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想回宮嗎？”

    “我想再去街上看看?！?/br>
    陸清玄安靜了一會兒，溫和地說：“那你要小心些，仔細(xì)被人沖撞了?！?/br>
    “好?！?/br>
    “早些回宮?！?/br>
    夏沉煙點(diǎn)頭。

    陸清玄站起身，摸了摸她的頭發(fā)，離開了畫船。

    夏沉煙坐在桌案前，吃完了剩余的這些小吃。

    四周平靜，遠(yuǎn)遠(yuǎn)傳來市井中婦人早起閑聊的聲音。

    這些聲音模模糊糊，像是隔著水，或是隔著一層綢布。

    她一直想走出夏府的門，去外面看看。

    看市井的喧囂，大漠的孤煙，雪山的寂靜。

    此時此刻，這些觸手可及，她卻回憶起了自己的夢境。

    在夢里，她是和陸清玄一起去這些地方的。他一直陪伴在她的身旁。

    整個上午，夏沉煙都在國都的街道上閑逛，身后跟著陸清玄派出的侍衛(wèi)。

    到了中午，她還沒有打算回去，大總管卻尋了過來，給她送上一張易容的面具。

    老實(shí)說，這張面具有點(diǎn)嚇人，夏沉煙一開始被嚇了一跳。

    大總管連忙告罪，又笑道：“陛下今日下了朝，想起昔日藩國進(jìn)獻(xiàn)過這張用于易容的面具。請嫻妃娘娘放心，這面具并非人臉，只是用近似的材料制作而成?！?/br>
    夏沉煙點(diǎn)頭，在宮人的幫助下，把面具戴到臉上。

    她竟然變成了一個容貌平凡、雌雄莫辨的人。

    她讓宮人去買男子衣裳，換上以后，她手持折扇，看上去成了一個普通的世家公子。

    她又換粗布衣裙，看上去像農(nóng)婦——只是脊背挺得過分直了一些。

    夏沉煙高興地?fù)Q了四、五套衣裳，最后決定要在今天假扮成一個農(nóng)婦。她轉(zhuǎn)過屏風(fēng)，對上大總管含笑的目光。

    她驟然想起了陸清玄。

    他一定是猜到了，她會喜歡這樣玩的吧？

    她挪開視線，發(fā)現(xiàn)陸清玄這個人不能深想。

    想多了會有一腳踩進(jìn)沼澤、再也無法掙脫的感覺。

    這個世間，怎么會有這樣洞察一切，又溫柔妥帖的人？

    夏沉煙玩到晚上才回行宮，發(fā)現(xiàn)陸清玄在長秋宮等她。

    他坐在榻上，朝她伸出手掌。

    夏沉煙走過去，被他攬入懷中。

    “我沒有看你穿過這身衣裳?！?/br>
    夏沉煙：“今日在街上買的?！?/br>
    “很漂亮?！?/br>
    夏沉煙把腦袋埋進(jìn)他懷里。

    “吃了嗎？”陸清玄摸她頭發(fā)，他發(fā)現(xiàn)她今日的發(fā)式有些簡單，大約她在下午假扮成了一個身份尋常的女子。

    “還沒有，你呢？”

    “我也還沒有。”

    他一直在等她。白天的時候，想知道她得到了易容的面具會不會高興，但仍然要打消自己的念頭，專注于政事。但方才，他看到她的第一眼，他便知道，她很高興。

    兩人一起去用膳，用完膳，夏沉煙說她要出去散步，陸清玄便起身陪她。

    他牽住她的手，兩人穿過甬道，宮人在前方引路，遠(yuǎn)遠(yuǎn)提著宮燈。

    陸清玄低頭吻她。

    很湊巧的，夏沉煙也在想這件事。

    她伸手?jǐn)堊∷?/br>
    月色像皎潔的霜，竹影掠過肩頭，微涼晚風(fēng)拂在兩人身上。

    “陛下?！?/br>
    “嗯?！?/br>
    “我明日不出去玩了?！?/br>
    陸清玄摸她的腦袋，“為什么呢？”

    夏沉煙故意不說話，踮腳去親陸清玄的唇。

    安靜的吻，像春雪撲入高山的懷抱。

    陸清玄手指略微收緊，他垂下眼睫，盡力平緩心跳。

    珍重地吻她，像吻一個來之不易的珍寶。

    “明日想要陪伴在陛下身邊?！毕某翢熜÷暤卣f。

    第41章 偏愛

    陸清玄覺得,沉煙是一個溫柔又驕傲的人。

    她會在發(fā)現(xiàn)一個人難過時，推來他喜歡的菜，卻維持著面無表情的神態(tài)。

    她會在半夢半醒之際輕輕蹭他掌心，卻在夢醒后故意轉(zhuǎn)開腦袋。

    她會撲進(jìn)他的懷中,卻遲遲不告訴他,為何要在第二天留在行宮。

    正因如此,他以為自己得不到她的回答。沒想到,卻聽見了比風(fēng)還輕的聲音。

    因?yàn)楸蕊L(fēng)還輕，所以他壓根沒有聽清，卻隱約猜到了她的答案。

    “沉煙?！标懬逍?“你方才說了什么？”

    夏沉煙果然不說話了。

    陸清玄覺得自己的心尖忍不住變得柔軟。

    他們牽著手，又往前走了一小段路。

    草木蔥蘢,空氣寂靜,遠(yuǎn)遠(yuǎn)望見宮殿的輪廓。

    陸清玄忽然說：“怎么辦？”

    夏沉煙：“什么？”

    “好喜歡你?！?/br>
    ……

    第二日，夏沉煙在書房陪他；第三日,夏沉煙去了街上游玩；第四日,她再次留在書房……

    她維持這樣的規(guī)律，每天夜里，他們都能相擁而眠。

    秋雨漸落，淅淅瀝瀝，籠罩山河。

    有一天，夏沉煙在街上閑逛,于酒樓雅間的墻上，讀到了幾首詩。

    酒樓的小二見她盯著這幾首詩，便笑道：“這是李家公子們寫的詩。幾年前世家們的中秋斗詩會由小店承辦,李家公子們聚在這里，一揮而就,寫下這六首詩，奪得魁首?！?/br>
    夏沉煙的視線許久沒有動彈。

    小二笑道：“人人都說小店的酒水好，李家公子們喝了小店的酒，寫出了最好的詩。哪怕是他們自己，之后也沒有寫過傳唱更廣的詩詞了——公子要來幾碗小店的酒嗎？”

    夏沉煙今日扮成了一個世家公子。

    她說：“不要酒，把方才我點(diǎn)的東西呈上來就行?！?/br>
    小二：“得嘞?！?/br>
    小二出了雅間，夏沉煙仍在慢慢讀那幾首詩，一遍一遍，視線逡巡。

    在這些瞬間，她心中滾過無數(shù)念頭，卻被她一一揮散。

    不久后，小二送來她點(diǎn)的菜品。

    她吃完自己那份，讓人把另一份裝進(jìn)食盒，隨后回了行宮。

    天色將晚，陸清玄還坐在書房里。他看見她，微笑道：“今日這么早就回來了？”

    夏沉煙應(yīng)了一聲，讓宮人將食盒呈上。

    陸清玄讓太監(jiān)接過，照舊朝她伸出手掌。

    這似乎已經(jīng)成為一個他迎接她回來的姿勢。

    夏沉煙走近，把手搭在他掌心，被他攬入懷中。

    “今日是男子發(fā)式……你扮成了一個世家公子嗎？”

    “嗯?！?/br>
    “感覺怎么樣？”

    夏沉煙說：“沒什么特別的。”

    陸清玄摸她的頭發(fā)，又把她的發(fā)式散開。

    綢緞一般的長發(fā)，散落在她肩頭。

    陸清玄把腦袋埋入她頸窩，輕輕嗅了一口。

    “沉煙?！?/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