威叫來,讓他跟你輪換著照顧雪平。

    他也是雪平的老手下了,照顧照顧自己的上司應(yīng)該的——嗯,我看就這么定了!」

    蘇媚珍果斷地對我說道。

    我一想到現(xiàn)在還沒醒過來的夏雪平,需要有人擦臉擦身子,除了護士幫忙清

    理大腸和導(dǎo)尿的時候,有時候她依然還會大小便失禁——雖然排出的量沒有

    次大了——因此還需要在失禁以后有人幫她清理、換褲子,若是女的過來陪床就

    算了,艾立威就算之前跟夏雪平關(guān)係再好,畢竟他也是個男的。

    經(jīng)歷過段亦澄的事情以后,我是真的再無法想像會有另一個男人接觸夏雪平

    的身體了,因此我馬上就對蘇媚珍搖了搖頭。

    「用不著,蘇處長,這個事情用不著您cao心,更用不著艾立威……師兄cao心?!?/br>
    我看著蘇媚珍的眼睛說道,當(dāng)然蘇媚珍的眼睛卻在躲避著我,我又對她強調(diào)

    了一邊說道:「夏雪平,我一個人能夠照顧好?!?/br>
    等我說完以后,小直接對我說道:「其實昨晚艾警官已經(jīng)來過了?!?/br>
    「來過了?」

    我看了看小,又看了看蘇媚珍。

    當(dāng)我把目光移到蘇媚珍臉上的時候,發(fā)現(xiàn)她正沒好氣地瞪了一眼吳小曦,我

    心中免不得一驚。

    接著,蘇媚珍發(fā)現(xiàn)了我在看著她,兩秒鐘后,臉上馬上換了一副平日里和藹

    溫柔的微笑,對我說道:「哦,對對對……我這都忙忘了,艾立威確實來過了?!?/br>
    .

    (全拼).

    記住發(fā)郵件到.

    「他來干什么了?」

    我實在是覺得蘇媚珍這副變臉大法讓我有些不舒服,語氣便也冷下來許多。

    「他?他就來看看雪平啊,看了一下,發(fā)現(xiàn)雪平?jīng)]醒還呢他就走了?!?/br>
    蘇媚珍對我說道,與此同時眼睛大睜、上半邊臉僵硬,下半邊臉除了嘴巴以

    外,下頜、咬肌都給我一種難以名狀的僵硬感——這如果不是一副故作無辜、實

    際上心裡有事瞞著我的體現(xiàn),那就說明蘇媚珍整過容。

    可我還沒指責(zé)蘇媚珍什么,她就先擺出一副無辜的表情,再結(jié)合著大白鶴對

    我說過的關(guān)于她的那些話,現(xiàn)在的我,倒是隱隱覺得這個女人確實有點問題了。

    「蘇姨,我是說,艾立威,他過來了之后,都乾什么了?我不是問,他-來

    -干-什-么?!?/br>
    我咬著后槽牙,幾字一頓地說道。

    蘇媚珍愣愣地睜大著眼睛看著我,囁嚅了一下嘴角,卻沒說話。

    「秋巖,艾立威來了以后,就看了看夏警官,跟我和蘇處長問了問夏警官的

    情況,也沒說什么其他的,就說了一句'讓雪平姐好好休息吧',之后就走了?!?/br>
    見蘇媚珍在那邊沒說話,小便對我說道,「秋巖,沒事吧?」

    「他沒動手吧?」

    我對小問道。

    「動手?哈,他為什么要動手???」

    蘇媚珍驚訝地笑了一聲,一頭霧水地問道。

    我白了蘇媚珍一眼,沒說話。

    小明白我的意思——「動手」

    這個詞,來自于之前我看過的某屆春節(jié)晚會的小品橋段,裡面的主角看到了

    男人對女人進挪,便問道「咋還動上手了呢」,從此以后,我便一直用「動手」

    這個詞代指異性、甚至同性間具有色情挑逗意味的肢體接觸——小便對我

    答道:「那倒是沒有,呵呵,他根本連坐都沒坐。而且你放心,嘿嘿,有我在,

    誰敢跟夏警官'動手'???」

    「嗯,謝謝你小?!?/br>
    我安心地對小點了點頭。

    轉(zhuǎn)過身后,我打量了蘇媚珍一會兒,可最后還是跟她客氣地說幾句感謝的,

    畢竟她是夏雪平多年的朋友:「行,辛苦您了蘇姨,局長那邊給了我假,讓我專

    心照顧夏雪平,我一個人忙活真沒事。倒是您,您還得上班呢,而且您還是個負

    責(zé)人,可不能撂一整個網(wǎng)監(jiān)處的人不管吶!您快回去,好好休息吧?!?/br>
    蘇媚珍見我這樣客氣,沒再多說什么,只是點了點頭,跟我又假意囑咐了幾

    句諸如「別太辛苦」、「該找護士的時候找護士」、「照顧好雪平」

    之類的廢話,就走出了病房門。

    我趁著蘇媚珍出門的當(dāng)口,一把抓過了小的雙手,也對她說道:「你也受

    累了親愛的,好好回去補補覺吧。叫輛車,跟蘇媚珍一起走,順便跟她好好聊聊

    天?!?/br>
    說完話,我又稍稍用力地捏了捏小的手指。

    吳小曦會意地點了點頭,然后對我說道:「折迭床是我租的,已經(jīng)付了一周

    的租金。」

    「我的天……又讓你破費?!?/br>
    我說著,從錢包裡拿出了五百塊錢,塞給小手裡:「拿著。喏,上次的衣

    服花銷、這次的折迭床租金,一併還給你。」

    「秋巖,你別這樣。你要是這樣就見外了!而且就算加一塊也用不了五百塊

    錢!」

    「不行,小,你一定得收著。你跟老白你們倆無依無靠,本來過日子就挺

    拮據(jù)的,你說我這么個少爺胚子總佔你們倆便宜,算是怎么回事???快點拿著!」

    說完,我便把那一沓錢硬往小手裡塞。

    小看著我強硬的態(tài)度,不好拒絕,也就把錢收到自己手包裡了,她轉(zhuǎn)頭看

    了一眼躺在床上的夏雪平,接著端著我的臉對我的嘴唇吻了下去,還深了舌頭在

    我的舌尖上挑弄了一下……我連忙把她推開,也不安地看了一眼夏雪平,接著我

    無奈地跟她埋怨了一句:「調(diào)皮!」

    小對我狡黠一笑,然后對我說道:「何秋巖,你要是真的覺得累了,就給

    我打電話,我再過來跟你輪班?!?/br>
    「知道了,去吧。替我問候老白?!?/br>
    小沖我擺了擺手,便快走了幾步,追向了蘇媚珍。

    小前腳剛走,后腳進來了一個小護士,對我說道:「先生您好,等一下唐

    文忠大夫會過來給傷者做一個大致的全面檢查,請您幫忙解開傷者的衣服釦子?!?/br>
    「唐文忠大夫?全面檢查?」

    我聽完之后,心裡一緊:這倒好艾立威走了,又來個男大夫要過來給夏雪平

    做檢查,還他媽的得解開衣服釦子!「護士,能不能換個女醫(yī)生來?」

    我皺著眉,向護士大聲問道。

    護士一臉無辜地看著我:「唐大夫是女醫(yī)生啊!」

    啥?一個女醫(yī)生叫一個老頭的名字?正說著「唐文忠」

    大夫走進了病房,來人是一個戴著眼鏡、滿頭白髮、滿臉皺紋的老太太——

    我再仔細一看人家的胸牌,人家這位奶奶的名字寫做「唐玟柊」。

    ——唉,怨我多疑了。

    之前被段亦澄弄得,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有點神經(jīng)質(zhì)了。

    「從傷者的生理指標(biāo)來看,一切趨于正常,下午我還會過來,給她進行驗血

    驗?zāi)?,進行進一步觀察,至于她體內(nèi)的那些刺激性物質(zhì)還會不會引起她的生理反

    應(yīng),這個不好說,可能在剛透析之后,在她身體恢復(fù)的時候還會有些許微弱反應(yīng)

    ,但可能之后就會痊癒?!?/br>
    唐玟柊看著我慈祥地笑了笑,「傷者身體恢復(fù)得快,這跟家屬的照顧有很大

    關(guān)係,這一陣子,辛苦你了小伙子?!?/br>
    「辛苦您才是,大夫。」

    等檢查完以后,病房裡又剩下我,以及躺在床上的夏雪平。

    今天的夏雪平的臉上,終于恢復(fù)了一些血色,可她整個人看起來依然很虛弱。

    我坐到了床頭以后,便拿出之前洗乾淨(jìng)的勺子,還有一張嶄新的毛巾,從保

    溫杯裡舀出一些米湯,用勺子的前端探進夏雪平唇間,用勺子麵輕輕撬開夏雪平

    的牙關(guān),把米湯慢慢地送進了她的嘴裡,偶有一些順著她嘴角淌了出來,我便用

    著毛巾幫她擦乾淨(jìng)。

    我正給夏雪平喂著米湯的時候,手機響了,我把湯勺、保溫杯和毛巾放下,

    看了一眼手機,是小打過來的電話。

    「喂?剛走就來電話?該不是落下什么東西了吧?」

    我笑著對小問道。

    「秋巖,你小心點……我現(xiàn)在跟蘇處長正在的士上呢,車子剛開走,我們就

    看到一幫人前呼后擁地擠進醫(yī)院大樓裡去了,一個個的還舉著牌子?!?/br>
    「那有什么大驚小怪的,」

    我對小的警告并不以為意,「說不定,是哪個明星偶像什么的也在這裡住

    院,那些人都是狂熱粉絲罷了?!?/br>
    「秋巖,」

    蘇媚珍也焦急地對我說道,「他們拿著的牌子,都是那天那幫人包圍市局時

    候手裡拿著的標(biāo)語牌!你要是沒什么事就先別出病房,把房門趕緊鎖……」

    還沒等蘇媚珍把話說完,病房的門就「咣」

    的一聲被撞開了,有一名護士還倒在了地磚上,捂著自己的屁股齜牙咧嘴地

    瞪著眼前的人……在她面前,還有三四個女護士大張著雙臂,攔住了來人,但這

    幾個弱不禁風(fēng)的年輕美女護士們也吃不消,畢竟涌來的人群中大部分都是上了一

    定年歲的男人,比她們的力量大多了,有幾個一邊往前擁擠著,還一邊把手伸到

    前面的人的腋下,隔著淺藍色的護士服,抓到了那幾個護士軟綿綿的胸脯上面;

    偶有幾個體態(tài)臃腫的五十多歲的大嬸們,也跟著一起往前擠著,嘴裡不斷地叫嚷

    著義憤填膺的口號,可眉目中傳達出來的神情,分明是一種想看好戲的亢奮。

    狂熱的來人前呼后擁著想要往病房裡擠進來,若不看他們臉上的表情、不停

    他們嘴裡喊的口號,還真會讓人以為是哪個明星的后援會走錯了房門;可仔細一

    看他們腦門上綁著的白色絲帶以及手裡的告示牌上,均用紅墨汁寫下了諸如「討

    伐女惡警」、「夏雪平必死」

    這樣的標(biāo)語,以及他們臉上猙獰的表情,我立刻明白了他們是來做什么的。

    ——他媽的,真不知道是誰走漏了消息,告訴了這幫所謂的「社運人士」

    夏雪平在這裡住院!如果被這幫人看到夏雪平現(xiàn)在這個樣子,那他們會對夏

    雪平怎么樣,可想而知。

    我迅速地把手機掛掉,「嚯」

    地一下就站起了身,三步并作兩步跑了過去,幫著那幾個護士把人推了出去。

    可還沒等我來得及把病房門關(guān)上,在這一群人的身后又沖過來一群人,把醫(yī)

    院走廊堵得水洩不通,而且力道比剛才更大了,就算是我加入,似乎也有些無濟

    于事。

    眼看人群就要擋不住了,我迫不得已,從懷裡掏出了槍,指著門口走廊的天

    花板,「砰」

    地開了一槍。

    「去你媽的!我看誰還敢往裡面闖!」

    接著,我把槍口指著眾人說道。

    本來滿臉亢奮、暴戾的那些人,一看到我手裡的手槍,又突然駐足了,便往

    后退了幾步。

    之前我雖然身上佩槍,但實際上我輕易還是不太敢用它,生怕擦槍走火就會

    突然要了人命,對于殺人這件事,我還是有所畏懼的,因此哪怕是面對從高空「

    飛」

    下來的周正續(xù),我也只敢往他的手腕上瞄準(zhǔn);而自從打死段亦澄以后的我,

    我算是開了葷腥,倒不是說我會隨時隨意地濫殺無辜,但至少,我時時刻刻都有

    開槍把人打死的覺悟。

    這幫自詡為「民主斗士」

    的街熘子們對夏雪平的企圖完全可以算作襲警,所以如果他們敢再往前一步

    ,下一顆子彈往他們身上招呼,我眼睛絕對都不會眨一下的。

    可是,有一個人卻依舊往前走著,尤其看到我開槍之后,他更亢奮了:「cao!你這小子!你不是那天在市局門口想要帶著咱們往裡沖的那個嗎?我說怎么別

    人都沒有槍,就他媽你有槍?你他媽居然也是個市局的條子!是惡警夏雪平的手

    下!那天在市局門口那一出,是他媽你唱的苦rou計啊!」

    人群中,這名個頭不高、身材極其瘦弱、還有點佝僂后背,頭上謝頂、戴著

    厚厚金絲眼鏡的男人,指著我的鼻子叫道。

    ——糟了,我居然被人認出來了。

    我尷尬地盯著那個男人,也認出了他來:那天在市局門口的抗議的人裡面就

    有他,而且據(jù)悉當(dāng)時給一個女警上半身扒得只剩一件胸罩的,就是他干的。

    那天安慰那個被扒光的女警的時候,經(jīng)偵處的廖韜給我講過,這個男人綽號

    叫「陳賴棍」,是市局下屬拘留所和市立監(jiān)獄的???。

    這老小子早前是職業(yè)扒手,在一次盜竊失敗后,被苦主抓到,剁掉了他三根

    手指;后來,他就開始以經(jīng)濟詐騙為生,廖韜在警校做實習(xí)警員的時候,就參與

    抓捕過他一次,等廖韜正式成為市局經(jīng)偵處警員的時候,已經(jīng)不知道抓過他多少

    回了;但再后來他就又改行了,自己成立了一個「F市打倒女惡警夏雪平起義軍」

    的組織,打著「反對暴力執(zhí)法、反對濫用警務(wù)職權(quán)」

    的旗號,組成團伙,專門敲市警察局的竹槓,而且總會找藉口出現(xiàn)在市警察

    局的新聞發(fā)布會現(xiàn)場,進行抗議示威、訛詐,并且通過收入會費、賣宣傳冊、在

    海外出書以及領(lǐng)一些所謂的人權(quán)觀察組織的經(jīng)費,這傢伙每年的收入都可以達到

    上百萬;在網(wǎng)上,他還是個靠著編謊造謠、顛倒黑白、收智商稅、賣二手禁書為

    生的公知,網(wǎng)名叫Rss775——重生在775年,呵

    呵,還是個挺有超現(xiàn)實主胸懷的流氓呢。

    那天安保局說從市局門口抓了一批人回去,我還以為這個「陳賴棍」

    也被帶走了,卻沒想到這人居然還能大搖大擺地站在夏雪平的病房門口。

    我真不知道到底是安保局太無能,還是桂霜晴就是故意留下這么個尾巴,專

    門用來噁心夏雪平的。

    我看著這人就來氣,因此我便把槍口對準(zhǔn)了他:「是又怎么樣?哼!你不是

    想找夏雪平討說法、想打倒她、向她討血債嗎?先問問我手裡的這玩意,看看它

    同不同意?!?/br>
    在周圍人都往后退的時候,「陳賴棍」

    卻瞇著眼睛笑著往前走了幾部,正好站在我的槍口前三十厘米的地方,搖頭

    晃腦地看著我,對我說道:「你以為我怕死嗎?你打呀,小崽子!——正好,棍

    哥我活了大半輩子了,是福也享了、罪也遭了,死不死的無所謂了!只是你這個

    小崽子可給我記著,我們'起義軍'軍團成員手裡,可都拿著手機和錄音筆吶,

    全都拍著視頻、錄著音呢!你小子這一扳機扣下來,打死我沒關(guān)係,投了胎以后

    ,棍哥我還是一條好漢;但是這視頻、音頻可都會發(fā)到網(wǎng)上去,從今天下午開始

    ,棍哥我的名字,可就會傳遍全球各地,到時候,我棍哥可就是F市永垂不朽的

    維權(quán)斗士!海外社運團體可都會聲援我的!——給我設(shè)靈堂、立衣冠塚、開追悼

    會,發(fā)動一切可以發(fā)動的輿論力量造勢;說不定,以后海外國家的那些總統(tǒng)、總

    理們譴責(zé)咱們首都政權(quán)的時候,都會帶上一句——'對民主斗士陳賴棍的逝世表

    示抗議和憤慨'!小警察,殺了我,這責(zé)任你擔(dān)得起么?嘿嘿!你可看著辦!」

    .

    (全拼).

    記住發(fā)郵件到.

    我被這潑皮無賴一說,滿手都是汗。

    他說的一點都沒錯:不只是我眼前這幫F市內(nèi)的抗議者,在外網(wǎng)上,「夏雪

    平」

    三個字總會跟「暴政」、「鎮(zhèn)壓」、「不人道」、「不公平」

    聯(lián)繫在一起,早就成了比「蓋世太?!?/br>
    還要不堪的代名詞——甚至在中美一些國家元首跟外交部的官員會面的時候

    ,還會提及一句,「在你們國家北方有個城市,是不是有個邪惡女人在給你們的

    政府當(dāng)警察?」

    無論其他人怎么說,畢竟夏雪平殺掉的還都是罪犯,即使把那些犯罪份子當(dāng)

    場擊斃,也是種有法可依;而我面對的這些人,雖然此時此刻我看到了他們的種

    種嘴臉,但是一定會有人看不到、也一定會有人故意不想看到、故意不想讓別人

    看到,并且從法律意義上籠統(tǒng)地講,他們都是普通的老百姓,對夏雪平還沒造成

    任何實質(zhì)上的違法行為。

    這一槍我如果打出去,那我可真的是解釋不清了——到時候,我一定會遭到

    嚴重的紀(jì)律處罰、不但會被開除警籍而且要去坐牢,說不定,因為我跟夏雪平的

    母子關(guān)係,她也會受到牽連。

    「呵呵,小子,還敢開槍嗎?——你不敢!」

    陳賴棍看著我,得意洋洋地笑了笑說道,「不敢開槍,就趁早把你手裡那塊

    廢鐵收回去,讓我們進去!就趁著夏雪平這賤人中彈昏迷的時候,讓我們好好'

    批斗批斗'她!」

    「對!快滾開!讓我們進去!」

    「一定要好好‘批斗批斗’她,把她斗倒斗臭!」

    「嘿嘿,斗倒斗臭不一定……斗得她雙腿發(fā)軟、斗得她一輩子一身腥臊倒是

    有可能……」

    抗議的群體開始七嘴八舌地說了起來,甚至越說言語越污穢。

    一時之間我的手臂僵住了,開槍也不是不開槍也不是;但我心念篤定,我是

    說什么都不會給這幫人讓開的,除非他們先把我打死。

    就在這個時候,一幫穿著黑色休閒西裝外套、深藍色牛仔褲、帶著黑色墨鏡

    的男人出現(xiàn)在了人群裡面,接著他們毫不顧忌地推搡著人群,趾高氣昂地叫嚷著

    ,把人群一分為二,隔開了一條小道。

    陳賴棍和為首的幾個抗議份子,不明就里地回過頭,定睛一看,只見一身整

    潔西服、外面套著一件深灰色BRBERRY長款防水布料風(fēng)衣的高大中年男

    人,出現(xiàn)在了走廊盡頭。

    幾個人看到了那男人的臉后大驚失色,面面相覷,一時間交頭接耳:「cao…

    …他怎么來啦?」

    「不知道……見機行事吧!」

    那男人不是別人,正是張霽隆。

    見到他以后,我心裡踏實多了。

    張霽隆踱著方步,慢慢悠悠地走到了陳賴棍和我的中間,看了看我又看了看

    陳賴棍,笑了笑:「這都乾嘛呢?嗯?多大誤會啊,用得著動槍么?把槍收起來

    吧。」

    我難為情地看著張霽隆。

    「聽話,收起來!——怎么著,我張霽隆說話,你都不給我面子啦?」

    張霽隆沖我笑了笑,又對我說道。

    我無奈地放下了槍。

    人群裡突然爆發(fā)出一陣掌聲,這掌聲聽起來,既詭異,又諷刺。

    張霽隆緩緩地轉(zhuǎn)過了身,看著陳賴棍說道:「棍哥!好久不見,還這么能得

    瑟呢?怎么著?你們‘起義軍’,這是又來活兒了?」

    「哎喲,張老闆!我這是有失遠迎不是?嘿嘿,還有……那啥,您就用不著

    叫我'棍哥'啦,叫一聲'老陳'就行!」

    陳賴棍馬上點頭哈腰地,笑嘻嘻對著張霽隆說道。

    說起來,這陳賴棍的年齡起碼五十多歲了,他比夏雪平至少還得大個十歲左

    右,而在三十多歲的張霽隆面前,他表現(xiàn)得,完全像個見到了自己親爺爺?shù)膶O子。

    「不敢當(dāng)!聽說上週,你又到我照顧的朋友的那個火鍋城裡請客,用我跟你

    的那點交情,招搖撞騙、吃了一頓霸王餐;差不多同一天,你又上我結(jié)拜兄弟的

    KTV裡玩了個姑娘,然后還不給錢!連給姑娘的小費你都捨不得給???棍哥,

    你這么大歲數(shù)的人了,可得好好活著!要不然別哪天翹辮子了,到時候我連要賬

    都不知道管誰要!」

    張霽隆的話句句刺耳,陳賴棍的臉上也難堪了許多:「嗨……我這……我這

    當(dāng)時手頭緊……然后,這也不是我主動去佔便宜的!誰知道您的手下和兄弟們,

    都特別太熱情了,而且特別給面子——給您面子!嘿嘿……我一提您張總裁的大

    名,那傢伙,那幫人主動給我免單的!那小姑娘,那一個個的全往我老陳身上貼

    ??!張老闆,您可別聽別人瞎說??!這不是我主動跟人賴賬的!」

    接著他又拽了拽張霽隆的袖子,小聲對張霽隆說道:「……再說了,當(dāng)著這

    么多人面兒!你就這么直白就說出口了……我好歹也是個'起義軍司令'不是?

    求求您,張老闆!有啥事在這么多人面前,別說這么明白,成不!咱這么說吧,

    就咱倆的交情,那一頓飯,外加那個姑娘陪我那一晚,您就當(dāng)您大方,算您請我

    一次客了!好不好?——講話了,咱哥們都是在F市江湖上混的,以后咱們之間

    誰求得著誰,那還說不定呢?」

    「唉喲嗬!這聽棍哥的意思,以后我張霽隆,還得屈尊求您辦事?——那好

    說!就按你說的,你這兩單,我給你免了!」

    陳賴棍還體會不出來張霽隆那句「免單」

    背后的意思,臉上更是得意:「哈哈哈!還得是張總裁啊,尿性!——要不

    然在咱們F市,混道上的那么多老大,一個個的看著挺rou的,實際上都沒混出個

    鳥球來,咋就您張總裁出息了呢!嘿嘿!為人爽快、大氣、夠哥們!」

    「誒喲,今天棍哥,算是給我認證了哈!」

    張霽隆嘴上笑著,眼裡卻冒著殺氣。

    我估摸著過不了多久,這陳賴棍怕是在F市待不下去了。

    「說起來,今天這得是多大的風(fēng),把您給吹來了?」

    陳賴棍接著問了一句。

    「呵呵,我不是也聽說咱F市女警受傷中彈了,過來看望看望么?!?/br>
    張霽隆輕描澹寫地說道,接著笑著看著我。

    「哼,看看?我說張總裁,您不只是過來看看這么簡單吧?瞧您這架勢,該

    不會是想要攔咱們吧?」

    在陳賴棍身旁,一個跟張霽隆差不多高的胖子對張霽隆瞇著眼睛皺著眉,微

    噘著嘴說道,「知道您隆達集團弟兄多、本事大、下手黑,但是俺們'起義軍'

    的骨干,也都不是吃素的。」

    「喲嗬!兄弟,說話挺沖!」

    張霽隆繃住了整張臉,唯獨嘴角在微笑,死死地盯著那個胖子。

    胖子見了張霽隆那雙鷹隼一般眼睛,立刻嚇破了膽,他再不敢迎上張霽隆的

    目光,因此便迅速地躲到了人群后面。

    張霽隆微微笑了下,對陳賴棍說道:「棍哥,這幫人,都是你招來的?」

    「——啥叫我‘招來’的?這是群眾的呼聲!是人民的覺醒!我只不過是受

    到正義的感召,把大家聚集到一起罷了?!?/br>
    陳賴棍神氣地說道。

    剛剛那胖子雖然不敢看張霽隆,但是因為有人懟出去了句,陳賴棍現(xiàn)在

    便比剛才有底氣多了。

    「呵呵,行啊棍哥,都'正義感召'啦!用'人民群眾'壓我吶?您說,我

    姓張的既不是執(zhí)政黨的官員,我也不是在野黨、或者地方黨團的政客,您還跟我

    玩這套?」

    張霽隆看著陳賴棍說道。

    陳賴棍還真是給了點陽光就燦爛的主,一聊起自己正在從事的社會運動話題

    ,立刻把臉拉得跟條苦瓜似的,也不正眼瞧張霽隆了,雙手一掐腰,儼然一副油

    鹽不進的架勢。

    張霽隆笑了笑,接著晃了晃手裡的花束,對陳賴棍說道:「別誤會,我就是

    來給老朋友送個花的,之后我就走。」

    由于剛才我跟抗議的這幫人劍拔弩張,精神高度緊繃,因此便忽略了張霽隆

    手裡還拿著東西——仔細一看,張霽隆手裡拿著的花,全都是白色的菊花。

    白色菊花,一般都是給死人送的。

    陳賴棍一見,瞬間喜出望外,他心里肯定想的是張霽隆居然能跟他站在一起

    ;可我心裡卻十分不悅,而且還有些畏懼。

    張霽隆這到底是要干什么?「哈!原來是這么一回事!張總裁你早說嘛!鬧

    的兄弟我害怕了老半天!——這就對了,你張總裁家大業(yè)大,老早就聽說市局的

    這幫走狗鷹犬們總找你麻煩!咱們諸位,也都是看在眼裡的!您能選擇跟人民站

    在一起,一起維護我們自己的利益、維護真正的社會正義,你也算是為了我們F

    市做貢獻了!」

    接著,陳賴棍轉(zhuǎn)過身來,對我厲聲喝道:「怎么樣,臭條子?還不趕緊給咱

    們開門!」

    「對啊!給咱們開門!咱們要討伐女惡警!討伐夏雪平!」

    抗議的人七嘴八舌地說道。

    我咬著牙,惡狠狠地看著張霽隆,心說你姓張的也太不夠意思了,沒怎么樣

    就給我賣了?我剛要開口罵張霽隆,卻聽他又對眾人說道:「欸?等一下!我姓

    張的,可還有話要說呢!我說棍哥,能讓我再說兩句不?」

    「說!說!張總裁請說!」

    陳賴棍一臉滿足地看著張霽隆。

    張霽隆很鄙夷地回敬了他一眼,接著對眾人說道:「我說諸位,今天你們過

    來給陳老哥捧場,我且不問你們各位每個人,跟在病房裡面躺著的這位夏警官到

    底有多大仇;我且不說,曾經(jīng)死在夏雪平槍口下的那些人到底有沒有罪、是不是

    壞蛋、該不該死;我且不說,上週五在'伯爵茶餐廳',夏警官和那名犯罪分子

    的槍戰(zhàn),除了造成了店方損失以外,根本就沒對任何無辜市民造成傷害;我也不

    問你們每個人,都拿了這個陳賴棍和他那個什么'狗屁起義軍'多少勞務(wù)費——

    我就問問你們各位,你們自己平時,也都是踏踏實實過日子的老百姓,對吧?」

    一聽張霽隆這話,陳賴棍的臉色立刻就變得鐵青。

    只聽滿走廊的參與抗議的那些人說道:「對!沒錯!」

    「我們都是老百姓!」

    「你張霽隆是大人物,怎么樣,不也是過日子的老百姓?。俊?/br>
    「張霽隆,你是要替老百姓說話、還是替惡警夏雪平說話呢?不瞞你說,我

    也不怕你對我怎么樣!我早就懷疑你們隆達集團,跟市局警匪勾結(jié)啦!」

    張霽隆笑了笑,看了看眾人,繼續(xù)朗聲說道:「哈哈哈!我張霽隆是什么人

    ,想必大家心裡清楚得很。你們對我呢?愛怎么評價就怎么評價,但還是請各位

    捫心自問一句:我姓張的,啥時候?qū)习傩盏脑u價介懷過?至于剛才那位——對

    ,就你,這位老姐——你說我們隆達集團跟市局勾結(jié)?呵呵,那我到想問問你,

    你見過娶了貓當(dāng)老婆的耗子么?」

    張霽隆這些話一說,走廊裡立刻鴉雀無聲。

    只聽張霽隆繼續(xù)說道:「大家都是老百姓。老百姓過日子,就圖個安穩(wěn)勁兒。要是論起對政府、對警察的怨恨和不滿,我張霽隆站在這,敢說比你們各位任

    何一個,都有資格說話!——我姓張的,想當(dāng)年,也是首都的名牌大學(xué)經(jīng)濟系畢

    業(yè)、在外企實習(x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