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瓶邪] 二十五、百口莫辯
接下來的日子,吳邪每天都過得很充實—雖然是意義上有些不同的充實。 白日里,他多跟著張起靈去探勘地形。如他原本所料:地形圖上謬誤的地方,全被人施了陣法。他負責解開陣法,而張起靈則調(diào)整行軍方向,兩人合作無間,一切進展得很順利。 他手掌上的傷始終沒有癒合,張起靈似也覺得有些古怪,但并沒有多問。每天晚上,依舊不顧吳邪抗議,堅持幫他洗浴......吳邪每每緊繃得要命,但是并沒有再發(fā)生像第一天晚上那樣,擦槍走火的狀況—張起靈蒙上了眼,拿著絹巾規(guī)規(guī)矩矩地幫他擦身,然后再扶他出浴桶......一切正常得不能再正常,體貼得不能再體貼,吳邪卻覺得自己心中泛起一股無法言說的失落感...... 不曉得這種不正常的失落感是否可以解釋:他依舊每夜作著光怪陸離的春夢。 他不再堅持睡在地上,因為連著好幾天,他一醒來便發(fā)現(xiàn)自己不知何時又爬回了炕上,縮進張起靈懷里,后來他索性放棄。 每天夜里跟他同床共枕,他總會夢到對方親密地撫摸著自己全身,而在夢里,自己更是恬不知羞地扭動、呻吟,甚至哀求著對方佔有自己......那些話語,醒來后回想起來,總是令人想一頭撞死。 自己到底......是怎么了啊…...??。。?/br> 饒是吳邪抱著頭,想到腦子快燒了,依舊沒有解答。而且感覺上,張起靈一切如常,氣定神間,倒顯得對他生出yin猥心思的自己......心態(tài)扭曲。 經(jīng)過他們兩人這些時日來的努力,張起靈的軍隊,沒有意外的話,約莫明日便能走出東璃邊境,回到西泠了。也許,他該把握這最后的機會...... 吳邪磨著墨,覷著那修改著地形圖上最后一部分的男人—對方永遠面無表情,實在猜不出他的心情如何,不過......最近探勘順利,他應該也沒有理由心煩吧...... 吳邪試探地開口:「將軍......恭喜你,明日就能順利走出東璃邊境,也終于不用再心煩軍糧的問題了。」 張起靈瞥了他一眼,視線又調(diào)回桌上的文件— 「全是你的功勞?!顾p描淡寫,卻是毫不保留的稱讚讓吳邪心口一熱?!改阒暗闹魅说故钦f對了,你確實天資聰穎?!?/br> 他提起之前揶揄過吳邪的話題,竟像是在跟他開玩笑—看來真是心情不錯啊…... 吳邪苦笑著。若是之前,他也許還有興致跟對方耍個嘴皮子,但現(xiàn)在他要說的事,可讓他一點也輕松不起來。 「那......將軍......我能否......有一事相求?」 「說?!箯埰痨`也不迂回,直接允了。他自認自己是個慷慨的主子,「巫邪」立了此等大功,他也正琢磨著該怎么賞他,這下可好,他若自己提了也方便許多。 對方的直截了當反而讓吳邪猶豫了起來。他舔舔乾澀的唇,深吸了口氣,道:「將軍,雖說東璃已滅,但我畢竟從小在這片土地長大,無論是環(huán)境或是心理,總是難以割捨......是不是......能放了我......讓我留在這…....呃!」 他磨著墨的手腕被人一把扣住,用力一扯—毫無心理準備的他踉蹌地跌在男人腿上,而那雙透亮的黑眸如今變得一片深幽,里頭隱隱醞釀著風暴。 四周的氣溫倏地降得極低,吳邪倉皇地回視著男人,微微抖了一下。 男人俯視著他,薄薄的唇一張一闔:「我、不、準?!拐Z氣如同冰珠一般,凝至冰點。 放了他?他想離開自己身邊?為什么?!他有哪里待他不好嗎?一個亡國的omega,能有這樣的待遇,不是應該感激涕零,巴著自己不放,乞求更多的恩惠嗎?怎么......他竟想要.....逃離...... 手腕的劇痛讓吳邪吃疼地瞇起眼,對方的反應出乎他意料地激烈,下意識的,他覺得自己有必要解釋一下: 「將...軍......我......只是東璃一個無名小卒,你就算放了我,我也成不了什么氣候,是不是,可以看在我......嗚!」 吳邪不解釋還好,他越是解釋,張起靈越是煩躁,越是怒火中燒。他用力扯住吳邪淡色的長發(fā),中斷了他的發(fā)言。咬牙切齒地說: 「我說了不準,沒聽見嗎?我不管你是無名小卒還是怎的,你是屬于我的!我不會放了你......你想都不要想......」張起靈俊美的臉孔扭曲著,有如地獄來的惡鬼,足見他真的是氣瘋了。 他不允許......他絕不允許對方有任何一絲想逃開自己的念頭......??!「巫邪」在他面前一直是這么的乖巧、溫順,沒想到...沒想到腦中竟然轉(zhuǎn)著這些???!他竟毫無所覺..... 不可以!他絕不會讓對方如愿?。∷摯牡胤?,只有自己身邊!!也許......他該學學他那發(fā)小,找條鐵鍊將「巫邪」栓起來,這樣就不怕他逃了...... 張起靈從未見過的陰鷙眼神讓吳邪頭皮發(fā)麻。 哎!他好像真的動怒了!自己的這要求,并沒有很過分吧......自己真的只是想在熟悉的土地上度過馀生,不想踏進西泠而已啊?。《?.....對方幾時對自己生出如此強烈的佔有慾了??平時不都與他相安無事,保持著安全距離嗎?? 啊…...手腕真疼啊…...頭皮也是......他好似真的打算捏碎他,出手完全沒個輕重的...... 吳邪疼得連嗓音都抖了起來:「我知道了......將軍......你先...松開我吧......」他疼得眼角泛淚,面容抽搐......張起靈眼眸閃了閃,松了手勁。 吳邪轉(zhuǎn)了轉(zhuǎn)手腕,苦著臉,正欲再說些什么,營帳外便傳來響亮的人聲: 「報!將軍,發(fā)現(xiàn)一隊東璃士兵,正朝我方靠近,請將軍指示!」 什......?! 張起靈瞬間瞪向吳邪,后者則是刷白了臉。 「好個無名小卒......」張起靈緩緩站起身,嗓音輕輕,卻有說不出的壓迫感:「所以,這些人是來接應你的嗎?」他俊美的面孔說起這話完全的面無表情,眼眸中的溫度也降至冰點。他盯著吳邪,一字一句地說。 怎么會有這種事?!就這么湊巧,在他提出要求的時候?。∵@下他豈不真的百口莫辯??! 吳邪連連搖頭,伸手扯住了張起靈的衣角。 「不是!不是!將軍!你聽我......」 張起靈用力揮開了那纖細的手指,朝營帳外喝道:「傳我軍令,全軍備戰(zhàn)?!?/br> 「是!」 營帳外的應和無比響亮,吳邪只覺全身像是跌入了冰湖一般,徹骨生寒。他還來不及作任何反應,張起靈便繞過了他,取過鎧甲,準備往營帳外走......每踏一步,每個動作,都是殺意滿滿。 不行!不行!不能讓他這樣去......他可能會把憤怒發(fā)洩在自己族人身上,但是自己不想恨他......也恨不了他......得作些什么....... 「將軍!將軍!」吳邪慌亂地轉(zhuǎn)身,心急之下一個踉蹌,撲倒在張起靈的腳邊,他也顧不得丟臉,抱著對方的腿急道: 「我發(fā)誓!我與這隊人馬,真無半點關係!將軍!我不會再動離開的念頭,我會一直在你身邊侍候你,求求你、求求你......」別殺他們。 最后的請求,哽在喉口,因著對方垂下的,無比森冷、無比鄙夷的視線......在他們逐漸彼此信任之后,吳邪從未想過有這么一天,會在對方臉上看到如此疏離的眼神,如此決絕的表情.......而且是針對自己。吳邪心口狠狠一揪,不只話說不全,氣都快喘不過上。 張起靈不再遲疑地邁開腳步,大步走出營帳,而吳邪癱軟在地上,良久良久,才環(huán)抱著自己,無聲地痛哭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