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主的白月光 第90節(jié)
長羅風玉鼻血都要噴出來,他也立刻變作人模狗樣的樣子,笑瞇瞇地拱手:“太客氣了太客氣了,衡掌座還需要介紹什么名字呢,您是女中巾幗,我輩楷模,我們不知心里仰慕了多久,終于能看見您真容,我只覺得今日陽光都從沒這么燦爛美麗過。” 天可憐見,阿朝長這么大從沒聽過這么正統(tǒng)好聽的奉承話,她一下不好意思起來,想擺擺手,才發(fā)現(xiàn)把小喇叭拿出來了,連忙換只手擺:“沒有沒有,長羅少主太客氣了?!?/br> 長羅風玉心都要冒起泡泡來,他正要再開口,窗戶一下被撞開。 長羅風玉全身汗毛倒豎,感覺一股恐怖的威壓冰冷落下,他一扭頭,看見褚無咎站在窗邊,以一種看死人的眼神看自己。 “?。 ?/br> 長羅風玉的色心一下子被涼水澆透,完了蛋,他竟然在褚無咎眼皮底下勾搭他媳婦,這神經(jīng)病不得把自己分尸成十八塊?! 長羅風玉后腦冷汗冒出來,他正瘋狂想推脫的對策,就看見對面的少女眼睛一亮,扭頭像一頭靈巧小鹿跑到窗邊:“你可舍得出來了,你終于想好要和我成親了嗎?” 褚無咎刀鋒似的視線這才從長羅風玉身上挪開,看著阿朝,冷冷說:“不成婚,別在這煩我?!?/br> “好的好的,我覺得我們成親現(xiàn)在就可以開始準備,你說怎么樣?!卑⒊灶欁缘卣f:“我們在昆侖辦大典,一個月、兩個月,最遲不超過三個月!必須搞定了,不能再拖下去了。” “…”褚無咎的臉色看起來像要把她腦袋擰下來,他甚至忍不住刻薄地冷笑起來:“你當自己是靈石捏的,我就必須娶你,我不會娶你的,你想成婚,試試一個人去成好了。” “我一個人當然成不了,所以我過來求你嘛?!卑⒊x擇性當半個耳旁風,厚著臉蛋,說著說著,竟然像個復讀機一樣哼唧起來:“成親吧成親吧成親吧,和我成親吧,褚無咎褚無咎褚無咎求求你了~” 褚無咎:“……” 褚無咎腦袋頂幾乎冒起煙來,他忽然看一眼院外,院外空空,長羅風玉早撒腿遛了,這種識相才算讓褚無咎心頭的殺意微緩。 他懶得和她廢話,直接把窗戶又關(guān)上,聽她還在外面喋喋不休:“我當你答應了,我就當你答應了哦,我出去傳消息了,我給魔君寫請柬了哦,我得回去布置一下,我我先走了哦,過陣子再來找你——” 說來就來說走就走,滿腦子都是她的昆侖、她的蒼生大業(yè),把成親都當幌子,當兒戲 ——什么混賬東西。 褚無咎冷笑,一個字都嫌與她浪費口舌,轉(zhuǎn)身就回去繼續(xù)閉關(guān)了。 長羅風玉走出褚宅,額角仍掛著冷汗。 他擦了擦臉,心里已經(jīng)罵完褚無咎祖宗十八代。 呂總管在外面拒客,看見長羅風玉這模樣,露出驚愕狐疑的神色,長羅風玉知道這老東西是個人精,看著他,心里念頭轉(zhuǎn)了轉(zhuǎn),突然拍著腿感嘆:“剛才遇見你們少夫人了,少夫人怪好看啊,我就多看了兩眼,差點沒被你們主子追出來揍。” 呂總管知道長羅風玉風流好美色的事跡,見不是什么大事,心里放松下來,才笑道:“咱們主子與少夫人是少年夫妻,主子看顧人習慣了,您別見怪,往日多注意些,可別鬧了誤會?!?/br> 長羅風玉嘖嘖搖頭,故意說:“那是我想錯了,我還以為褚少主對這位夫人就面子情,心里最喜歡蔚姑娘呢,他們之前在幽州時候不是好得很,那位蔚姑娘我也見過幾次,真是天姿國色,絕代溫柔賢淑的佳人。” “哎呦,這樣的話您可別當著少夫人的面說?!眳慰偣苄Φ溃骸澳档崆椤⒆匀蛔钯t淑體貼,但佩戴多年的故劍也不是輕易舍得,更何況還有一道情蠱未解,少夫人現(xiàn)在終歸是少夫人。” 這話可有意思,長羅風玉琢磨著,臉上嘻嘻笑:“哈哈,那褚少主還真是齊人之福,行了行了,我走了?!?/br> “長羅公子慢走?!?/br> 長羅風玉揮手上了獸車,帷帳一遮下,立刻變了張臉。 “齊人之?!€有這好事…”他喃喃,忽然咧嘴露出惡意:“這可不行,這么漂亮的媳婦不珍惜,那是要遭天譴的,我非得給你找點麻煩才行?!?/br> “碧桃,和露?!?/br> 兩位正在侍弄茶水糕點的美貌纖柔的侍女盈盈下拜:“奴婢在?!?/br> “給爺拿張好紙來。”長羅風玉挽起袖子,涼森森地笑道:“爺?shù)迷賹憥追赓R帖,恭賀魔君魔后新婚大喜?!?/br> —— 深冬的季節(jié),姑臧飄起雪花。 這一天,褚宅門前駛來了一架低調(diào)素雅的獸車。 呂總管匆忙迎出來,就見車簾掀起,著白絨狐裘的纖細美人被侍女扶著慢慢走下車來,她素手把裘帽摘落,露出一張比牡丹明月更美麗的面龐,柳眉微蹙,似帶哀愁,看見他,才微微露出笑面:“呂總管,可還認得我。” “您真是說笑了,您怎么會不認得?!眳慰偣苓B忙欠身:“蔚姑娘您怎么來了?” 這話剛出口,呂總管就知道自己問錯了,蔚韻婷柳眉蹙得更深,流露出帶著苦笑的哀意。 “少主與明朝師妹要大婚的消息,傳得人盡皆知?!彼f:“我是來恭喜褚少主的?!?/br> 呂總管心中暗叫糟糕,哪是什么恭喜,分明是蔚姑娘心里含酸委屈,來討個說法來了。 呂總管忙道:“蔚姑娘,這里面都是誤會,您先快里面請?!?/br> 呂總管迎送蔚韻婷進院,走進院子不久,便見主子往外走、手里還拿著一張折成幾瓣的信紙。 呂總管一愣,沒想到這才剛聽到消息主子就急著出來哄人,呂總管心里更立刻把蔚姑娘的分量往上抬了抬。 蔚韻婷看見褚無咎,便脫口而出:“褚公子。” 呂總管看著主子停下腳步。 褚無咎冷著個臉正打算出門一趟,就看見蔚韻婷,他步子頓住,瞥了瞥她哀戚的神色,恐怕今日走不成了,把手里信紙揉折著收起來。 蔚韻婷沒注意這些,她看著褚無咎,心內(nèi)百感交集,張了張嘴,未語眼淚竟先落下來。 呂總管識相地躬身后退,隱約聽見蔚姑娘哽咽泣訴:“那時殷威向我求婚,我不愿意,我問你,是你說叫我以大業(yè)為重,你說你從不在意這些小節(jié)小禮,我才嫁與他,可這才多久,你、你就要與明朝師妹成婚了,你這是把我置于什么境地……” 呂總管心里有了數(shù)。 顯然主子對蔚姑娘是越來越上心了。 呂總管看得出,于少夫人那邊、少主已經(jīng)有意漸漸淡下來,這是一個意義重大的風向標。 雖然蔚姑娘已經(jīng)嫁給魔君、主子的大婚也在即,但那都是幌子,算不得什么,若是哪一日情蠱解了,恐怕這少夫人的位置,就要徹底換個人坐了…… 這樣想著,呂總管定下了心思,不過就像他之前對長羅風玉說的,少夫人現(xiàn)在畢竟還是少夫人,他也不敢輕慢。 “蔚姑娘恐怕要留宿幾日,我親自督人好好伺候?!眳慰偣艿吐暦愿琅赃叺氖虖模骸澳銈?nèi)ソo昆侖那邊傳個口信,就說主子閉關(guān),這些日子請少夫人不必來了,免得空走一趟?!?/br> “是。” —— 阿朝先放完她和褚無咎要大婚的消息,就開始親手寫請柬,先寫給諸宗與各家氏族,最后寫給魔君的請柬。 雖然這個大婚的目的不太吉利,但大婚還是正經(jīng)大婚,阿朝也沒想弄虛作假,她抱著日歷認真翻了翻,之后三個月每個月都有吉日,她拇指比劃著,本來想直接選離最近的日子,但指尖劃著,無意間劃到最后一個月某個被圈起來的數(shù)字。 元月二十八,是姑臧的建城節(jié)。 阿朝愣了一下。 她怔怔看著這個數(shù)字,記憶仿佛又回到那個繁華的夜晚。 嚴格來講,那實在算不上美好的一天,尤其在瑯琊密境里,把一切偽裝的真相都猝不及防揭露出來。 阿朝站起來,跑去把自己的儲物袋拿過來,她從最里面的角落抱出來一個小匣子,一打開,露出零零碎碎的首飾小件。 褚無咎這么多年送給她許多東西,那些又貴又不實用的擺件就算了,他偶爾會送她小巧的物件,阿朝從沒和他說過,但她其實會挑一些喜歡的有紀念意義的收起來。 匣子最近一顆,是他那次與陣旗一起送來的春碧玉戒指,她拿起來放到一邊,又翻了翻,從匣子最底下拿出一根細長的玉簪。 這是兩百年前那次姑臧夜宴,她們一起游街的時候他送給她的,工藝很粗糙,玉質(zhì)卻很好,阿朝那時以為他是從路過哪個攤位悄悄買下來送她的,但后來她才想到,沒有哪家鋪子會舍得把這么好的玉雕成這樣子 ——這是褚無咎親手雕的,送給她的。 阿朝拿著簪子,發(fā)了會兒呆,莫名想到,這算不算她倆的定情信物。 不知道為什么,她突然忍不住笑了起來。 她心里忽然有一種安穩(wěn)和平和,一種很難形容的溫暖,曾經(jīng)那些她以為會刻骨銘心的失望、痛苦、傷心甚至怨恨,在這樣的溫暖面前,都顯得微不足道了。 她和褚無咎的開始不美好,充滿了偽裝、欺騙和利益,但這些年的相濡以沫不是假的,一同經(jīng)歷過的生死與磨難也不是假的, 瑯琊密境坍塌的時候,是他硬把她拖出去;江都魔宮她被囚禁的時候,只有他會一看見她、冷著臉就解開披裘罩在她肩上,只是聽她說幾句話,就明白她所有的意思,讓她能再見師尊最后一面。 他對她有過很多不好,可也有更多的好。 師尊不在了、寒師兄不在了,沒有人知道未來會怎樣,她不想再浪費任何時間了。 她想認真珍惜和他以后的每一天,她想嫁給他。 阿朝握住簪子,把它收到袖子里,她走到桌邊,重新拿起筆,在每一張請柬最后都寫上婚期。 她寫著寫著,心情莫名有點激動,她站起來團團轉(zhuǎn)兩圈,忍不住先給褚無咎寫了封信。 她裝模作樣把喜帖格式寫一遍,特意把最后婚期的數(shù)字加大號,寫完后,她舉起來對著陽光看了看,比旁邊字體胖了兩圈的【元月二十八】圓圓滾滾敦敦實實,可謂雞立鶴群、是個瞎子都能一眼看到的地步,阿朝很滿意,封起信封給他寄過去。 寄完這封信,她才重新寫起其他請柬。 她咬著筆頭,心里暗暗期待褚無咎會有什么反應,結(jié)果褚無咎沒什么反應,褚宅傳信的侍從先來了,恭敬地說褚無咎又閉關(guān)了,呂總管特意遣人來告訴她一聲,請她這段時間不必過去免得白走一趟。 “閉關(guān)了…”阿朝有點失落,但很快打起精神,閉關(guān)才好,現(xiàn)在殺魔君是最重要的事,褚無咎閉關(guān),實力越強,到時就更有把握:“好的,我知道啦,替我謝謝呂總管。” “少夫人客氣。”侍從欠了欠身,告退離開了。 褚家的人走后,阿朝的請柬也送出去,她暫時沒什么事做,在昆侖待了兩天。 她的小洞府被褚無咎公報私仇地拆了,云天殿在她心里還是蒼掌門的地方,她不愿意待在里面,就去住回滄川主峰。 可滄川主峰太大了,偌大一片屋子,只有她一個人,她坐在里面,只能自己和自己說話,她靠著桌邊,旁邊就是師尊冰冷的牌位,冬日的夜風透過窗打進來,燭火單薄地晃動,有某種孤寂的涼意從脊背一路寒到了骨子里。 阿朝突然害怕起這樣的寂靜。 曾經(jīng)師尊還在的時候,哪怕他昏迷不醒的時候,這座山也不是只剩她一個。 可是現(xiàn)在,寒師兄伏伯伯沒有了,蒼掌門不在了,師尊不在了,她坐在這里,就真的是一個人了。 這種感覺莫名讓阿朝害怕。 她呆坐了兩天,把屋子里里外外打掃一遍,收拾干凈了,就下山去了。 她想去姑臧,等褚無咎出關(guān),和他說說話,不管說什么,說說話就行。 她到姑臧的那天,姑臧下了很大的雪。 她舉著傘往褚宅走,沿街有還沒收攤的炊餅攤子,在飄落的雪花中,滾著白煙的香氣從幾個堆疊的大蒸籠撲出來。 她買了一個炊餅,吃幾口,居然更餓了。 炊餅有點干,她吃著噎得橫,不想再買第二個,她想了想,決定掉頭先去旁邊街上買灌湯包子吃,那家店家是一對慈眉善目的老夫婦,手藝很好,有現(xiàn)煮的熱乎乎的羊rou湯和豆?jié){,還有支起的攤位可以坐。 她轉(zhuǎn)過道,舉著傘,溜溜達達踩著雪走。 走過轉(zhuǎn)角,她遠遠看見那家攤位,因為下雪,食客不太多,三三兩兩在木條長椅坐著吃得熱火朝天,幾把撐開的油紙傘遮著人影站攤位前,身條纖長的藍裙姑娘微微彎著腰,像在點單,在她旁邊撐傘的是個青年,墨色的油紙傘遮住他大半個身影,只隱約可見頎長的腰背,衣料質(zhì)地華貴,如水流綢。 雪又下大了,阿朝站在街邊屋檐下抖了抖傘面的雪,再撐起來要一鼓作氣跑過去,藍裙姑娘正在這時側(cè)過臉,露出半張被面紗遮住的美麗的臉,笑靨彎彎,有著動容人心的溫柔的情絲。 阿朝的腳步漸漸停下。 墨傘微微傾斜,那青年抬起手,從店家手里接過滾熱的油紙包,他慢慢把油紙包拆開,遞給藍裙姑娘。 蔚師姐接過去,一只手摘下面紗,墊著帕子小心地捏起一顆湯包,貝齒輕輕咬破外皮,她眼眸一亮,露出喜歡的神情,她抬起頭,笑著對青年說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