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9-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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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子熹趕到的時候,之穎喬被李廷海和蘇茉萱一左一右攙扶著,正要走下樓。 「上來?!?/br> 他蹲在之穎喬跟前,沉著聲只說了這兩個字。 沒有動靜。 「你們要讓她拖著這副身體走下樓?」忍無可忍,江子熹頭也不回的開罵。 他太害怕了,害怕她怎么了,害怕會失去她。 「是我堅持要自己走的?!沽季?,之穎喬小聲應(yīng)答。 她怕她被背著的畫面被人看見了,明天不只衛(wèi)生股長,就連班導(dǎo)也不會準(zhǔn)許她做值日。 那她這幾日以來的努力和辛苦就付諸流水了。 「上來?!?/br> 他說,再沒第二句話,比她還堅持。 李廷海和蘇茉萱交換了眼色,兩人都明白眼下他們都勸不了誰,不論是之穎喬,還是江子熹。 因為之穎喬已經(jīng)默默的靠了過去,下一秒,江子熹一把將之背起。 「你明天不要再做值日了。」 送她回家的路上,江子熹沉默了一路終于開口,淡淡道。 不可能。她又不傻,也不是廉價勞工,做這么多天的免費值日還不都是為了明天。 見背上沒有動靜,江子熹明白她在盤算什么,輕輕嘆了一口氣。 「你回家好好休息,明天睡飽了、吃飽了,來學(xué)校后,想說什么,我聽你說?!?/br> 他并不是不聽她說話,只是要她先好好休息。 之穎喬有些訝異的睜圓了眼,微微張口,幾度欲言,最后卻什么都沒說。 她的欲言又止只是訝異于他久違的、突如其來的溫柔,畢竟這些日子,他好似又回到剛轉(zhuǎn)學(xué)來時的那個樣子,甚至更加冷漠。 雖然她知道他骨子里依舊鐫刻著溫柔,因為她始終相信,如果沒有足夠的溫柔,他不可能救贖一個即將與世界相互背棄的人。 之穎喬非常認(rèn)真的吃飯、睡覺,早餐吃了兩份,就連毫無睡意、平常都被她耗著耗著發(fā)呆過去的午休也硬是逼著自己趴下去睡覺。 睡午覺的時候,她第一次在午休的時候睡著了,還做了一個夢。 夢里,大男孩和女孩并肩坐在河堤邊,等星星出沒。 一會,睡意來襲,女孩有些睏了,大男孩讓她趴在他的腿上睡覺。 睡前,女孩揉著眼睛問大男孩:「哥哥,你能和我說一個故事嗎?」 大男孩笑了笑,答了聲好,問她:「你想聽什么故事?」 女孩滿意的綻開笑容,說了個童話故事的名字。 依舊是個好夢。 終于捱到放學(xué),另一個值日生收工走了,之穎喬這才踩著輕快的步伐跳到剛洗完手的江子熹面前。 「我睡也睡了、吃也吃了,」她眨眨眼,「你不能再逃走了吧?」 她說得這般云淡風(fēng)輕,他卻聽得這樣扎心難忍。 他不是故意逃走的,雖然,他確實逃走了。 「你想說什么?」江子熹擦擦手,拉了張椅子在她桌前坐下。 雖然他對她依舊淡漠,但至少還愿意聽她說話了,已經(jīng)是這幾個日子里最令她欣慰的奇蹟。 之穎喬深吸了口氣:「江子熹,你能和我說一個故事嗎?」 「哥哥,你能和我說一個故事嗎?」 江子熹愣了愣,反問:「你想聽什么故事?」 「你想聽什么故事?」 分毫不差,和當(dāng)年的對話一模一樣。 之穎喬笑了,輕輕的說:「我想聽你的故事。從十二歲到十七歲,這五年之間,都發(fā)生了些什么事?」 江子熹似乎也不意外,淡淡瞥了她一眼,便歛下了眼神。 他安靜了很久,久到她以為他不會說了。 「五年前……」低下眼,他錯開了她猛然抬頭時揚起的視線,「我爸媽離婚了?!?/br> 她差點沒從椅子上跌下來。 「明明是一起生活了十幾年的家,多待一天對他們而言都是種折磨,所以他們離開了,我爸去了很遠(yuǎn)很遠(yuǎn)的國外,我媽再嫁,跑到外縣市生活?!?/br> 之穎喬從來沒有看過那種憂鬱,和她印象中的大哥哥很違和。 她終于有勇氣看向江子熹,一抹沉重的黯淡凝在他微濕的雙眼。 他沒有哭,沒有掉眼淚,只是有太多太多的惆悵和感傷了,不知道該怎么面對這個世界的殘忍和真實。 「我聽過一句話?!狗艞壵谘谧约旱牟恢耄屿渖钗丝跉?,直直望向之穎喬,「看淡失去,看重?fù)碛??!?/br> 很多人都告訴我們,生命里的每一個瞬間,失去和擁有總是同時并進(jìn)。放手失去,緊抓擁有,好像就是最好的應(yīng)對了。 但江子熹無法理解。 「可是,如果今天的擁有變成明天的失去,我們要如何切換心態(tài),今天看重它,明天看淡它?我們又不是機器人,按一個設(shè)定、跑一個程式碼就做得到,更沒有一個可以控制自己的遙控器?!?/br> 她懂了,明白了他話里的意思,也知道他接下來想說什么。 「所以最好的方法就是認(rèn)清我們一無所有,沒有什么好擁有的,當(dāng)然就沒有什么可失去的了?!?/br> 「而且你吃的也不是什么高熱量的食物……一小撮清蒸高麗菜、一小塊清蒸鱈魚、一小碗白飯,」坐在他左邊的李廷海乾脆直接抽走他的餐盤,「我?guī)湍阍偃ツ命c……」 「放下!」 整個食堂的人都望了過來,原本喧嘩吵鬧的食堂因為江子熹的這聲吼變得肅靜,沒人敢吭一聲。 「你想吃什么?」之穎喬探頭問他。 「能別在這里吃嗎?」他抬手遮了遮眼。 「能。你在這等我,我去買點東西,我們到別的地方吃?!?/br> 江子熹靜靜的看了她一眼,像是一種應(yīng)允。 「我最喜歡春天了?!顾匦聮炱鹦θ?,「春天多美好啊,跟幸福一樣。我們?nèi)说囊簧?,不是都在?jīng)歷很多很多不幸之后,追逐著那么一點的幸福嗎?就像一年里,都在等待著那三個月的春天?!?/br> 「是嗎?」 江子熹扯了下嘴,側(cè)過頭去的臉上看不清情緒。 見他又繼續(xù)掃地,之穎喬蹦蹦跳到他掃把前。 「你呢?」她眨眨眼,「你最喜歡哪個季節(jié)?」 很久很久以后,他終于抬眼看向她。 「我都不喜歡?!菇屿淠?,「但是我最討厭春天?!?/br> 「什么?」 「我最討厭春天。」他苦笑,「與其春夏秋冬四季更迭,我寧愿一年四季都是秋天。如果只剩秋天的話,再悲慘也習(xí)慣了,可是有了春天以后,秋天顯得更加痛苦,所謂的樂極生悲……為什么要這樣折磨自己?」 「正是因為有秋天作為陪襯,相比之下,春天才更加的美好……」停了半晌,她在等他一個恍然大悟的表情。 但他沒有,依舊面無表情,像看著一個瘋子一樣的看著她。 「這是你說的,你說你和我一樣喜歡美好的春天……」 他冰冷的眼神截斷了她未完的話。 「別這樣。」 丟下這句話,江子熹頭一撇,扔下掃把就走。 「如果我爸爸mama吵架了,還摔東西、差點打了起來……你認(rèn)為我應(yīng)該怎么做?」 聽完問題,江子熹的臉?biāo)查g沉了沉。 他扯了下嘴:「該不會是唱〈小星星〉吧?」 「對啊,你怎么知道?」 「這是什么爛方法……誰教你的?」 「你啊?!顾龁≈暬亍?/br> 「我?笑死人了,怎么可能?!顾麚u搖頭,表情盡是嘲笑?!肝椰F(xiàn)在教你,如果是我的話,我會怎么做。」 她傻在他面前,做不出任何反應(yīng)。 「去問爸爸mama,他們想要什么?可能是錢,可能是房子,可能是車……可能是任何東西。我們能做的事,就是幫忙他們盡早分到想要的東西,拿到東西后,他們很快就會離婚了,再也不會吵架了?!?/br> 「就算在多黯淡、多坎坷的道路上,我們都要期待幸福?!?/br> 江子熹握著三明治的手一頓,不動了。 「這句話,你聽過嗎?」 「我反過來問你?!顾K于愿意直視她的眼睛。 她毫不猶豫的點了下頭。 他笑了笑,「就算在多燦爛、多美好的道路上,我們也要期待悲傷?」 「這……這不一樣吧?」之穎喬歪了歪頭,愣了愣?!冈趺磿腥似诖瘋俊?/br> 「那為什么我們需要期待幸福?」 「因為大家都想要幸福啊?!?/br> 「這不合理?!?/br> 「哪里不合理?」之穎喬嗤之以鼻。 「想要不等于得到。很多東西,想要卻得不到?!?/br> 她愣愣看著他。 江子熹扯了扯嘴角:「既然如此,不想讓期待變成注定落空的妄想,就不是要期待那些想要得到的東西了?!?/br> 「就算在多黯淡、多坎坷的道路上,我們也要期待悲傷,不要妄想幸福;就算在多燦爛、多美好的的道路上,我們也要期待悲傷,不要習(xí)慣幸福。」 之穎喬想起了以前他每一個反常的行為,那些和大哥哥截然不同的舉動背后的原因原來就是這個,她今天終于明白了。 拒絕一切關(guān)心、推開所有的好,只是為了保護(hù)自己。 她的父母也離過婚,她知道她的心情和他肯定是一樣的。 因為害怕失去,所以把渴望擁有的心埋起來,假裝一無所有也無所謂。 這是一個多么多么悲傷的秘密,卻要這么脆弱的他們一個人藏著。 但有人讓她不想再這么悲傷下去,可他沒有。 所以,她想做這個人,想拉他一把,讓他能看見希望。 儘管這條路也許會有些坎坷難走,但她義無反顧。 他救她一次,她救他一次,誰也不欠誰,很公平。 到了那個時候,他們便可以毫無負(fù)擔(dān)的帶著最好的樣子,重新相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