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京城都在逼我們成婚 第99節(jié)
他不能讓自己落下個被言官詬病的把柄,更不能給裴安一個光明正大的造反理由。 他不僅不能殺他們,還要封他們的官職,獎賞他們,讓所有人知道,即便他們謀反,抗旨不尊,為了這天下蒼生,他作為君主都能原諒。 理智上該如此,單是這般想想,便將他憋得心肝隱隱作痛。 皇帝努力讓自己平復(fù)下來,不斷告誡自己,忍一時風(fēng)平浪靜,待將來自己掌控了局勢,不愁沒有機會要這些人的命。 皇帝伸手招了皇后到跟前,牽著她的手坐在了龍椅上,側(cè)目狐疑地瞧她,“今兒你倒是讓朕刮目相看?!?/br> 皇后一笑,“陛下同臣妾說過,只要這江山在一日,臣妾便是一日的國母,受萬人尊敬,是全天下最尊貴的女人,要是陛下出了岔子,臣妾也就不再是皇后了?!?/br> 這些年為了讓她老實聽話,皇帝能做的都做的,她卻一直同他憋著一口氣,如今大難當(dāng)前倒是知道了厲害,終于想通了,皇帝點頭,“夫妻本是一體,一榮俱榮,一損俱損,你能想明白,朕甚是欣慰?!?/br> 皇帝說著伸出手,捂向了她的后勁,想去摸那塊鳳凰印記。 靈石沒了,本也是無影無蹤的東西,半道上才得來,沒了就沒了,他還有皇后,得鳳凰者得天下,這些年他倒也平平穩(wěn)穩(wěn)。 他手伸過去,卻沒碰著,皇后輕輕地避開,轉(zhuǎn)頭看了一眼半開的大殿門扇。 想起自己剛宣召的一堆人馬,皇帝立馬會意。 本想指望那群狗東西替他出謀劃策,討伐逆賊,如今自己緩過了神,也不需要了,與其聽他們虛與委蛇,還不如留著氣兒,多活些時日。 皇帝轉(zhuǎn)頭看向王恩,“關(guān)門吧。” 房門一關(guān),皇后適才的精氣神兒瞬間沒了,似是不用再偽裝,當(dāng)真被跟前的局勢所愁,呆呆地坐在那,失了魂兒,突然不說話了。 見她適才還安慰自己,這會倒是愁了起來,皇帝嗤笑一聲,“你這又是怎么了?放心,朕不會有事,有你在......” 他的手又要摸她的后頸。 皇后卻突然問,“陛下可真心愛過臣妾?” 皇帝愣了愣,沒料到她會問出這句話,自他掠了她來,她表面歸順,心頭一直對自己不親,就算侍寢也如同一根木頭,他給她什么她要什么,對其他嬪妃的為難也是逆來順受,無論他寵幸誰,她都是一副風(fēng)輕云淡的模樣,可人非草木,十年了,她就算再恨他,朝夕相處,也有了感情,何況他們還有了個太子。 如今她問出這話,該是對他上了心。 皇帝并非無情無義之人,她坐上了這個位子,就是自己的妻子了,這幾年他早就將她當(dāng)成了另一半。 他是龍,她是鳳,是這天地的主子,誰敢說不配,他便封了誰的嘴。 他收回手,嘆了一聲,摟她入懷,“這什么話,朕不愛你,會為了你做這么多?會為了你掏心掏肺,變著法兒地哄你?” 她剛進宮的那段日子,怕她想不開,悶悶不樂,憋出病來,他費勁了心思。 皇帝知道她還在為太子傷神,低頭道,“朕唯一對不起你的,便是太子,朕一介君王,卻弄丟了自己的兒子,成了天底下最大的笑柄。” 皇后緩緩搖頭,“太子不會有事?!?/br> 皇帝一愣。 皇后又道,“陛下,若是臣妾沒有了這塊鳳凰圖騰,陛下還會愛臣妾嗎?” 他道她是擔(dān)心太子說出來的安慰話,并未在意。 那鳳凰圖騰長在她身上,這么多年都完好無損,哪能說沒就沒。 皇帝以為她還在害怕,安慰道,“別胡思亂想了,朕還倒不了,就按照你的說法,將他裴安迎進臨安,封他官職,來日待朕將局勢掰回來,再殺他也不遲,想他老子裴國公當(dāng)年那般厲害,不也被朕制服了......” 大殿門外,一片死寂。 皇后眼睛一閉,將眼底的厭惡之色藏去,從他懷里起身,順著他的話道,“可臣妾聽說當(dāng)年的裴夫人,后頸子上也有一塊鳳凰圖騰?!?/br> 皇帝臉色遽然一變,“你聽誰說的?” 皇后不答他,只神色擔(dān)憂地看著他,“既然裴夫人也有這印記,裴家便也是被天神庇佑,那裴安會不會......” “胡說!”皇帝一聲打斷,咬牙道,“人死都死了,鳳凰印記早已爛成了泥,做什么數(shù)。” 皇后聽了他這話,似是得到了心底的印證,一臉悲切地看著皇帝,“果然,陛下哪里是愛臣妾,愛的怕是只有這圖騰,若是裴夫人當(dāng)年不尋死,哪有臣妾當(dāng)皇后的份?!?/br> 皇帝不知道她是從哪兒聽來的這些話,發(fā)誓一定要將那亂嚼舌根的人五馬分尸。 見她眼淚一串一串地往下掉,皇帝又煩又亂,不耐煩地道,“那是她不識好歹!朕乃真龍?zhí)熳?,龍配鳳,天經(jīng)地義,她卻抵死不從,她哪里有你聽話?” 看著皇后呆呆地瞪著眼珠子,皇帝一把抱住了她,手掌撫向她后頸,柔聲道,“你怕什么,朕的皇后如今是你,去想旁人干甚?只要你乖乖呆在朕的身邊,這天下穩(wěn)了,有朕一半便有你一半,百年之后,葬入皇陵陪在朕身旁的也是你。” 第93章 入皇陵,即便死了也要同他葬在一起。 生前逃不過,死后還得同這個手刃了她奶娘、婢女、還有他夫君一家?guī)资谛悦娜送瑇ue,永生永生呆在他身旁,到了陰曹地府也得受他限制,單是想想,鋪天蓋地的絕望便將她包裹了起來,似是溺水之人,透不過氣,皇后沒再躲,由著他撫上了后頸。 皇帝習(xí)慣用指腹去描繪,十年了,他閉著眼睛都知道那圖騰長在她身上什么位置。 自北國開戰(zhàn)后,他心頭便沒有一刻安寧過,每回夜里心驚,只要撫著圖騰,便會安穩(wěn)不少。 彷佛那東西真能護自己平安無事,他依賴地捂上去,卻意外地碰到了一片溝溝坎坎,還有些濕噠噠的黏糊。 皇帝神色猛然一震,轉(zhuǎn)身一把拉下她的衣襟,只見后脖子上一片血rou,慘不忍睹,哪里還有鳳凰的圖騰。 皇帝大驚失色,“騰”一下站起身來,揪住她的領(lǐng)子雙眼瞪如銅鈴,血絲都冒了出來,先前的和氣勁兒一掃而光,惡狠狠地質(zhì)問她,“怎么回事!” 皇帝皇后一臉?biāo)阑遥叭巳硕颊f陛下愛臣妾愛的是后脖子上的這塊圖騰,可惜臣妾不信,今個兒便把它抹了,想瞧瞧陛下愛的是臣妾,還是圖騰?!?/br> 皇帝被她氣得雙眼發(fā)花,怒視著她,“你這個瘋婦,你是瘋了!”完了一把將她推搡在龍椅上,轉(zhuǎn)身便朝著王恩吩咐,“傳太醫(yī),趕緊!” “沒用了,我拿著刀子一刀一刀的將那層皮刮了下來,神仙也救不了。”皇后凄然一笑,“陛下以后,再也瞧不見鳳凰了?!?/br> 皇帝咬著牙,氣急了,回頭拿手掐住了她的脖子,“朕待你不薄,你為何要如此作踐自己?” 皇后被她掐得臉色通紅,唇角卻勾了一道笑意,啞著聲兒回應(yīng)他,“陛下說得對,我已作踐了自己十年。”皇后似乎當(dāng)真瘋了一般,看著皇帝,滿臉痛快之意,“你真相信裴大人不知道陛下當(dāng)年對裴家做的那些事?蕭家大公子早告訴陛下了,他什么都知道,知道陛下是如何侮辱裴夫人,又是如何以天下百姓來威脅裴國公自盡,他忍辱負(fù)重多年,潛伏在陛下身邊,就為了報仇,如此深仇大恨,陛下莫還天真地以為,他能放過你?不會,等裴安一到臨安,陛下將成為這天下人人討伐的昏君,臣妾的這只鳳凰毀了,陛下便再沒有了庇佑,陛下要亡國了?!?/br> 這瘋婆子! 皇帝被她那駭人的話,驚得一身冷汗,惱羞成怒,手一用力,險些就要將她給掐死了,看著她臉色漲得青紫,倒是閉著眼睛也不掙扎,臨了皇帝突然想起太子來,到底松了手。 “蠢婦!”皇帝罵了一聲,將她搡在了地上,“朕出了事,你又能好過到哪兒去?” 皇后揣著粗氣兒咳。 皇帝還陷在她那一句驚恐的話語里,反應(yīng)過來,又一把攥住她領(lǐng)口,“你是怎么知道的?” 皇后一臉詫異望著他,疑惑地道,“陛下不是一向多疑嗎,蕭大公子都告訴陛下了,陛下怎么就不相信呢?” 皇帝眉心一跳,可顧不得同她在這兒瘋,“王恩,立刻派人去尋,朕要鳳凰!這天下一定還有其他人有,無論是誰,見著了都給朕帶回來!” 裴安要來殺他了。 這節(jié)骨眼上,找什么鳳凰。 穩(wěn)住天下要緊啊,王恩跪在地上,“陛下,先見百官吧,裴安很快便會到臨安,陛下乃真龍?zhí)熳樱ブ髅骶?,又何須鳳凰來配,裴安再囂張,他也只是個臣.......” 話還沒說完,喘過氣的皇后突然笑了起來,聲音毛骨悚然,皇帝額頭青筋兩跳,回頭怒目看著她,“你真瘋了嗎,給朕閉嘴!” “臣妾笑陛下,一輩子疑心這個疑心那個,到頭來竟然沒有一個忠心于陛下之人,都這時候了,陛下難道就沒懷疑過,陛下身邊有內(nèi)鬼?” 皇帝眉頭一蹙。 內(nèi)鬼? 皇后緩緩地看向跪在地上的王恩,笑著道,“陛下不曾想過,是如何一步一步走到今日這等人人背叛的局面?陛下可還記得當(dāng)初第一個說陛下是圣主明君,受上天庇佑,即便是輸了也能挽回?fù)p失,極力勸陛下派兵的是誰?又是誰在陛下耳邊蠱惑,勸陛下殺百姓斬臣子,讓陛下失了民心,成為了人人口中的昏君?” 皇帝本就是多疑的性子,心雷大作。 四萬兵馬到底是如何被裴安策反,他心頭早有了猜忌,裴安再有本事,人遠(yuǎn)在襄州不可能同朝廷的人密謀,定有一人在牽線...... 一日之內(nèi),連遭了無數(shù)背叛,皇帝只覺一股涼意掃上后背,四面八方都藏著暗刀子在對著他,哪兒都不安全。 皇后說話時一直看著王恩,什么意思,很明白了。 是王恩? 不可能,他是跟著自己多年的親信,可正因為是親信,皇后說得那些話,除了他,便也沒有第二個人能做到。 勸他派兵,蠱惑他殺百姓,讓他失了民心,回憶起之前他替自己出的那些主意,如今一看,確實個個都是將他推下深淵的餿主意...... 皇帝眼色慢慢起了變化。 連他也背叛了自己? 王恩怎么也沒想到皇后會咬他一口,待反應(yīng)過來,覺得簡直是荒謬,“娘娘這話是何意?”轉(zhuǎn)頭又看向皇帝,“奴才對陛下赤膽忠肝,天地可鑒,陛下比任何人都清楚?!?/br> 皇帝瞇著眼睛,卻不吭聲。 他這一遲疑,王恩一臉錯愕,陛下是不相信他?不由痛聲喚道,“陛下!” 皇帝稍微有些動搖。 皇后又一笑,“陛下要逃就盡快逃吧,晚一點渡口的船只,說不定就沒了,想走也走不成了。” 王恩臉色終于變了,抬頭驚慌地道,“陛下,娘娘瘋了,萬不可聽信她的挑撥啊......” 皇帝自來疑心重,做任何事情都喜歡前瞻后顧,會給自己留一條后路,早在北軍攻入襄州之時,便讓人做了兩手準(zhǔn)備。 江陵是南國地勢最好的都城,可當(dāng)年他為何沒有選在江陵定都,便是擔(dān)心有今日。 臨安身后靠海子,一出事,他還能逃。 這事他只告訴了王恩,也只有王恩知道,皇帝死死地盯著王恩,嘴角的一塊皮rou眼見地抽搐。 好啊,好得很。 “他裴安給了你們什么!要你們個個都對朕忘恩負(fù)義,謀逆背叛!”皇帝氣得渾身發(fā)抖,完全聽不進王恩的求饒聲。 身后的架子上擺著一把劍,稱為欽天劍,是當(dāng)年皇帝登基之時,自己令人打造的一把鐵劍。 當(dāng)初他對著滿朝文武百官的面,將此劍懸掛在勤政殿,以此來警醒自己,勤政愛民,不再讓百姓飽受戰(zhàn)亂之苦,要同眾臣子攜手治理天下。 此時皇帝找不出東西泄憤,上前取了下來,走到王恩跟前,一劍刺進了他胸膛。 背叛他的人都沒有好下場,都得死。 王恩疼得說不出話來,蜷縮著身子,到死都不瞑目,吃力地抓住胸口被血染紅的鐵劍,抬頭看著皇帝,滿眼悲痛,“陛下,奴才跟著陛下從天府到臨安,死里逃生,這條命都是陛下的,奴才怎可能背叛您,當(dāng),當(dāng)心皇后......” 人死前,其言也真,那樣的神色,終究讓皇帝清醒了,皇帝眼前一黑,怒聲吼道,“皇后!” 皇后冷靜地從地上站了起來,沒有反駁,沒有辯解,沖皇帝一笑,“臣妾在。” 皇帝見不得她這副態(tài)度,太陽xue突突直跳,眼睛一閉,倒退幾步,手里的劍也松開,一時竟氣得失了語,捂住心口,直呼,“來了,來人!廢,廢后,將這瘋婆子,給朕押下去!” 身邊的太監(jiān)早就嚇軟了腿,半天都站不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