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太太是刻意來找她的,今日這種場合,有薛家人在場,瞧在薛家面子上,誰也不會刻意冷落她。這些日子她求助無門，只能憑借這種法子來撞運(yùn)氣，努力去和那些貴勛夫人們說上話。

    “親家太太，怎么今兒來也沒事先說聲，早知道咱們一塊兒坐呀。咦，關(guān)夫人，秦夫人，好些日子沒見了，真巧，竟在這兒遇見您二位?！?/br>
    既遇上了，自然不好當(dāng)眾撂臉子，林太太跟隨眾人一道往禪院去。

    **

    林氏避著人群朝后院走，今日香客頗多，實(shí)在不是合適的約見之時(shí)，她不知道道允究竟有何急事，一路偷偷摸摸的潛過來，耗費(fèi)了她不知多少心神。來到相約好的禪院時(shí)，林氏是有些氣急敗壞的。

    二人相處以來，一向任何事都是道允事先安排好，林氏只需耐心等待，他自然會想盡法子找上來。林氏被服侍奉承慣了，她實(shí)在很不喜歡今日這種做賊般的感覺。

    “道允，到底什么事這樣急？”

    她推門走進(jìn)去，命胡萍和半夏在外守著。

    房間里很暗，門窗緊閉著，能聽見帳子里傳來男人粗重的呼吸聲。

    見他不露面不答話，林氏不快地走進(jìn)去撩起簾子，“你到底……”

    話沒說完，在見到道允面容的一瞬，她完全呆住了。

    男人不復(fù)往日斯文儒雅的模樣，他身上的僧袍被汗?jié)裢噶耍敖罄仟N地敞開著，素來溫柔多情的眼睛此時(shí)赤紅潮濕。

    驟然被打開簾幕，投進(jìn)來的微弱光線令他下意識抬手遮住了眼睛。

    林氏駭了一跳，此時(shí)已經(jīng)沒有心思去質(zhì)疑他到底喊自己來做什么，他的樣子不對勁，很不對勁。

    “你這是怎么了？”她坐過去，抓住男人的手，“你的樣子似乎很辛苦，不舒服么？我命人去找郎中過來？”

    手腕被男人翻手抓握住，他力道失控，抓得她差點(diǎn)尖叫出聲。

    “道允，你弄疼我了。你到底是怎么了？”她想收回手，可她發(fā)現(xiàn)自己根本掙脫不開，男人抓著她的手腕，朝內(nèi)重重一帶，她立時(shí)撲跌在床上。男人翻身壓覆過來，不帶一絲柔情地開始撕扯她的衣裳。

    林氏嚇壞了，抬眼對上他赤紅的雙眸，懸殊的力量和體型差別，令她根本逃脫不開他的鉗制。

    “你干什么？你到底怎么了？放開我，放開！”她被弄得又疼又難過，道允從沒試過這么粗魯?shù)?，他一向憐惜她，每回親熱都會用盡耐心哄她、在意她的感受。今日的他卻彷佛一只毫無感情的野獸，一見面就如此無禮的求-歡，林氏新裁的留仙裙被他一把扯壞了，清晰的裂帛聲令她心魂劇顫。

    衣裳撕壞了，她還怎么出去見人？她拿什么理由搪塞？道允瘋了不成？

    她掙扎著坐起來，推開身上的男人，抬掌狠狠地扇了他一耳光。

    “你瘋了！”

    道允被打得偏過頭去，粗重的呼吸為之一頓。

    林氏難得掙開鉗制，她跳下床趿著鞋飛快地朝外逃去。

    一股大力從后襲來，男人撕扯掉身上礙事的衣衫，揪住林氏的長發(fā)將她拖回到自己身邊。

    林氏疼得尖叫出聲，已經(jīng)顧不上外頭守著的人會不會發(fā)現(xiàn)自己的不倫戀情，她有種自己會死在道允手里的不祥預(yù)感，她要逃出去，她必須逃出去。

    道允拖著她的頭發(fā)將她狠狠摜到床沿上，他渾身是汗，像被人從水里打撈出來一般。

    藥力已經(jīng)完全掌控了他的思想，此刻什么柔情斯文理智全不在了，他已經(jīng)熬了太久，忍了太久，眼前唯一能做的，就是遵從身體的本能。

    林氏的呼聲像被掐斷了尾巴的貓，在發(fā)出短促的一聲后戛然而止。

    林太太等人在屋中說話，薛芙兒和姜氏挽手在寺里漫步賞花。

    今兒天色晴好，山寺間的桃花開了，引得不少香客敬香結(jié)束后在此流連。

    就在這時(shí)，后院傳來隱約的喧鬧聲。

    大殿里的小沙彌成群結(jié)隊(duì)的抬著水桶水盆朝后山涌去。有人小聲議論，說似乎后邊的某個(gè)禪院出事了，不知哪個(gè)香客不小心將點(diǎn)著的火引子隨意丟在禪院門口，惹得火星子燃了起來。

    知客僧正忙著將人群疏散開，“各位施主，后山出了一點(diǎn)小狀況，大家不要往后走了?！?/br>
    姜氏把要跟著人群去瞧熱鬧的薛芙兒攔住，“起火不是小事，三meimei不要去了，咱們不若先回娘那邊去?！?/br>
    話音剛落，薛芙兒就在人群里看見個(gè)熟悉的影子，“六嫂嫂，今兒五嫂嫂也來上香了嗎？”

    她指著不遠(yuǎn)處的一個(gè)影子道：“你看，那不是五嫂嫂身邊的胡萍嗎？她怎么跑得那樣快？”

    后山是起火處，胡萍為什么不顧勸阻飛快朝后山跑？

    姜氏順著她指的方向瞧過去，只隱約看見個(gè)一閃而過的影子。薛芙兒道：“走，咱們也跟去瞧瞧?！?/br>
    姜氏被她拖著手，強(qiáng)行擠開喧鬧的人群朝后山走去。

    “芙兒，這樣不好，咱們還是先回去……”

    到了后山，才發(fā)現(xiàn)火勢已經(jīng)很大了，滾滾濃煙升騰在半空中，火苗大部分被撲熄了，但禪院外圍著火，木門首當(dāng)其沖被燒得七零八落，小院里頭是何情形從外根本瞧不出來，僧人幾番朝里喊人都沒得到回應(yīng)。

    胡萍擠開救火的小沙彌撲向院子，“救人吶，我們奶奶在里面，我們奶奶還在里面呢！”

    在場主持大局的僧人吃了一驚，這禪院是道允的私人宿處，并非供香客棲息的廂房，怎么可能會有富家太太在這里頭？

    “姑娘是不是弄錯(cuò)了？”他將胡萍讓到一旁，低聲道，“這是我們道允師父的禪修之所?！?/br>
    兩人說話聲音夾雜在鼎沸的人聲中，并不如何響亮，可胡萍焦急的模樣瞧在眾人眼里，大家紛紛猜測起來。

    “不會錯(cuò)，不會錯(cuò)的！”胡萍跺著腳，急的大哭起來?！拔也贿^離開了一小會兒，怎么會突然起火了？師父快進(jìn)去瞧瞧，我們奶奶若是有什么三長兩短，我也不必活著了?！?/br>
    本來林氏命她與半夏在外守候，中途半夏肚子疼，院前就剩下她一個(gè)，片刻又有個(gè)老人家來問路，她一時(shí)好心，就引著那老婦走了半程。

    不過才離開須臾，哪知道禪院會突然起火。此時(shí)林氏在內(nèi)生死不明，由不得她不著急。至于這是誰的院子，林氏為什么進(jìn)去，她根本一無所知。

    “胡萍，你在這里干什么？”

    胡萍正焦急的哀求僧人救人，冷不丁身后傳來一道尖利的嗓音。胡萍嚇了一跳，回過頭去，見林太太與幾個(gè)相熟的太太一道正立在青石鋪就的小道上，明顯是聽說起火特地來瞧熱鬧的。

    胡萍正六神無主，一見林太太更是慌亂起來，“太太，我們奶奶她……”

    “嘩啦”，一大桶水潑向門梁上最后一簇火苗，小沙彌抹掉臉上的黑灰，朝領(lǐng)頭的僧人道：“師叔，火撲滅了，還好沒有引起大火，只是這煙瞧著嚇人。”

    林太太越眾走向胡萍，“你們奶奶怎么了？你為什么在這兒？”

    胡萍轉(zhuǎn)頭看了眼適才那僧人，又瞧了瞧房門緊閉的屋子，靈臺中仿佛有一根弦，在這一刻被連通了。這是道允的禪房，林氏原不該走進(jìn)去，但她走進(jìn)去了，還把服侍的人攆在外面守門。此刻起了火，門窗緊閉內(nèi)里沒動靜。——如果奶奶沒有被火傷及，多半是礙于外頭人多眼雜不敢出來……

    她該怎么辦，該怎么替奶奶遮掩？該怎么答林太太的問話，該怎么處理眼前的局面？

    不等她出言，幾個(gè)小沙彌已經(jīng)飛快沖進(jìn)了濃煙滾滾的院子。

    禪房沒有遭受太大的損失，窗紙燒爛了，門也有些松動，但還好，內(nèi)里不像是受過大火的模樣。

    “道允師叔！”小沙彌呼喊著，找棍棒來把反鎖的門鑿開。

    眾人目光落在那扇門上，小沙彌用濕帕捂住口鼻沖進(jìn)去，片刻又在眾目睽睽下神色怪異地沖出來。

    “師師師叔，您快來看看吧?！?/br>
    外頭圍了太多的人，他拿不定主意，不知該怎么處置才好。

    領(lǐng)頭的僧人神色凝重起來。

    適才胡萍的話本就令他百般疑惑，此刻小沙彌的反應(yīng)讓他幾乎立時(shí)篤定，——確實(shí)有個(gè)婦人在道允的房間里。

    眾人議論紛紛，小聲猜測著里頭究竟出了什么事。

    僧人瞥了眼臉色發(fā)青的林太太和眾人，擺擺手，命大家安靜下來，“此間火已撲滅，眾施主不必?fù)?dān)憂。請隨本座的弟子們前往休息……”

    一部分香客被勸走了，仍有一部分人留了下來。

    “師父，里頭煙氣嗆人，若是再不把人拖出來，只怕——”小沙彌還未從適才看見的場景中回過神來，但里頭的人已經(jīng)暈去一段時(shí)間，內(nèi)里煙霧還沒散，留人繼續(xù)躺在里面，怕是真的會鬧出人命來。

    “胡萍，你剛才說，五嫂在里面？”薛芙兒越眾走上前，她不知道為什么僧人們會遲疑，救火救人，都是頂要緊的事，如果林氏真的在里頭，如何還能在此蹉跎時(shí)間？

    姜氏扯了下她的袖子，薛芙兒沒反應(yīng)過來，“你們愣著干嘛？還不快救人吶？”

    她揮了揮手，貼身跟著的兩個(gè)婢女就要上前去幫忙。

    僧人面露難色，他與薛家?guī)孜环蛉硕枷嗍?，知道此間能做主的便是二太太，他猶豫地道：“還請二太太隨老衲移步……”

    林太太聽說自家女兒在此，如何還能等？她一把掄開面前的小沙彌，提起裙擺頭一個(gè)跨過灰屑紛飛的門檻。

    薛芙兒等人跟在她身后，依次跟著走了進(jìn)去。

    屋中昏暗得沒有一絲光，濃煙灰蒙蒙的籠在床帳里，內(nèi)里沒有起火，陳設(shè)物品擺放分明。

    林太太一走進(jìn)去，腳底就踩上了一片柔軟的衣料。

    她揮開煙霧，蹙眉看去。

    緋紅的裙擺，像一團(tuán)熱烈的火。

    她整個(gè)人忽然被一種震懾心魂的恐懼緊攥住。

    她震驚地望著那片衣料，呆滯的目光緩慢地移向里間，移向那張帳簾緊閉的床……

    “親家太太，你這是……”二夫人的聲音戛然而止。

    隨著屋門敞開，大片的天光透進(jìn)來。

    適才小沙彌進(jìn)來翻揀過幔帳，此時(shí)那帳子分開半片，露出兩雙交纏的腳。

    地上散亂地丟著衣裳裙子甚至首飾，女人腳上還穿著一只大紅色的繡鞋。

    二太太回過身去，大聲斥道：“不準(zhǔn)進(jìn)來！”

    薛芙兒嚇了一跳，連她身后一同擠過來看熱鬧的人都被驚住了。

    二太太的反應(yīng)令大家更好奇屋內(nèi)到底發(fā)生了什么。

    二太太喝道：“芝寧，帶你meimei離開！”

    薛芙兒大聲道：“為什么？我不過是擔(dān)心五嫂……”

    “什么五嫂，這里沒有你的五嫂！”二太太立在門前，用身體遮住眾人翹首看來的目光。

    林太太腳一軟，重重的跌坐在地上。

    適才同來的秦夫人等見狀，如何猜不到里頭發(fā)生了什么？秦夫人厭惡林太太的做派，適才被她纏了許久，心里早有怨言，當(dāng)下給身邊的婆子打個(gè)眼色，后者大驚小怪地嚷道：“哎喲，林太太這是怎么了？”

    第55章

    婆子上前攙扶,林太太被強(qiáng)行拖了起來。

    “哎喲，這是誰??？”

    婆子一眼望見帳子里交纏的兩個(gè)人，大聲嚷了開。

    這一嚷,無數(shù)的婆子媳婦聞聲沖過人群擠到門前來瞧熱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