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氏忍不住笑出了聲，拿這個鬼點子多的女兒沒辦法。

    “我是不是很厲害啊，阿娘？”

    “是是是，咱家莞莞最厲害了！”

    陳念莞繼續(xù)找合伙人的事兒交給了柳氏，又將培訓(xùn)廚子的工作交代給了柳云，柳遲，以及柳河，自己則先去落實合伙人開分店作為品牌商支持應(yīng)該提供的一切設(shè)備。

    做河粉的窩籮以及鐵鍋鏟子，陳家河粉店的特色工裝，等等，以及最主要的，蠔油汁的供應(yīng)。

    把在楚州府找店面的事拜托給曾老爺后——反正曾老爺也要叫兒子們在楚州府物色鋪子，曾家郎君熟悉楚州府的地段，找一家也是找，找兩家也是找，叫他們幫這個忙，陳念莞毫不客氣，等找到合適的鋪子她再跑楚州府確定地址也不遲。

    陳念莞找了篾匠找鐵匠，又跑了裁縫店一趟，最后才回柳家村。

    在下決心找合伙人開連鎖店之后，在大表哥送醬rou干到撫寧縣時，她就跟他們提過要將制造蠔油跟買賣的營生交給他們做，并且先設(shè)計出了裝蠔油的陶瓷罐與陶瓷瓶，讓大表哥拿著設(shè)計圖找瓷窯先燒制一批試用，另外還讓他們盡快收購生蠔跟生蠔干，以及兩三種做蠔油的原料。

    陳念莞帶著許老頭回到柳家村時，那第一批裝蠔油的兩種容器都已經(jīng)燒制出來，送到了柳大舅家，陳念莞剛好可以驗貨。

    瓷罐是上窄下闊的胖身罐子，瓷瓶則與現(xiàn)代裝蠔油的玻璃瓶類似，考慮到運輸跟密封性，兩種容器都選用厚瓷身，不容易破碎毀損。

    “有試過兩種容器承裝蠔油后存放效果如何嗎？”陳念莞問。

    她囑咐過大表哥，瓷器在裝蠔油之前，必須高溫殺毒，也就是將容器洗干凈后，放到水里燒開燙熱，再拿起來瀝干水分，保持分裝環(huán)境干凈清潔，而后冷藏保存。

    大舅母點頭，現(xiàn)在熬制蠔汁調(diào)配蠔油的人手，主要是大舅母，四舅母跟大表嫂。

    現(xiàn)時是農(nóng)忙季，大舅，四舅跟大表哥以及柳青主要都忙田地里的農(nóng)活去了，因表哥/表弟都到縣城跟著她做營生，還找了不少本村的農(nóng)戶跟雇農(nóng)幫忙。

    “兩種都可以?！贝缶四傅?。

    瓷罐容量大，但使用起來沒那么方便，瓷瓶容量小，可是隨取隨用。

    陳念莞也是考慮到存放問題才設(shè)計兩種容器的，方面使用人看需取用：合伙人生意好，蠔油耗費大的情況下可以買瓷罐裝的蠔油，要生意一般，對蠔油需求不大，則可以選擇進(jìn)瓷瓶裝的蠔油。

    畢竟蠔油不經(jīng)放，一旦開封，最好的口感在半個月左右，一個月蠔油味道就會大打折扣。

    陳念莞表示滿意，將帶來的張二郎寫的“陳家醬汁”筆墨交給了大表哥，讓他先去訂做一批容器，兩種各兩百個，然后將這“陳家醬汁”字樣以及增加容器內(nèi)部的標(biāo)刻符號印到瓷器身上，至于后續(xù)需要多少容器，讓他們看產(chǎn)量來定。

    接著便去查看煉制出來的蠔油的存放點。

    *

    現(xiàn)代蠔油密封的情況下，蠔油可以存放兩年，但這也是在冷藏條件下。

    陳念莞建議柳大舅用家里的地窖，儲冰存放，做不到兩年的有效期，也務(wù)必要盡力做到一年或半年的保質(zhì)期。

    市面上新鮮生蠔可維續(xù)期只有九月到四月，五月初開始，生蠔會陸續(xù)進(jìn)入繁衍期，余下的幾個月要煉制蠔汁，雖然也可以用蠔rou干來熬制，但風(fēng)味上會比新鮮生蠔做的味道差一些。

    所以她才會叫柳大舅一家在這個月里頭盡量多收購最后一批生蠔，她在撫寧縣也讓柳風(fēng)四處購買了許多生蠔，讓柳氏跟柳云也抽空開始煉制蠔油。

    她既然選擇把蠔油的煉制方法作為底牌自己握著，就必須確保蠔油的供應(yīng)必須跟上。

    在柳大舅家新挖的地窖里，陳念莞看到了里頭冷藏的一瓦罐一瓦罐的蠔油，表示很滿意。

    “這存放的地兒倒是多的很，地窖么，不夠可以隨時讓你大舅叫人來挖，就是要冷藏這點……”大舅母表示為難，“如今天兒還不算太熱，這地窖里的溫度還行，等天氣熱起來了，怕是得買冰?！?/br>
    沒錯，要冷藏儲存蠔油，就得考慮讓地窖保持低溫狀態(tài)。

    陳念莞表示幸虧她家里頭的地窖是拿來做冰窖用的，冰塊充足，存放蠔油完全不是問題。

    但重中之重的是柳大舅家這頭，最大的蠔油煉制基地，必須確保良好的存放條件，就必須供應(yīng)大量的冰塊才行。

    便是考慮屆時把蠔油運到撫寧縣燕來巷她家，途中兩個時辰的運輸，也需要冰塊降溫。

    那之后交付給合伙人，也必須替他們預(yù)備一些冰好在路途上保證蠔油質(zhì)量。

    柳家村的農(nóng)戶都沒有在冬季存冰的習(xí)慣。

    明年他們可以學(xué)著存冰，在冬季儲藏現(xiàn)存或現(xiàn)凍的大量冰塊，但今年的存冰問題，茍待解決。

    要知道，夏季時，冰塊是富貴人家才舍得用的奢侈品，一塊冰得花一兩銀子，柳大舅家怎耗費得起喲？

    所以，還是得使出那個絕招，硝石制冰嗎？

    陳念莞苦笑。

    柳大舅等人從地里干完農(nóng)活回來歇息吃飯的當(dāng)兒，陳念莞已經(jīng)決定。

    事到如今，也就只能馬上找渠道買硝石了。

    不論是硝石制冰還是存放冰塊，都需要密封的空間，所以陳念莞針對柳大舅家的地窖提出了改進(jìn)的方式，又畫了兩張專門用于存放冰塊的木箱子，給他們找木工打造出來，而后才重新簽訂了專門針對蠔油銷售二八分成的契書。

    柳大舅作為柳家話事人，做主讓四舅簽了名，表態(tài)這蠔油營生主要由四弟家負(fù)責(zé)，四舅毫無疑義地帶頭簽上了自己的大名。

    “哎，我說，莞莞吶，做這蠔汁，我能找村里頭的其他鄉(xiāng)里幫忙嗎？”柳大舅問。

    柳家眼看著富起來了，現(xiàn)在又見他們忙活曬制醬rou干的營生，村里頭有人上門打聽這買賣，之前因為只有一個進(jìn)項，柳大舅不好做主，現(xiàn)在做蠔油做得急，人手明顯不足。

    再說蠔油的秘制只在于最后一道配方工序，讓人只學(xué)蠔汁提取，沒涉及到最核心的機(jī)密，柳大舅就想，找?guī)讉€信得過的人，幫忙熬蠔湯就可以了，那樣能煉制更多的蠔油。

    陳念莞想想，只剩下一個半月不到的生蠔收獲期，時間確實不多，可以雇人先煉制蠔汁儲存起來，遲些時候再慢慢配制蠔油也行，于是點頭：“這營生是大舅您在做，你看怎么方便就怎么來，注意秘方技巧不會泄露就成?！?/br>
    既然打算把蠔油生意給柳大舅家做，她就打算放手給他們自己做，能者雖然多勞，可多勞容易過勞死。

    “莞莞放心，我只找信得過的人做這事?！绷缶伺男靥疟ＷC。

    于是陳念莞就拿著新簽的蠔油供應(yīng)商得合作契書回?fù)釋幙h找人買硝石去了。

    硝石因為提取困難，礦源有限，再加上敏感用途，在本朝的銷售其實很受限制，基本上被官方管控了起來，一般人接觸不到，硝石用于民間也就限于醫(yī)藥業(yè)跟陶瓷業(yè)。

    所以身為小戶人家的陳念莞，有錢也買不到，唯一能接觸到硝石的機(jī)會，就是去醫(yī)館。

    可就算是去醫(yī)館直接找大夫要，人家也未必給的。

    首先你得叫人開含有硝石的藥方，可大夫是對癥下藥的，你有得要硝石入藥的病嗎？

    就算你偽裝是，人家開出的藥方里硝石的含量也極少，那么一點點的一錢幾錢，也制不來冰。

    難不成她還跟大夫說：哎，大夫，我覺得藥方子里硝石可以給我開多一點點，一兩怎么樣？

    大夫肯定會以為她瘋了。

    所以她或許要發(fā)散人手幾個醫(yī)館走一遍，開多幾張藥方，指不定能湊個整數(shù)，可也不夠花的。

    幸虧如今有了六個合伙人，要找什么的時候，比起自己抹黑抓瞎，有了更多的渠道，在陳念莞打算動用這個笨法子的時候，那位李富商家送來學(xué)藝的章廚子說：“陳東家是要找硝石？或許我們老爺可以?！?/br>
    陳念?????莞的眼神兒如燈一般叮的一下就亮了。

    李富商家里頭有很多產(chǎn)業(yè)嘛，其中一個產(chǎn)業(yè)就是瓷器買賣。

    他不僅僅是有一家專門的瓷器店，還擁有自家專屬的窯爐，自產(chǎn)自銷。

    而硝石在陶瓷業(yè)有一個重要的用途，就是配制彩釉顏料的原材之一。

    李富商是專門做權(quán)貴消費者生意的，瓷器制作精良，也少不了繁復(fù)的花色圖紋，自然有色彩需求，所以能合法購入大量的硝石原材。

    陳念莞當(dāng)即通過章廚子問李富商，能不能送一些硝石到撫寧縣來，她重金購買。

    看在生意合伙人的份上，財大氣粗的李富商爽快答應(yīng)了，本人沒來，叫自家其中一個掌柜的，遮人耳目下陸續(xù)分兩次攏共送了二十斤硝石過來，便宜收了陳念莞三十兩銀子。

    陳念莞就……

    心疼得不得了。

    可也沒辦法，好歹東西是弄到手了。

    況且硝石制冰是可以再利用的，自己買一次先應(yīng)付眼下的危機(jī)，來年冬季的時候注意提前存冰就不用花這筆冤枉錢了。

    再不濟(jì)，等將來抽空，她到外頭山野去找找?guī)r洞親自提煉收集硝石去。

    陳念莞在現(xiàn)代嘗試過硝石制冰，如果直接用水，估計是一比一的比例，劃不來，所以她決定用冰水制冰，預(yù)估可以達(dá)到一比三的比例，而后利用制造出來的冰塊再繼續(xù)冰凍涼水，制冰，如此循環(huán)持續(xù)下去，只要冰水足夠，制冰空間得當(dāng)，很快就能儲存夠足夠的冰了。

    再一次回柳家村時，她就從自家地窖里挖了兩桶冰出來，用棉布覆蓋得結(jié)結(jié)實實的，這樣就算到柳家村后冰融化了，那剛好是冰水，可以馬上用硝石重新凍結(jié)起來，也省了許多原料冰水。

    存放蠔油的地窖已經(jīng)按照上一次她提的建議，諾大的空間改良后做成了封閉狀態(tài)，里面又分了兩部分，靠里頭用磚頭泥漿壘了一個較小的空間存放冰塊，外頭一圈用木桶裝準(zhǔn)備冰凍的水，余下的大空間才放置擱物架擺放罐子跟瓶子。

    陳念莞一到，就馬上招呼著將那兩大桶半融化的碎冰搬進(jìn)了地窖里。

    柳大舅知道了蠔油冷藏的重要性，不知道從哪里也買了幾大塊冰回來，估計花了不少銀子。

    陳念莞送來了十五斤硝石，先解說給柳大舅跟四舅看，接著進(jìn)了地窖里存冰的密閉空間，讓他們照著樣子，先用一個大桶抬了常溫的水進(jìn)來，利用冰塊冷卻成冰水狀態(tài)，才用隔水煉冰法將硝石一點點放進(jìn)去，候著。

    等一桶冰水凝結(jié)后，再換另一桶冰水，反復(fù)進(jìn)行。

    等陳念莞第二天離開柳家村時，地窖里的冰已經(jīng)存多了六十斤。

    柳大舅一家滿心歡喜，陳念莞讓他們繼續(xù)用這個法子煉冰，看需求煉多少存多少。

    這頭儲存蠔油的冷藏條件既然達(dá)標(biāo)，陳念莞也就不管了，抽空去看了看柳大舅家專門煉制蠔汁的伙房。

    先前只有三個鍋爐的灶子，在柳大舅招人后又多開了五個爐子，由大舅母作為主管，后續(xù)的秘制調(diào)配，則由四舅母跟大表嫂負(fù)責(zé)。

    柳大舅則跟陳念莞介紹，這新招的幾個人，都是知門知路的，一位是二姥爺家的女眷，一位是大舅母家的后輩，還有大表嫂鄭家的兩位姑娘，另外四位，則是柳家村里頭相熟人家的嫂子姑子，都是勤快能干的。

    人員身份來歷靠譜，分工合理，陳念莞便不多干涉。

    臨行前，柳大舅問起了她們開年買的十四畝地，打算要種什么？要是沒有特別的想法，他就幫她們娘兒仨拿主意了。

    陳念莞在要將蠔油的生產(chǎn)交代給柳大舅家里頭時，曾經(jīng)是有過想法的。

    要不在自己買的田地里種種香辛料？

    比如花椒，茴香，小豆蔻等等，但問題是這些香料種植都講究氣候跟環(huán)境以及土壤適應(yīng)性，不是每種香料在任何一個地方都能種植的，就是種植下去了，也得考慮成活率。

    再說柳家村放在現(xiàn)代，應(yīng)該屬于江浙偏南靠海的一帶，氣候比北方溫和，按理說，是能夠考慮種植一些芫荽，rou豆蔻的，可柳家村的人很少人嘗試種過，大多數(shù)種的都是水稻苞谷之類的主食，并沒有經(jīng)驗。

    真想成功種出來，恐怕要反復(fù)試驗種植幾次，可得費老大一番功夫，那香料本身就貴，種子自然也不便宜，她兜里沒啥銀子，暫時也干不來一擲千金。

    再加上香料的種子難覓，真要種還得去碼頭問問行商以及歸航的海商買，極不容易，今年在柳家村買地又買得遲，沒有預(yù)料并規(guī)劃，怕是過了種植的最佳時機(jī)，所以陳念莞就此作罷。

    需要的時候，還是直接買吧！

    畢竟如今自己需要用到的香辛料種類也不多，就是實在要用的，用量也不算太大，也能買得到，除了胡椒實在太貴，買的時候還得掂量掂量，其他香辛料的價格她咬咬牙還是能接受的。

    加之現(xiàn)在手頭上銀子越來越多，能買到就別折騰了。

    “種田這事大舅你比較有經(jīng)驗，自然是都交給你了?！?/br>
    至于到時候田地的收成，陳念莞相信柳大舅一家的為人，斷不會讓自己吃虧。

    柳大舅樂呵呵的，答應(yīng)了。

    柳大舅是眼瞅著自家的侄子們跟著外甥女做活計后，一點一點銀子賺回來的。

    如今各房的日子都有了起色，尤其是侄子們賺回來的錢銀，無怨無悔地依然上交六成給公中，由著他長房這一戶的人掌管，錢銀過手，他們柳家的家底一下就厚了起來。

    自家長子跟四弟其實都在羨慕侄子們能到縣城里干活計，但他倒是看得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