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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藏歡在線閱讀 - 藏歡 第23節(jié)

藏歡 第23節(jié)

    是他眼花了么?

    傅允沉溺似的摟抱著她,像一個溺水的人,拼命抓住最后一根稻草。天知道,冷淡她的這些日子,他是如何孤枕難眠,酒入愁腸,反而更加清醒,空茫的月色嘲弄著他的孤寂。他忍著不去找她。痛苦的卻是自己。而當他瞧見她因種種不堪的話語暈過去,他再也不能無動于衷。

    鶯鶯,我該拿你怎么辦才好?

    第56章 回府

    衛(wèi)鶯被他抱的幾乎有些窒息, 好半晌,傅允才注意到她的不適, 稍稍松開了些。

    他低頭垂眸, 眸色幽深的注視著她嬌俏的小臉,不放過她臉上一絲一毫的情緒。

    一想到元昊和鶯鶯孤男寡女的在這間屋子里呆了三天,傅允心里的妒忌便好似傾瀉出來一般, 怎么也止不住,雋秀的眉目也染上一層薄薄的陰騭。

    這模樣, 有些可怖。

    “傅允,我想……吃烤鴨。”

    小心藏好厭惡的神色, 衛(wèi)鶯軟糯的嗓音帶著甜絲絲的味道,杏眸似含朦朧的霧氣, 又乖巧又可憐,看的傅允喉頭發(fā)緊。像是回到了那個癲狂的雨夜, 她也是這般看著他, 讓他丟盔棄甲,繳械投降。后來,他強要她, 她的眼里只剩冷漠和厭恨。他的鶯鶯,又回來了么?

    莫說是要吃烤鴨, 就是要他去摘天上的星星,他也是愿意的呀。

    “好,鶯鶯乖,為夫抱你出去?!备翟誓樕险戳讼采曇粢惨蛳矏偠行┌l(fā)顫。小心翼翼地把衛(wèi)鶯抱起來, 生麗嘉怕弄疼了她。

    太醫(yī)院外一片瑩白, 大雪沒有要停的跡象。

    攝政王府的馬車在官道上飛速駛過, 濺起陣陣雪塵。

    趙氏烤鴨店外排了長長一隊人,即便是在數(shù)九寒天,生意也照樣紅火。大家臉上都凍得通紅,哈氣搓著手。

    馬車里生著紅蘿炭,溫暖如春。衛(wèi)鶯掀開簾子一角,冷眼看著傅允站在風雪肆虐的長街上,儼然忘了自己病倒的這幾天,他一直不眠不休的守在外面。不是說喜歡她么?她倒要瞧瞧,這可笑的喜歡能持續(xù)多久。

    約莫一炷香的功夫,傅允回來了,把外衣脫在外面,怕渡了寒氣給她,鶯鶯大病初愈,萬事自然得小心為上。

    她靠在椅背上側(cè)臥著,小臉被炭火熏得紅撲撲的,看的傅允心頭微動。

    取了幾片烤鴨,黃瓜,蔥片,蘸了醬汁,用酥面皮包裹起來,遞到她嘴邊,輕聲道,“來,鶯鶯,張嘴。這是新出的醬汁,味道跟之前不同。你嘗嘗看喜不喜歡。”

    衛(wèi)鶯懶懶的咬了一口,圓圓的杏眼瞇了瞇,眉頭不悅的皺起,看向一邊,“不好吃。不吃了?!?/br>
    其實這味道很鮮美,她只是不想讓他太得意。馬車里充斥著烤鴨的香味,衛(wèi)鶯不動聲色的咽了下口水。哼,她偏不吃,氣死他!

    傅允見狀,也不惱,把她咬剩下的那塊放進嘴里,味道不難吃呀。不過既然鶯鶯不喜歡,下次他不買這個口味的就是了。

    衛(wèi)鶯余光注意到他的動作,心頭泛起一陣惡心。他還真是不講究。

    攝政王府的大門外,怯怯的站著一人。衛(wèi)鶯認出來了,是她親自選進門的如意。她此時妝容素淡,一身淡藍色繪芙蓉拖尾拽地長裙,頭上簪著根雅致的珠釵,若不是知道她出身煙花,真是瞧不出來,還以為是哪個出身名門的大家閨秀。

    見傅允抱著衛(wèi)鶯下了馬車,如意淺笑著福了福身,朝兩人問安,眼里一絲妒意也無,端莊得體,只有微絞著的手看著有幾分不自然。幸的是,沒有人會注意到這一點。

    第57章 驚夢

    如意在春風樓是所有人都要捧著的存在, 可到了攝政王府月余,一次都未能侍寢, 苦找機會去書房接近傅允, 也只是被宋軒粗暴的趕出來,連傅允的面都不得一見。

    府里下人勢利慣了,也就剛來那幾日對她恭敬。以為王妃失寵了, 王爺有了新歡。時日久了,瞧出幾分不對勁來, 索性就晾著她了。

    如意看著兩人離去的背影,眼里閃過一道冷光。

    入了夜, 雪下的更大了,風吹的窗欞呼呼作響。衛(wèi)鶯睡得極不安穩(wěn), 像是有條巨蟒裹纏著自己,愈來愈緊, 愈來愈緊, 緊到她呼吸都困難起來。

    睜開眼,兩眼直愣愣地瞪著窗外的風雪,黑漆漆的燈籠搖曳著, 一下一下,搖在她的心上。房間里很溫暖, 他素知她怕冷,四個角落都熏著炭。

    然而小腹處傳來的溫暖更甚,他的手放在那里,胸口緊貼在她的后背,像不知滿足一般, 恨不能把她整個人都嵌在自己身體里。

    久未同床, 還以為他會……不加節(jié)制, 卻沒想到,他并未碰她,只是單純抱著她睡覺。心里舒了口氣,她剛大病一場,身子虛弱的緊,實在禁不起更多的折騰。

    “鶯鶯……鶯鶯……”

    他的嗓音似乎有些口干舌燥,幾分喑啞,裹挾著濃黑的欲。衛(wèi)鶯心里一驚,以為是他醒了,回過頭去,身旁的人壓根沒醒,只是出了很多汗,低低地呢喃,像在……說夢話。衛(wèi)鶯頓時明白了,他在做春/夢,而且春/夢的對象,就是她。

    臉上泛起一層薄薄的紅,羞憤的轉(zhuǎn)過身去,想擺脫傅允的禁錮。

    可傅允即便在夢中,力氣也比她大了許多,衛(wèi)鶯掙扎無果,只得作罷。感覺到他身子一陣輕顫,緊緊的箍住了她,然后便沒了動靜,衛(wèi)鶯這才敢閉上眼,又沉沉睡了過去。

    數(shù)日后,下了許久的雪終于停了,晨光灑滿大地。

    冬日暖陽彌足珍貴,尤其是傅允去上早朝了,衛(wèi)鶯也不用想著怎樣討好他,步伐輕快的走入院中,坐在亭子里,欣賞著銀裝素裹的一草一木。

    如意斂了斂心神,朝衛(wèi)鶯的方向走去。這些日子,王爺都宿在衛(wèi)鶯房中,連處理公務(wù)也離不得她一刻,就仿佛前陣子的冷落根本沒發(fā)生過,如意算是看出來了,自己只不過是他們二人冷戰(zhàn)的犧牲品。

    可一個愛自己丈夫的女子,怎么會把丈夫推往旁的女子的懷抱,一個人獨占還來不及呢。如意不吵不鬧,就這么靜靜的在暗處看著他們,終于發(fā)覺了一個了不得的秘密。王爺愛王妃不假,王妃就不一定了,她對著王爺?shù)男?,如意瞧出了幾分勉強的味道。王妃好像……沒有看上去那么愛王爺。

    懷揣著這樣的心思,如意在衛(wèi)鶯跟前站定,恭順的行了個禮。

    衛(wèi)鶯倒是不在意她,細白的手指甲在茶水里挑了挑,挑出了一根枯敗的茶葉,扔掉。她的確對不起如意,可活在這世上,有幾個人的日子是順心如意的?她和元昊哥哥兩情相悅,不也是被傅允活活拆散了么?

    “說吧,找本宮什么事?!毙l(wèi)鶯懶怠的道。

    果然,如意咬了咬唇瓣,雙眸已然有了水光,跪下,看著座上的人道,“王妃娘娘,您費盡心思把妾身弄進王府,妾身對您感激不盡??伞谕鯛斞劾铮麖膩碇豢吹靡娡蹂锬锬粋€人。妾身在府里,若是沒有王爺?shù)膶檺?,實在是如臨深淵,如履薄冰啊……”

    衛(wèi)鶯淡淡啜了口茶水,仿佛已經(jīng)懂得她的心思,笑著道,“所以你來找本宮,是想讓本宮在王爺面前替你美言幾句,對么?”

    如意聽了,重重的點了點頭。

    可沒想到衛(wèi)鶯話鋒一轉(zhuǎn),說話的語氣竟有了嘲諷的味道,“如意啊如意,本宮上次幫你,已經(jīng)是仁至義盡。你自己抓不住王爺?shù)男?,怪誰呢?一個女人,抓不住自己心愛男子的心,算什么?王爺那邊,本宮是不會管的。你走吧。”

    開玩笑,她要是再幫如意,傅允指不定會怎么對她。何況元昊哥哥那邊,要她牢牢把傅允的心攥在手里,她怎么能拂了元昊哥哥的意?

    呵呵,果然。如意渾渾噩噩地站起來,往遠處走去,膝蓋卻像灌了鉛那般沉重。王妃啊王妃,你對我不仁,那就別怪我對你不義了。

    蕊心那邊并不知曉衛(wèi)鶯和太子之間的計劃,只是看著小姐能“真心實意”地對王爺好,她這老母親般的心也安下許多。

    第58章 如意

    近日, 西北邊境一帶響馬賊猖獗,大肆搜刮民脂民膏, 根本不把官兵放在眼里, 大有造反之勢。皇帝元徹派了幾只精英將士鎮(zhèn)壓無果,面有憂色,群臣們在大殿上爭論了半日, 冷汗涔涔,生怕這可能掉腦袋的事落到自己頭上。

    元昊見狀, 出列推舉傅允為父皇分憂。群臣皆附和,元徹就是有心不讓他去也不得。此事就這樣敲定下來。因著年關(guān)將近, 元徹體恤傅允新娶了妻,不再佚?像以往是一心只有國事政務(wù)的孤家寡人, 特許了他可年后出發(fā)。

    散朝后,元昊盯著傅允的背影, 嘴角浮起一抹冷笑。前陣子, 鶯鶯meimei給他提供了一個重要情報,傅允受寒池之苦,武力已盡失。若放在以往, 掃平一方賊寇對傅允不在話下,即便是邊境尚武之人, 可如今……也不知他強撐著不說作甚,怕是命都得丟了去!呵呵!

    傅允仿佛沒注意到元昊眼里的陰狠,自顧自走得極快,衣袂翻飛。倒沒有旁的原因,只是今日散朝晚了些, 他怕趕不及回去給鶯鶯做飯, 她會餓肚子。

    午膳很豐盛。是熟悉的味道。不說衛(wèi)鶯也知道是傅允親自下廚做的。明明都是她平日里愛吃的菜色, 不知怎的,嘗著卻有些食不知味。她哪里就值得他對她這樣好呢?

    “鶯鶯,過了年,為夫得去邊境一趟。你……你會想為夫么?”他往衛(wèi)鶯碗中夾了一塊鮮嫩的蝦丸,鳳眸似乎有些黯然,連說話的語氣也變得艱澀起來。明知她會如何作答,他怎就問出了口。心里知道和聽到她親口說出來,分明是不一樣的,會更失望,更痛。

    衛(wèi)鶯微愣了下,想到元昊哥哥那日的囑咐,驅(qū)散了心頭旁的心思,溫婉地笑了,大方得體,眸光柔和。

    “自然是想的。我還想……與你一同去呢?!?/br>
    這乖順的模樣,放在別的女子身上,并無不妥。可這樣的話,怎么會從鶯鶯口里說出?她明明那么厭惡他!傅允有些恍然,她的神色辨不出真假,也瞧不出一點錯處,可總叫人覺得缺了點什么。

    這是鶯鶯第一次關(guān)心他,哪怕不是真心實意。她能費心思哄他,他就已經(jīng)感覺到幸福,又怎會戳穿她?只是他再舍不得她,也不會同意她跟著自己犯險,當下便拒絕了她。

    他的反應(yīng),正中衛(wèi)鶯下懷。

    用了午膳,衛(wèi)鶯照例要午睡一小會。見她睡熟,傅允悄聲走了出去,門外卻是一張他并不想見的面孔。

    如意。

    傅允只當她是空氣,漠然的朝前走,如意不知哪來那么大的力氣,一把拽住了他,傅允正待不耐的甩開她,如意卻著急忙慌的開口了,能單獨見他一面不容易,她一定要抓住這個機會!

    “王爺,您真以為王妃對您是真心實意的么!”如意急急吼了出來,也不管傅允聽了是什么臉色。

    果然,他頓住了腳。只是下一秒,他狠狠掐住了如意的下巴,慢慢收緊,如意美麗的面孔因窒息變得有些扭曲。

    直到如意感覺生命在體內(nèi)一點點流失耗盡,傅允才松了手,看著她的神情,極陰冷,像是看著一個微不足道的死人。比起身體的難受,如意的心更疼。

    “你對孤說這些,到底是什么居心!?”傅允居高臨下的問,聲音冷的能凝出冰。即便鶯鶯對他的好,只是一場編織的美夢,他也不愿醒來。如意這個賤婦,跑來對他說這種話,怕是活得不耐煩了!

    如意抬眼看他,傅允臉色鐵青,饒是如此,也好看的像天山上的一抹雪,渺遠而誘人,讓她忍不住想要靠近,撫慰他心底的冰寒。

    “王……王爺,妾沒什么居心,只是太喜歡您了,不忍心看到您被心愛的女子欺騙。妾旁的不知道,只知道,一個女子若是愛上一個男子,瞧著男子的眼神,絕對是炙熱的,有光的??赏蹂难凵?,明顯不是這樣。她看您的眼神,是沒有溫度的。哪怕她掩飾的再好,王爺,您難道就一點沒感覺到么!您難道……要被那女子欺騙一輩子!?”

    如意聲聲質(zhì)問,如泣如訴,摻著血淚,傅允并沒有打斷她,先頭的旖旎心思已然消散大半,原來在旁人眼里,鶯鶯偽裝的并不好,早就露出了馬腳,只是他早已入了戲,不愿意看清罷了。

    他臉上露出蒼白笑意,看上去有些無力,“鶯鶯若是愿意騙孤一輩子,那反倒是孤的幸福了。只是……這約莫是不可能的罷!如意,你以為,孤當如何?”

    第59章 如意(二)

    這笑, 似冰雪拂面夾雜的陣陣輕寒,雖不達眼底, 如意竟看的癡了。她匍匐在傅允腳下, 拽著他衣袖顫巍巍的起身,傅允難得的沒推開她,附耳在他耳邊悄聲說了些什么。

    晚膳時分, 天上濃云密布,推開門寒氣逼人, 衛(wèi)鶯呼氣呵了呵手,外面眼看著就要落下雪來。

    蕊心摻著她往花廳走, 卻見絳雪軒東頭耳房里裊裊婷婷走出來一人,正是前陣子王爺新納的妾室, 如意。她幾乎是足不出戶,在府里沒什么存在感。這會子不知怎出來了, 還緊緊跟在她們身后, 像是與她們?nèi)サ氖峭粋€地方。

    到了花廳,蕊心替衛(wèi)鶯解下大氅,取下手爐, 放置在一旁。衛(wèi)鶯淺笑著朝傅允福了福身,坐在他身旁一側(cè)。

    正在此時, 如意也邁了進來。她身穿粉紫色繡梅小襖,頭發(fā)簡單的盤起來,簪著一根素色珠釵,臉上只淡淡描了眉,一顰一笑頗有種清水出芙蓉的風姿, 饒是模樣比不上衛(wèi)鶯三分, 卻把衛(wèi)鶯不事雕琢的風度學(xué)了個十成十。她竟也坐了下來, 坐在傅允的另一側(cè)。

    而傅允臉上,并無惱怒神色,還是跟往常一樣,神態(tài)自如地給衛(wèi)鶯夾著她平日里愛吃的菜。

    如意余光瞥見傅允的一舉一動,眼里不著痕跡的閃過一道嫉恨之色,拼命壓下心頭不快,面上仍是笑著,拿起一盞茶倒進傅允的杯子里,“王爺請用茶?!鄙ひ敉褶D(zhuǎn),如春日里的黃鶯。

    傅允輕輕嗯了聲,仿佛并不在意,卻真的拿起杯子,一飲而盡。放在從前,除衛(wèi)鶯以外,旁人碰過的東西,傅允絕不會再碰。

    衛(wèi)鶯再怎么遲鈍,也明了過來,傅允這是真正開始接納她送給他的女子了。

    心里頭仿佛有股子酸澀,漫溢開來。察覺到自個的心思,衛(wèi)鶯覺得有些好笑。她管傅允的私事作甚?再說了,他寵幸別的女子,不是正中她下懷嗎?只要他心里最愛的是自己,就夠了。

    衛(wèi)鶯慢騰騰的吃著飯,感覺味同嚼蠟,也沒了討傅允開心的心思,不發(fā)一語。

    一頓飯在沉默中度過。

    等到衛(wèi)鶯起身告退,舉手投足間皆沒有失禮的地方,傅允的臉色才沉黑下來,捏著杯子的手青筋暴起,在白皙的手背上顯得十分猙獰。

    “王爺,您這下相信妾的話了吧。王妃她心里,根本就沒有您!王爺,就算您為王妃做的再多,她也是看不見的。”如意斟酌著跪到傅允面前說道,她眼中赤/果/果的熾熱與愛意,刺的傅允心里發(fā)疼,因為這東西,他從沒在鶯鶯眼里瞧見過。

    她眼里是一絲醋意也無,不鬧,也不發(fā)作,就那樣安安靜靜的,對他來說,卻是無聲的折磨與刑罰。他寧愿她罵一罵,打一打自己,也不想看見她這樣不聲不響的,舉止端莊,無絲毫錯處。

    天氣愈來愈冷,冬至過后,便是數(shù)九寒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