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朕牽著你回寢殿。”

    她沒有拒絕。

    四周幽靜無聲，宮人提著燈籠，在前方引路。

    他們?cè)诤谝怪写┧?，更深露重，夏沉煙被陸清玄牽著手，身上披著他給的披風(fēng)。

    陸清玄不時(shí)望向她。

    她看起來很困，腦袋一點(diǎn)一點(diǎn)的，但她的右手，很放心地放在他掌心。

    他忍不住稍微握緊了手。

    夏沉煙立刻清醒了一些，問道：“到了嗎？”

    陸清玄有些歉意，悄悄放松手掌。

    他說：“快到了，很快就可以好好睡上一覺了?！?/br>
    ……

    第二日上午，夏沉煙醒來時(shí)，陸清玄早已經(jīng)離開，她身邊的錦被都涼了。

    夏沉煙已經(jīng)習(xí)慣。她自行洗漱、用早膳、在行宮中閑逛，心情好時(shí)，便去書房找他。

    他最近變得很忙，病情倒是慢慢好了。

    有一次，夏沉煙又在書房等到深夜，陸清玄摸著她的臉說：“沉煙，你可以早些回去?！?/br>
    夏沉煙實(shí)在熬不住，她應(yīng)了好，在宮女們的簇?fù)硐禄貙嫷睢?/br>
    她想不明白，陸清玄是怎么抗住的。前段日子，他每日處理完政務(wù)之后，竟還有精力那樣縱欲，像是完全不知疲倦。

    她慢慢走回寢殿，沐浴之后，換了寢衣，準(zhǔn)備歇下。

    宮女問道：“陛下尚未回來，娘娘可要在寢殿中燃一盞燈？”

    夏沉煙說：“不必了，寢殿中亮了燈，我不容易入眠。在外殿給陛下留一盞就行?！?/br>
    宮女應(yīng)是，吹熄了寢殿中所有的燈，退出去。

    陸清玄批完奏章，沐浴更衣，回到寢殿。

    他站在寢殿門口，停了一下，問道：“嫻妃讓你們熄了燈嗎？”

    宮女應(yīng)道：“是。嫻妃娘娘說，若是在寢殿中留了燈，她不容易入眠?！?/br>
    陸清玄點(diǎn)了點(diǎn)頭。

    宮女推開寢殿的門，手上提著一盞燈，打算引他入內(nèi)。

    陸清玄說：“不必提燈?！?/br>
    宮女應(yīng)是，停在寢殿門口。

    陸清玄邁入寢殿，就著殿門口昏暗的燭光，來到床邊，望了她一會(huì)兒。

    他太喜歡看她了，無論是什么模樣的她。

    他在床的外側(cè)躺下。夏沉煙躺在床的內(nèi)側(cè)，她身體蜷縮，是一個(gè)自我保護(hù)的姿勢(shì)。

    宮女掩上殿門，燈光被隔絕，寢殿中只余幽靜的月色。

    陸清玄從后面抱住了她。

    輕柔的，呵護(hù)的姿態(tài)。

    夏沉煙在睡夢(mèng)中逐漸放松了身體。

    看上去，就像是他解除了她的自我保護(hù)，成為她嶄新的盔甲。

    陸清玄用額頭蹭了蹭她的后腦勺，與她貼在一起，陷入沉眠，一同墜入清甜的夢(mèng)境。

    ……

    翌日上午，夏沉煙在寢殿中醒來。

    她不知道昨夜發(fā)生了什么，只是莫名心情不錯(cuò)。

    “娘娘今日要去何處？”宮女問她。

    夏沉煙說：“去池邊看看晚夏的荷花?！?/br>
    宮女應(yīng)是，隨著她來到了行宮的池邊。

    她看了一會(huì)兒荷花，不知為何，想起陸清玄，便命宮女折了兩枝。

    宮女把折下來的荷花遞給她，她拿著荷花，一時(shí)又開始猶豫。

    吹了幾個(gè)時(shí)辰的清風(fēng)，她才站起身，帶著荷花來到書房。

    大總管看見她，行了禮，笑道：“嫻妃娘娘來得正巧，陛下今日在書房開了小朝會(huì)，大臣們剛走不久。”

    夏沉煙“嗯”了一聲，把荷花遞過去，吩咐道：“找個(gè)瓷瓶，把它們養(yǎng)在書房里?！?/br>
    大總管應(yīng)是，接過荷花，去選瓷瓶。

    夏沉煙進(jìn)了書房，陸清玄果然剛開始忙，他慣常放置批閱過的奏章的位置，目前還是空的。

    夏沉煙在他身邊坐下。

    陸清玄輕輕聞了她一下，問道：“今日又去了池邊嗎？”

    “陛下聞到了芙蕖的香氣？”

    陸清玄微笑，點(diǎn)了下頭。

    他總是能分辨出她身上的氣息。

    夏沉煙：“陛下近來在忙什么？”

    陸清玄提起筆：“朕立了新法，讓普天之下禁止使用活人殉葬?！?/br>
    夏沉煙略微驚訝，“會(huì)有很多大臣反對(duì)嗎？”

    大燕王朝以孝治天下，先帝雖然沒有使用人殉，但開國(guó)皇帝和他的親信大臣，都有殉葬的傳統(tǒng)。陸清玄的新法不僅觸及貴族的利益，而且反抗了傳統(tǒng)。

    陸清玄摸了摸她的頭，溫和地說：“都解決得差不多了?！?/br>
    夏沉煙“嗯”了一聲，聽見陸清玄又說：“還有江南發(fā)了水患，要盡快處理，否則容易引發(fā)瘟疫；去歲雪災(zāi)時(shí)，貪腐的官員拔出蘿卜帶出泥，朕想建立一種新的官員選拔制度，避免這種官員之間早有利益糾葛的情形再現(xiàn)……”

    夏沉煙聽他侃侃而談，不時(shí)點(diǎn)一下頭。

    她在心里想，好奇怪，他從來沒有在政務(wù)上隱瞞她。

    是因?yàn)樗麑?duì)于自己把持權(quán)力的手段太過自信？

    還是，他發(fā)現(xiàn)了她對(duì)這些沒有太大興趣，所以無需隱瞞？

    他那樣善察人心，看起來也沒有太過傲慢，大約是后者吧。

    夏沉煙等他說完，說道：“妾身今日在外面待了半天，想吃些糕點(diǎn)?！?/br>
    陸清玄頓了頓，點(diǎn)頭應(yīng)好。

    當(dāng)大總管拿著瓷瓶進(jìn)來時(shí)，看見的便是夏沉煙坐在桌案邊，吃一份杏花糕點(diǎn)。

    大總管愣住。

    這已經(jīng)是第二次了。

    陛下自己都不在書房用膳，卻總是允許嫻妃娘娘這樣做。

    陸清玄抬頭望過來，大約是聞到了荷花的香氣。

    大總管連忙笑道：“陛下，這是嫻妃娘娘剛摘的荷花。您看，把它擺在哪里合適？”

    陸清玄望了一眼荷花，忍不住低頭看夏沉煙。

    她就坐在他身邊的玫瑰椅上，低頭吃糕點(diǎn)，頭也沒抬，似乎吃得專注，沒有聽見大總管的聲音。

    陸清玄的心情忽然變得很好。

    他掃視書房一圈，讓大總管把瓷瓶擺在一張幾案上。

    幾案距離他很近，他只需要一抬眼，就可以看見那兩枝荷花。

    大總管小心地把瓷瓶擺好，隨后退出去。

    他知道，嫻妃娘娘在時(shí)，陛下不太喜歡他們這些宮人近身伺候，仿佛他們會(huì)妨礙什么。

    他關(guān)上書房的門，卻聽見里面?zhèn)鱽砹吮菹碌穆曇簟?/br>
    那是他從未聽過的繾綣與溫柔。

    他聽見陛下說：“沉煙。”

    “嗯？”嫻妃娘娘應(yīng)了一聲。

    “我也想吃糕點(diǎn)。沉煙，你喂我吧?！?/br>
    第38章 偏愛

    書房中,陸清玄的話讓夏沉煙的動(dòng)作略微停住。

    她看了陸清玄一眼，微妙地說：“陛下不是從來不吃這種甜糯的糕點(diǎn)嗎？”

    陸清玄說：“看見你吃得開心，我就覺得味道應(yīng)該不錯(cuò)?！?/br>
    夏沉煙：“……”

    她沒有理會(huì)陸清玄的請(qǐng)求。

    陸清玄不再說什么，他執(zhí)筆批閱奏章,墨香味逸散而開,與龍涎香綿長(zhǎng)交織。

    夏沉煙一邊吃糕點(diǎn),一邊默默地觀察陸清玄。

    他坐姿很好看,執(zhí)筆的手指修長(zhǎng)有力，寫出來的字也顏筋柳骨，矯若驚龍。

    夏沉煙不知道他批復(fù)了什么內(nèi)容,只是猜測(cè)他寫的都是于民生有益之事。

    夏沉煙吃完倒數(shù)第二塊糕點(diǎn)，說道：“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