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是不是又夢到什么不好的事情？”下頜輕抵她的發(fā)頂，獨(dú)孤凜偏頭去望她。

    明斟雪搖搖頭，又微微頷首。

    大掌覆上她腦后青絲溫柔安撫著，帝王眸色驀地一沉。

    “不論現(xiàn)實(shí)或是夢境，誰敢欺負(fù)斟兒，孤幫你殺了他出氣?！?/br>
    明斟雪聞言猛然抬起頭，滿眼驚慌忙用掌心去捂住他的唇：“不要，不可以殺……”

    她眼睫上尤綴著淚，一緊張便顫悠悠滑落，留有兩道淚痕在臉頰上，看著讓人心軟得一塌糊涂。

    獨(dú)孤凜心底一處柔軟瞬間塌陷。

    “不殺，孤聽斟兒的，不殺?！彼兆∶髡逖╊澏吨囊浑p手，包在掌心里捂暖。

    明斟雪狂跳不止的心這才逐漸平復(fù)下來。

    “何事能將斟兒嚇成這般模樣?！豹?dú)孤凜回想著她醒時不住喚自己的名字，劍眉一皺，問道：“斟兒又夢到了孤從前的事？”

    明斟雪似乎仍未找回魂兒，眼神木木的，并不搭理他。

    獨(dú)孤凜坐在她身側(cè)，伸臂攬住薄肩，明斟雪許是還未睡醒的緣故，頭腦懵懵，破例沒躲開，順勢身子一傾依偎在他懷里。

    “難得你愿意黏著孤?！豹?dú)孤凜眉目深沉，“真不知讓你知曉那些事究竟是好是壞。孤私心不愿讓你背負(fù)太多，可似乎只有這樣，你才不會那么厭惡孤。”

    明斟雪怔愣半晌，忽然問道：“陛下不去早朝么？為何一早守在這里。”

    “無妨?！彼溃皻J天監(jiān)昨夜來稟推測今晨有雷雨，孤?lián)哪銜荏@，一早趕來看你。誰料斟兒沒碰上打雷下雨，反倒被夢嚇個不輕?！?/br>
    “夢到孤對你做了什么？哭得那么委屈?！?/br>
    他抽出圖冊當(dāng)著她的面翻開，一本正經(jīng)說道：“指給孤看，是哪一種姿勢……”

    “過不過分！”明斟雪抄起圖冊再一次砸上他胸前，“你一個皇帝，怎么好意思隨身攜帶這種東西！”

    “孤勤學(xué)苦練，斟兒不滿意？”他皺眉。

    “你……無恥！輕浮！枉為人君！”明斟雪憤憤將他自榻邊推開。

    獨(dú)孤凜俯下身與她視線平齊，斂眸一笑。

    “斟兒不傷心了罷？”

    明斟雪一怔，繼續(xù)奮力推他：“不傷心了，被陛下氣到了！”

    “翻臉無情?！豹?dú)孤凜打量著她，淡淡評價(jià)道：“斟兒醒來哭著喚孤時絕非這般薄情。”

    “小祖宗，別氣了，孤去上朝，嗯？”

    明斟雪垂下眼睫不語，耳尖燒上緋紅。

    獨(dú)孤凜將要抬步，見她這般模樣，又將步子折了回來。

    “孤在這里陪著你，斟兒一時不解氣，孤便待一時，一日不解氣，孤便陪你一日。”

    “若我一直生氣呢？”明斟雪抬起頭問。

    “那便陪斟兒一輩子。”他神情認(rèn)真，不似在空口妄言，“下一世，每一世，生生世世，孤哪兒也不去，只陪在斟兒身邊。”

    “大千世界萬紫千紅，囿于我一人，陛下不會感到厭倦么？”

    “不會?！豹?dú)孤凜搖頭，“斟兒是全天下最好的姑娘，不會再有人比斟兒更好?！?/br>
    “孤前半生苦難頗多，得遇斟兒，便也知上蒼待孤不薄。”

    他深深望著明斟雪：“孤才是被神明眷顧的那一個。”

    “我沒有陛下說的這么好……”明斟雪搖著頭。

    “陛下也沒有自己所說的那般糟糕。”

    “那么斟兒可否試著接納孤？”獨(dú)孤凜眸中陰翳漸漸消褪，填滿了溫柔。

    “孤不敢期冀你心如我心，斟兒只需每日多喜歡孤一點(diǎn)點(diǎn)，每日能對孤多出一星半點(diǎn)的喜歡足矣。”帝王的語氣甚是小心翼翼，同朝堂之上殺伐決斷的形象截然不同。

    獨(dú)孤凜生就一副桀驁不馴的傲骨，不容外力摧折，便是壓彎半分也不能。

    哪怕從前被昏聵迂腐的老皇隨口胡謅出一個罪名拿鋼鞭鞭笞發(fā)泄怒意時，獨(dú)孤凜也將脊背挺的筆直，頭顱不曾低下半分。

    這般高傲的人，會小心翼翼的對她說：“斟兒試著多喜歡孤一點(diǎn)好不好，不敢奢求太多，一星半點(diǎn)足矣?！?/br>
    會一遍又一遍說“孤喜歡你?！焙翢o保留告知她心意。

    他已經(jīng)是世間最尊貴的帝王了，卻甘愿斂起鋒芒，一再祈求能得到她的愛意。

    明斟雪不知該如何直面他，她抬頭望了眼天色，尋個借口催促道：“時候不早，陛下該早朝了，再不能留在坤寧宮久做耽擱?！?/br>
    沒能如期得到回應(yīng)倒也在意料之中，只是親耳聽見時，多少仍會失望。

    獨(dú)孤凜眸中溫存不再，恢復(fù)了一貫的淡漠冷郁。

    他起身，欲喚來宮人將朝服重新整理平整。

    “我來幫陛下吧?！泵髡逖┖鋈惠p聲道了句。

    “可以嗎？”她問。，

    獨(dú)孤凜目光微詫，怔了怔，抬手示意宮人退下。

    明斟雪掀開衾被下榻，親手仔仔細(xì)細(xì)撫過華服的每一寸為他正衣冠。

    重復(fù)前世做了無數(shù)次的動作。

    兩側(cè)候著的宮人面面相覷，無不詫異。

    這明姑娘更正帝王衣冠的手法為何如此嫻熟。

    獨(dú)孤凜身形頎長挺拔，高處明斟雪伸手夠不著，便努力地踮起腳尖。

    獨(dú)孤凜薄唇一勾，如從前那般俯下身來屈就她。

    明斟雪便順勢繼續(xù)整理，想到獨(dú)孤凜的動作忽的神色一怔。

    原來前世不知從何時開始，他便已學(xué)會從細(xì)微處遷就她。

    隔閡相融于無形。

    只是她與他皆不曾留心。

    一個不知該如何表達(dá)，另一個則從未在意。

    第78章 第 78 章 ◇

    ◎（二更）進(jìn)度90%◎

    “陛下且去罷。”明斟雪松開手, 欲起身讓開路。

    腰肢忽的被大掌扣住，指腹抵在她腰窩處不緊不慢打著圈摩挲，隔著輕.薄的春衫將掌中熱意一點(diǎn)一點(diǎn)傳至腰間。

    明斟雪被他揉的纖腰緊繃, 退又退不得, 按住他的手臂制止動作, 輕聲提醒道：“陛下, 誤了早朝時辰了。”

    獨(dú)孤凜眉峰一挑，壓下眸底晦暗。

    “孤讓內(nèi)務(wù)府給你送了一應(yīng)衣物，挑些喜歡的梳洗一番，等孤回來陪你進(jìn)午膳?！?/br>
    明斟雪乖順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

    “斟兒很乖?！豹?dú)孤凜輕撫著她的面頰, 滿意地笑了。

    “起駕——”

    宦官跟在帝輦后吊著嗓子揚(yáng)起一聲。

    明斟雪倚著門扉，目送御輦逐漸遠(yuǎn)去, 眸中的思慮越來越沉重。

    “明姑娘，奴婢服侍您梳洗罷。”宮娥裊裊上前來攙扶她。

    明斟雪由著她們侍奉，挑裙裳時也心不在焉隨意指了幾件。

    用過早膳便歇在窗前, 指尖悄悄捏著昨夜送來的那枚貓眼金綠玉出神。

    “姑娘?！蹦敲?fù)責(zé)遞話的小宮娥過來尋她，“魏公公那面來請姑娘赴約了。”

    “假借長秋宮的名義赴約, 若陛下問起太后，屆時我該如何交代？”明斟雪道。

    “姑娘且將心放寬了，魏公公自有安排, 出不了紕漏?！毙m娥探窗打量一圈周遭, 輕聲催促道：“姑娘請隨我來?！?/br>
    明斟雪將玉墜子攏入掌心收好，由那小宮娥伴在身側(cè)。

    禁軍得了獨(dú)孤凜的令, 齊刷刷駐守坤寧宮四面, 見狀登時攔住了明斟雪。

    小宮娥開口解圍道：“長秋宮太后娘娘召見明姑娘, 還望諸位放行?！?/br>
    “既是太后娘娘召見, 我等自不敢阻攔, 只是陛下叮囑萬不可讓姑娘出了什么意外，故我等需護(hù)送姑娘親至長秋宮。”

    明斟雪微微頷首：“有勞了。”

    禁軍入不了長秋宮，至多只能留在宮外候著她。

    長秋宮的掌事宦官魏紹明顯提前打點(diǎn)了宮門守衛(wèi)，小宮娥只報(bào)上明斟雪的身份，長秋宮便放了她進(jìn)去。

    明斟雪知道這號人物。前世的魏紹身為容太后眼前的大宦官，最得太后心。他身份雖頗為屈辱，實(shí)際上卻牢牢掌控長秋宮，連容太后都對他言聽計(jì)從。

    太后與宦官走的太近，宮闈間難免傳出些孟.浪狎.昵之事。

    因著這閹人從中作梗的緣故，本就不睦的母子關(guān)系雪上加霜，獨(dú)孤凜更是不待見魏紹。

    只是這人何時歸入了大皇子的陣營，為何前世的自己從未察覺到？

    明斟雪暗自思忖著，隨小宮娥繞過長秋宮正殿，穿過曲徑來往后苑一處僻靜的水榭。

    “魏公公邀我于長秋宮密探，是否太過招搖，若被過路的宮人聽了去稟告太后娘娘，豈非易生事端？”明斟雪同小宮娥說道著，難免心憂。

    “明姑娘盡可安心?！?/br>
    “長秋宮上下，皆為咱家所有?！?/br>
    身后驀地傳來男子的聲音，陰惻惻的，言語間毫不掩飾狂妄與張揚(yáng)。

    明斟雪尋聲轉(zhuǎn)身望過去，只見一身著絳紅宮服的男子負(fù)手而立，自山石間現(xiàn)身。

    魏紹全無平日里低眉順眼的那副卑微樣，像西垂日暮籠罩下的一座丘陵，沉沉的，神秘莫測，莫名擾的人心緒不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