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亞姆走近魔紋，將一條烤魚遞給使魔，又抽出隨身的匕首，切下一塊面包丟過去，恰好砸在使魔頭頂。

    使魔抬頭向他呲牙，手仿佛有自己的意識，利落抓住烤魚和面包，開始大口撕咬。

    “味道不錯吧？”阿亞姆席地而坐，切下兩片面包，夾住撕開的魚rou，一口接一口送進嘴里。不是熟悉的味道，感覺也很不錯。

    使魔不出聲，大口撕咬魚rou。堅硬的魚骨也被嚼碎，碎渣塞在牙縫里，看上去十分邋遢。

    “吃完了繼續(xù)干活。”阿亞姆端起rou湯，用勺子攪動兩下，舀起一大塊酥爛的燉rou送進嘴里，“別做出不滿的樣子，你賺了多少心中有數(shù)。領(lǐng)主大人說過，工程結(jié)束會放了你。好好表現(xiàn)，展現(xiàn)出你的價值，今后還有合作的機會?！?/br>
    使魔哼了一聲，咬碎堅硬的魚頭，三兩口吃下硬面包，舔掉手上的殘渣繼續(xù)干活。

    阿亞姆的勸說十分有效。

    交易物資的確累，回報卻相當豐厚。這次交易完成，它至少五十年不需要接受召喚。

    城主府內(nèi)，云婓坐在桌旁，冰魔趴在他的腳下。因為精靈在側(cè)，冰魔感到很不舒服，喉嚨里發(fā)出低音，周身流動一縷縷寒氣，大廳內(nèi)的溫度驟然降低。

    精靈和鮫人絲毫不受影響，任憑它呲牙咧嘴，不給一個眼神，注意力集中到和云婓的談判上。

    “雪松領(lǐng)可以提供任何糖，只要價錢給足?！?/br>
    為證明自己的話，云婓撕開羊皮卷，一枚轉(zhuǎn)換魔紋緩慢升起，貼近大廳屋頂。文字鏈被注入魔力，開始循環(huán)交錯。

    紅光落下，云婓單手覆上冰魔，不同形狀的冰糖從天而降，噼里啪啦砸在桌上。幾塊滾動著掉下桌邊，恰好落進到精靈王手中。

    鮫人初次見到這個場景，不由得瞪大雙眼，看得目不轉(zhuǎn)睛。精靈們有過經(jīng)歷，再次親眼目睹仍是舌橋不下，震撼不已。

    精靈王捏碎冰糖，不規(guī)則的糖塊躺在掌心，散發(fā)香甜的味道。

    “所有的種類，每季二十箱，用秘金交換?！本`王提出用秘金交易，表現(xiàn)得誠意十足。

    精靈們低聲交流，都認為這筆生意很劃算。

    外人不知道底細，精靈們一清二楚，秘金的形成和精靈王息息相關(guān)，只要精靈王存在，礦場永不會消失。

    “這樣來看，倒是差不多?！?/br>
    精靈們竊竊私語，說著只有彼此能聽懂的話。

    窗口忽然變暗，是巨龍頂開窗扇，試圖伸入腦袋。奈何體型太大，伸進一半就被卡住，場面一度尷尬。

    饒是如此，巨龍們?nèi)圆环艞?，卡在窗口張開嘴，趕在契約簽訂之前向云婓提出要求。

    “我們要換糖。雪松領(lǐng)主，你是否需要龍鱗，牙齒和指甲也可以?！鼻榧敝?，巨龍沒有放低嗓門，聲音回響在大廳內(nèi)，猶如悶雷在頭頂炸響。

    “當真？”云婓晃了晃腦袋，試圖減輕耳畔嗡鳴。

    “絕對真實！”巨龍努力后撤，將頭從窗框拔出去，中途帶落大塊墻皮，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窗扇搖搖欲墜，隨時將要脫離窗框。

    云婓正想提醒巨龍，一只巨大的爪子從窗口伸進來，捧著浮現(xiàn)光澤的鱗片，一共有十一枚，最上面一枚來自冰霜巨龍。

    巨龍力量強大，鱗片是極好的魔法材料。然而獲取不易，哪怕是自然脫落，都不會輕易外流。

    巫師甘納見多識廣，心態(tài)絕對平穩(wěn)，這一刻仍差點從椅子上跳起來，目光灼灼望向云婓，期待他能馬上點頭。

    精靈們陷入沉默，轉(zhuǎn)頭看向契約巨龍，突然發(fā)現(xiàn)自己并不了解它們。連精靈王也不例外，看向冰霜巨龍的目光異常復雜。

    “我們可以獨立簽訂契約?！币娫茒筮t遲不做聲，而是將視線移向精靈王，冰霜巨龍開口道，“不需要經(jīng)過精靈同意?！?/br>
    “阿芙羅娜，我會給你們足夠的糖。”精靈王開口道。

    精靈以豪富聞名于世，讓契約巨龍用鱗片換糖，不符合精靈的作風。

    “不，我們自己換?！北摭垐猿郑溆嗑摭堃彩且粯?。

    每季二十箱，塞牙縫都不夠。何況它們還有別的想法，想照顧一下精靈谷外的同族，向精靈要不可能，最好的辦法就是用鱗片換。

    “雪松領(lǐng)主，你覺得如何？”冰霜巨龍道。

    機會難得，巨龍們決心牢牢把握。

    它們每隔百年就會換下幾枚鱗片，積攢在龍舍，用來換糖綽綽有余。萬一數(shù)量不夠，它們可以去龍谷，那里的鱗片堆積如山，還有打架掉落的牙齒，完全取之不竭。

    “好吧?！币娋`沒有反對，云婓答應(yīng)巨龍。由于不熟悉龍鱗的價格，轉(zhuǎn)頭詢問甘納，用秘金換算會是多少，當場得到一個令他震驚的數(shù)字。

    “這么多？”

    “沒錯?！备始{認真道，“龍鱗是最頂級的魔法材料，每一片都能賣出天價。”

    了解到龍鱗的價值，云婓展開羊皮卷，提筆寫下一行字，將內(nèi)容展示給巨龍。

    “這個價格如何？”

    冰霜巨龍認真考慮，不忘將幼龍?zhí)崞饋?，借機教會它識字。

    “嗷！”幼龍不肯屈服，堅持抗拒學習。

    “菲爾，不許調(diào)皮！”冰霜巨龍沉聲道。

    “菲爾？”云婓詫異地看向幼龍，“這是它的名字？”

    “巨龍有傳承之名，全部來自自己的母親。”冰霜巨龍用爪尖捏著幼龍，對云婓解釋道，“在獲得名字那一刻，它將傳承先祖的知識，擁有一頭炎龍強悍的戰(zhàn)斗力。不過炎龍大多是壞脾氣，它顯然也繼承下來?！?/br>
    精靈了解巨龍，鮫人也很熟悉它們。龍谷位于一座海島，和鮫人王國比鄰。對于巨龍所言，他們自然不感到意外。

    云婓首次聽到巨龍傳承，這應(yīng)該是族群的秘密，意外冰霜巨龍愿意告訴自己。畢竟他契約一頭魔龍，兩者向來不對付。

    “那頭小龍？”冰霜巨龍輕哼一聲，并不將魔龍看在眼里。

    事實上，在場的成年巨龍沒有一頭在乎它。

    魔龍雖然已經(jīng)成年，體型卻不夠大。在成年巨龍眼里，體型大小決定戰(zhàn)斗力。戰(zhàn)斗力不夠強，自然不構(gòu)成任何威脅。

    巨龍對價格沒有異議，當場用魔力烙印，先精靈一步定下交易。

    云婓收好羊皮卷，轉(zhuǎn)身回到桌旁，繼續(xù)和精靈敲定買賣，很快將有秘金入賬。

    鮫人們不僅要買糖，還要買一批果酒，一次性訂購兩百桶。他們本想買更多，無奈雪松領(lǐng)存量不足。下一批酒釀造出來，至少還需要數(shù)月時間。

    “酒送來白船城，可以在碼頭點亮燈火，我們的船會及時趕到?！?/br>
    鮫人的船遍布海洋，彼此之間聯(lián)系緊密，遞送消息速度極快。云婓要做的就是在碼頭建起燈塔，及時通知鮫人來運走貨物。

    “我會安排下去?！?/br>
    生意談完，鮫人沒有在岸上久留，拿起簽好的羊皮卷，向云婓告辭返回船上。臨走之前，他們留下五箱珍珠和兩座珊瑚，作為這筆交易的定金。

    “一個月內(nèi)，第一批果酒會送到白船城。”

    云婓向鮫人做出保證，羊皮卷上多出一行文字，相當于以契約的形式立下承諾。

    萊諾對這筆生意相當滿意，又額外送給他一把匕首。用整塊海獸骨頭雕刻，鑲嵌珍珠和碾碎的貝殼，樣子十分漂亮，殺傷力也同樣驚人。

    “這是送給您的禮物，希望您能喜歡。”

    “多謝?！?/br>
    當面收下禮物，送走鮫人隊伍，云婓回到桌旁，繼續(xù)和精靈敲定交易地點和時間。

    “依照之前的約定，我將造訪雪松領(lǐng)?！本`王要取回創(chuàng)世書，必須前往雪松古堡，正好完成這筆交易，不需要另外商定時間。

    “我會準備好您需要的糖。”

    想到創(chuàng)世書，不免想起前任精靈王的舉動。云婓有許多疑問，只有精靈才能夠解答。

    “您會在白船城停留多久？”

    “不會太久，最遲明天離開。”精靈王說道。

    云婓點點頭，確認目前不是時候，暫時壓下疑問，等到下次見面再說。

    夜色漸深，精靈們沒有留在城主府，而是和巨龍呆在一起。

    精靈王走向冰霜巨龍，單手覆上巨龍的翅膀。冰霜巨龍低下頭，銀色的鱗片浮現(xiàn)白光。

    “阿芙羅娜，放開它吧。”精靈王低聲道。

    冰霜巨龍松開爪子，幼龍終于掙脫束縛，扇動翅膀沖向云婓。被他凌空抓住，嗷嗷叫著訴說委屈，圓滾滾的大眼睛變得濕潤，看上去可憐無比，鐵石心腸也會軟化。

    “嗷！”

    幼龍抱著尾巴，活脫脫一只小可憐。

    云婓看了它一會，從口袋里掏出幾塊糖，一塊塞進它的嘴里，余下交給它抱著。

    幼龍含著糖，腮幫鼓起一塊。

    云婓把它放在窗臺上，敲了一下它的腦門，說道：“你要學習?！?/br>
    “嗷？”

    “這樣吧，學會說話才有糖，不然一塊都沒有?！?/br>
    “嗷？！”

    幼龍撲扇著翅膀飛起來，不可置信地看向云婓。

    “沒得商量?！痹茒笸蝗焕溲把b可憐也沒用。”

    “嗷……”

    啪嗒一聲，幼龍趴到窗臺上，四肢攤開準備擺爛。反正今天有糖，學習的事明天再說。

    冰霜巨龍看到這一幕，認為云婓不夠堅定，對幼龍?zhí)^縱容。正這樣想著，就見云婓提起幼龍的尾巴，用力搖晃兩下，將它抱在爪子里的糖全部搖下去，隨手收回口袋。

    “規(guī)矩從今天開始?！?/br>
    “嗷！”

    幼龍被提著走回大廳，不小心噴出一道火鏈，爪子沒來得及捂嘴，三天的糖被取消，當場欲哭無淚。

    冰霜巨龍很欣慰。

    “這樣才對，對幼崽太過縱容，會讓它變得無法無天。”

    “阿芙羅娜，你很喜歡雪松領(lǐng)主?！本`王忽然開口，不是疑問而是肯定。

    “當然?！北摭垱]有否認，難道它的態(tài)度還不夠明顯？

    “為什么？”精靈王感到疑惑，“他是魅魔的后裔。”

    “我的確不喜歡魔族，但他例外。而且他不是純粹的魅魔，身上有精靈血脈。陛下，您不能否認，他身上的某些特質(zhì)令人贊賞?！北摭堈f道。

    精靈王陷入沉思，長發(fā)被夜風吹起，許久才道：“或許你說得沒錯?！?/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