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花嬸子明知道這是我們的晚飯還想占便宜的?！标惸钶格R上阻止柳氏念叨自己。

    “行，行，不說了，我們先吃飯吧！”柳氏也知道花嬸子的性子，看事情也去了，沒再說什么。

    這天夜里，陳氏三姊妹第一次吃上暄實(shí)的白米飯，還有酸甜可口、酥脆香嫩的金菊魚，開胃地將一鍋飯吃得干干凈凈的，那魚湯亦是連渣都沒留下，魚骨被吮吸得干干凈凈的才丟棄。

    等吃飽喝足后，母女躺在榻上，第一次感覺到日子如此充實(shí)。

    萱萱活潑起來，吱吱喳喳說著陳念莞不在的這段日子，幫隔壁王嫂子做的一件件小事，柳氏亦多了笑容，但眼底還是有揮散不去的愁意。

    等陳念莞去燒水洗漱，回來時(shí)看到柳氏正在清點(diǎn)她帶回來的存糧，“阿娘？”

    “莞莞！”柳氏尷尬地看著女兒，局促不安地起身，坐到榻上，“阿娘有事想跟你商量一下。”

    陳念莞擦著濕漉漉的頭發(fā)，看著柳氏放在雙膝上不停搓揉粗糙的雙手，聽著。

    “你知道，你受傷，阿娘給了不少錢銀給凈塵師傅托她們照顧你，家里……”柳氏覺得難以啟齒，“阿娘回來后，便找多了幾份活計(jì)，想著能多賺幾個(gè)錢銀，最起碼，將下個(gè)月的房租掙夠，那樣我們一家子也不會無地容身，可是……”

    柳氏哽咽起來，“阿娘沒用，掙不到多少錢銀，眼看下個(gè)月的房租都沒攢夠，阿娘就想，這些魚，還有米，能不能……”

    柳氏羞于啟齒，但陳念莞卻明白了。

    因?yàn)閹Щ貋淼目诩Z招惹人眼紅，柳氏又?jǐn)€不夠下個(gè)月的房租，所以想將這些口糧賣了換錢銀。

    “阿娘，正好，我也有事想跟您商量?！标惸钶缸搅碎缴希瑔?，“阿娘覺得，今日的魚腐跟金菊魚好不好吃？”

    “當(dāng)然好吃?！绷宵c(diǎn)頭，寬慰，“我們家莞莞原來是有下廚天分的，阿娘以前都不知道。”

    “如果我做魚腐拿出去賣，阿娘您覺得能賣出去嗎？”

    “賣？”柳氏怔住了，好一會兒回過神來，“拿出去賣？”

    陳念莞點(diǎn)點(diǎn)頭。

    “賣給誰？”

    “碼頭上的那些行?????腳商跟船客，或者是縣上的酒樓?！标惸钶钢雷鰻I生這事，得爭取柳氏的支持，而且還得說服柳氏給自己打下手，所以把自己的計(jì)劃一五一十地告訴她。

    “可，可是，要是賣不出去？”怎么辦？柳氏不太確定地問。

    若是賣不出去，不僅浪費(fèi)食材，還賠上了做其他活計(jì)的時(shí)間。

    “可是我們不做，怎么知道能不能賣出去呢？”陳念莞想了想，去將原身存下來的那個(gè)舊荷包拿出來，將里頭的銅錢全倒出來。

    “一個(gè)月的房租是八十文，屋里頭的存糧也足夠我們吃一個(gè)月，也就是說，接下來一個(gè)月，便是我們什么都不干，也能填飽肚子?！标惸钶笖?shù)出了八十文錢給柳氏，剩下的銅錢自己收了起來，“我們賣的魚腐不需要自己出錢銀，那香料鹽油也是現(xiàn)成的，無本生意，娘我們就嘗試一下吧？”

    柳氏被陳念莞說得心動(dòng)了，但始終沒開口。

    “阿娘，起碼一個(gè)月，不，半個(gè)月，半個(gè)月后要是實(shí)在賺不到錢，我們再另外找活路，好不好？”

    陳念莞知道柳氏出去做漿洗的活，一大盆十多件衣物洗干凈，一洗就是一個(gè)下晌，也就掙五文錢左右。

    至于說繡活，帕子一文錢一條，荷包五文錢一個(gè)，還不是一日能繡好的，哪里能比現(xiàn)在她預(yù)想的賣魚腐那般掙錢？

    柳氏思前想后，最終還是點(diǎn)頭應(yīng)承了：“行，莞莞做的魚腐確實(shí)好吃，阿娘就信莞莞吧！”到底是窮怕了，陳念莞畫的大餅又太香，讓柳氏忍不住地想要去相信。

    “那太好了?！标惸钶感Γ拔揖椭腊⒛飼獾?。”

    這天夜里，心里有事的母女倆都沒睡著，寅時(shí)就爬起來，借著蒙蒙亮的天光將一條魚從木盆里抓出來，拿到廚房里處理起來。

    魚腐后期好處理，但前頭將魚rou打成魚蓉，還有蛋液打發(fā)，卻是最費(fèi)功夫的。

    所以在打魚rou跟打蛋液這階段，陳念莞跟柳氏輪流來，打了將近半個(gè)時(shí)辰才總算成功打好了魚蓉跟蛋液，于是倒油進(jìn)鍋，減柴燒小火，將調(diào)配好的魚蓉放進(jìn)了熱油里。

    一條兩斤多的鯪魚其實(shí)不僅僅只能炸五十個(gè)皺紗魚腐。

    比例調(diào)配好后，用上全部魚rou，起碼至少能炸三百多個(gè)。

    魚腐眼下是稀罕物，但若是一開始走量賣，便賣不到高價(jià)。

    更何況考慮到日后這魚腐要是能走俏，不免會有人破析做法，等別人研制出來后，那總有一日會走上按斤按兩賣的路子。

    現(xiàn)代她到堂哥的菜館幫忙時(shí)就知道，每逢菜館推出新菜式不久，城里的其他菜館就會跟風(fēng)，也推出類似的新菜。

    這是業(yè)界競爭的常態(tài)。

    但目前來說，陳念莞只此一家，她便是要奪得先機(jī)控制數(shù)量存心做少的。

    不過今日她打算免費(fèi)派送試吃看看行情，還是做了一百五十個(gè)左右的魚蓉，剩下魚rou便全部拿來熬湯。

    差不多炸完今日份的魚腐時(shí)，天已經(jīng)開始放亮，跟昨兒夜里一般，四合院里頭的其他要上工的人家陸續(xù)起床了，有聞著香味過來看熱鬧的，也有早起過來伙房做朝食的，都盯著陳念莞母女。

    住在大雜院里就是這點(diǎn)不好，自己做了什么總會被左鄰右舍看在眼里，還要面對三姑六婆的議論。

    柳氏聽女兒說了這魚腐的賣價(jià)，想到眼前這么多都是滿滿的銅錢，居然要不收錢送出去，心里難免心疼。

    但柳氏不是目光短淺之人，兼之陳念莞也說清楚了送人吃能帶來的宣傳效果，所以盡管rou疼，柳氏對這做法沒意見。

    幫著女兒將魚腐裝起來時(shí)，看還有那么多魚腐，忍不住道：“莞莞，既然今日這魚腐不收錢銀，那能不能也分給院子里的大伙兒嘗嘗？”

    陳念莞沒吭聲。

    “莞莞，畢竟大家都住同一處，抬頭不見低頭見，送點(diǎn)吃食，跟大伙兒關(guān)系好一些，日后咱用這公用伙房，他們也會少說些什么不中聽的話。”

    陳念莞這才點(diǎn)頭：“阿娘您說怎么辦就怎么辦吧？”

    四合院里，除了陳家跟王家還有花家，另外就是租住了堂屋跟東廂的盧家六口，東廂一雙老夫婦，倒座房一對兄弟。

    柳氏給每家都送了一碗四個(gè)魚腐，那便去了二十個(gè)。

    余下的一百二十個(gè)，除了給柳氏帶到碼頭去派送試吃的外，陳念莞留了三十五個(gè)，用油紙五個(gè)一份地裝起來，放到昨天清洗干凈晾干的木桶里，又裝了醬汁，自己喝了一碗魚湯算用過朝食出發(fā)了。

    出了石頭巷，柳氏與陳念莞分開時(shí)，母女倆還彼此打氣鼓勵(lì)。

    “莞莞，好好做?！?/br>
    “阿娘不怕，您可以的！”

    說完，母女倆彼此對視著都笑了。

    碼頭往右，縣上酒樓多的商業(yè)區(qū)往左。

    陳念莞與柳氏一個(gè)向左，一個(gè)向右，分道揚(yáng)鑣。

    第6章

    撫寧縣上大的酒樓有兩家，一家叫海香苑，一家叫福星樓。

    原身極少到酒樓下館子，并不知道這兩家酒樓的東家是誰，陳念莞也不知道。

    她只是推銷自己的美食，只要掌柜的識貨就可以了。

    最好兩家酒樓都能看上自己賣的魚腐。

    可惜陳念莞的期待落空了。

    她第一家去的是海香苑。

    海香苑是專門做海錯(cuò)菜肴的特色酒樓。

    門口迎來送別的伙計(jì)聽說是來送吃食的，上下打量著陳念莞。

    因?yàn)榻袢找诔抢锝o自己的美食做廣告，積累口碑，陳念莞已經(jīng)是挑了自己最好的一身衣裙出來見人的。

    半舊的淺青湖色對襟夾衫，米色羅裙，清清秀秀的，再加上這幾日在庵里歇息養(yǎng)出的好臉色，墨發(fā)雪膚，紅唇水眸，端得是一副好容顏的小戶娘子。

    那伙計(jì)沒有為難陳念莞，去見主事人劉掌柜稟告了此事。

    “我們海香苑是什么地方？豈是任何人送上來的東西都要的下品館子？”

    劉掌柜一聽來意便明白陳念莞的用意，大手一揮：“如果真收下了來歷不明的吃食，萬一食客吃了出事了怎么辦？你負(fù)責(zé)嗎？”

    伙計(jì)趕緊解釋：“劉掌柜，并非來歷不明，那位姑娘說，她是那青云書院陳秀才家的娘子……”

    “既然是讀書人家，就更不應(yīng)該了?！眲⒄乒窭溧?，“秀才家的娘子還出來拋頭露面，做這等走卒商販的活計(jì)，有辱斯文。”

    陳念莞在海香苑門口等了一會兒，看伙計(jì)一臉歉意地出來，知道事情沒成，心里也有點(diǎn)堵。

    她也是想到，這魚腐是新小吃，沒有甚么人品嘗過，如果一開始就出售，怕是受眾不多，市場不大，所以才免費(fèi)派送給酒樓食客試吃的，寄希望于酒樓的食客喜歡，借此打開市場。

    卻沒想到，自己親自送上門白給，這酒樓里的人居然也不要。

    出師不利，有點(diǎn)打擊信心。

    陳念莞到底在現(xiàn)代千錘百煉過，很快振作起來，去了福星樓。

    福星樓的張掌柜倒是出來見了陳念莞，也收下了魚腐，并且當(dāng)著她的面就試吃了一個(gè)魚腐，吃完后頓了頓，而后搖搖頭：“火候不夠，味道不夠鮮，那食材應(yīng)當(dāng)不新鮮吧？”

    “怎么會不新鮮？掌柜的，我們是早上起來才現(xiàn)殺的魚?！标惸钶讣绷?，道。

    “嗯?！睆堈乒竦牟挥柚迷u，又拿筷箸夾起一個(gè)，蘸了些陳念莞親自做的醬料，吧嗒吧嗒品味著。

    陳念莞看張掌柜臉色明顯浮現(xiàn)出驚奇的表情，以為有戲，沒想到張掌柜的吃完后，干咳了一聲，道：“這魚腐嘛，應(yīng)該就是將魚rou剁成魚蓉炸制的，這種烹制手法并不罕見。”

    陳念莞一股氣又xiele。

    “這樣，你給我多留一份，我盡管給你介紹給光顧的食客，若是有銷路，明兒你來的時(shí)候，我再考慮要不要跟你買，如何？”張掌柜問清楚了魚腐的價(jià)格，這么跟陳念莞提議。

    想著反正那海香苑的一份沒送出去，于是陳念莞就大方地多送了一份給張掌柜。

    陳念莞不知道，她一走，張掌柜便把兩份魚腐拿進(jìn)了后廚，叫來了掌廚的兩個(gè)廚子，“來來來，今日我們酒樓收了一份特別的菜式，味道也不錯(cuò)，你們兩個(gè)給我嘗嘗，看看是如何做出來的？”

    接下來，陳念莞去了兩家小酒館，一家面館，分別都送出一份。

    陳念莞跑得累了，朝食還只是一碗魚湯，也餓了，于是找了一家包子店，要了一份一文錢的白粥。

    大概是包子店的廚子手藝很好，店里頭生意不錯(cuò)，食客熱鬧。

    陳念莞心念立轉(zhuǎn)，將剩下的兩包魚腐拿了出來，一份現(xiàn)場分發(fā)給了店里喝粥的食客，另一份送給了包子店的掌柜的。

    “哎，小姑娘，這叫啥來著？”

    分到一個(gè)魚腐的其中一個(gè)食客問。

    “魚腐。”

    “這魚腐不錯(cuò)啊，小姑娘你還送給我們吃??？”另外的一些食客也在問，“那么好吃的東西你白送給我們吃啊？”

    “哎，就是新研究出來的特色小吃，不知道有沒有人喜歡吃，所以才送你們吃?????吃看?！标惸钶高€想繼續(xù)說下去，話卻被另一個(gè)人打斷了。

    “那小姑娘還有沒有？再送幾個(gè)給我吧？”

    “對，再送一個(gè)給我?！?/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