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

    海底廢墟發(fā)生巨變,光柱沖天而起，光爆的能量沖擊開來，海水震蕩,一圈圈向外擴散，絞斷水龍,擊碎漩渦,捕獲逃跑的怨靈。

    云婓全身縈繞紅光，緊追在怨靈身后,抓住目標當場捏碎。

    不多時，透明的怨靈超過數(shù)百,飄蕩在海水中,看向肆虐狂暴的云婓,恍如遭遇洪水猛獸。

    自怨靈存世起,從未淪落到如此境地,當真是慘絕人寰。

    聰明的怨靈放棄逃跑,爭相沖向鮫人公主，決意同對方契約。

    和死靈一樣，怨靈不死不滅，力量卻不是無窮無盡。被捏碎兩次以上，身體會比水母更加透明，別說橫行海底，連魚群都難以威懾。

    “契約！”

    更多怨靈涌向迦芙納,團團包圍巖堡。

    鮫人公主不慌不忙,認真衡量利弊，改變之前的打算,向怨靈提出新的條件。

    “主仆契約,臣服我,為我征戰(zhàn)。”

    “不，這不可能！”

    怨靈們發(fā)出尖嘯，但因缺乏力量，沒造成任何沖擊。

    聲音響起的瞬間，棱角龜本能堵住耳朵。發(fā)現(xiàn)沒有大礙，立即松開前肢，伸長脖子藐視怨靈，分明是在說：只有這點能耐？

    怨靈怒不可遏，長發(fā)在海中膨開，亮出滿口獠牙。

    迦芙納不以為意，抄起放在龜背上的三叉戟，鋒利的尖端直抵怨靈：“要么服從，要么失去力量，永久在海洋中飄蕩?！?/br>
    怨靈們不甘心受縛，然而現(xiàn)實擺在眼前，他們沒有選擇的余地。

    眼看云婓掃蕩一周，馬上要沖回來，兩名高大的怨靈越眾而出，向迦芙納表示臣服。繼他們之后，陸續(xù)有七八個怨靈走出，站定在迦芙納身前。

    這些怨靈生前曾是敵人，各自擁護一方勢力，歷經(jīng)刀光劍影，在戰(zhàn)場上浴血廝殺。他們化為怨靈仍不改生前意志，彼此之間存在敵意，千萬年難以消弭。

    今天之后，這一切將發(fā)生改變。

    怨靈將同鮫人公主契約，作為她的擁躉追隨左右。他們將離開這片遠古戰(zhàn)場，拿起武器為她征戰(zhàn)，掃清所有能威脅她的敵人。

    “鮫人之主安斯卡伽，大王子帕斯卡利，我的刀鋒指向王城，復仇之日，王城注定被鮮血染紅！”

    迦芙納擺動長尾，緩慢從龜背上升，手握三叉戟，長發(fā)在海中飄浮。

    染血的紗裙似花瓣鋪開，藍色的鱗片若隱若現(xiàn)，恍如藍寶石閃閃發(fā)光。

    她昂起頭，口中發(fā)出吟唱。

    天籟之音裊裊不絕，曲調婉轉優(yōu)美，使人沉醉。

    怨靈的情緒得到安撫，他們懸停在海中，聚集到迦芙納四周，化為虔誠的信徒，膜拜海洋的公主。

    云婓停下動作，和怨靈一同轉身，看向光中的迦芙納。

    歌聲中，迦芙納的瞳孔顏色發(fā)生改變，蔚藍漸漸濃重，染上深邃的暗色，一如纏繞在她周身的文字鏈，魔力涌動使人不安。

    曲調逐漸轉換，牽引海水翻滾沸騰。

    海底掀起漩渦，攪動廢墟中的水龍。更多石塊貝殼浮起，被漩渦的力量碾碎，接連發(fā)生爆裂。

    爆裂聲融入歌聲中，帶有獨特的音節(jié)，渲染出一抹陰森詭異。

    迦芙納抬起右臂，手腕內側的圖騰綻放紅光。

    云婓感到一陣牽引，立即翻過衣袖，意識到即將發(fā)生什么，不由得面現(xiàn)驚訝。

    “臣服，忠誠，成為我和契約者的戰(zhàn)士！”

    迦芙納宣讀契約，怨靈們無法抵抗，陸續(xù)低下頭，身上氤氳出藍色光芒。

    光芒匯聚，連成數(shù)不清的光帶。光帶倒卷纏繞，螺旋狀結成兩束，一束投入迦芙納體內，另一束落入云婓掌心。

    “公主殿下？”云婓看向迦芙納，沒有立即承認契約。

    “陛下，您救了我的命。在我孤立無援，生命危在旦夕時，您向我伸出援手。我會為您獻上忠誠，無論身份地位是否改變，以鮫人之心立下誓言，直至生命終結，靈魂重歸大海?！?/br>
    迦芙納的話回響在海底，引發(fā)海水震蕩。

    廢墟中傳出轟鳴，大量巖堡營池坍塌。

    沙粒漫天飛舞，卷入水龍，遮擋云婓的視線。

    水波震蕩中，更多怨靈沖出地底，他們身披鎧甲，手持武器，赫然是一支萬人大軍。

    鎧甲上雕刻多種花紋，代表上古時期的鮫人王室和貴族。

    同迦芙納契約之后，花紋發(fā)生改變，從邊緣向內扭曲，模糊后重新清晰，融合成一枚新的圖案。雪松家族的圖騰位于中心，邊緣圍繞鮫人公主的象征，發(fā)光的鱗片，鋒利的三叉戟，以及一把用鮫人骨制成的短劍。

    “這是母親留給我的。”迦芙納游到云婓面前，解下扣在上臂的銀釧。

    按下臂釧上的寶石，圓環(huán)延展成一把短劍。劍柄鑲嵌寶石，劍身極薄，劍刃鋒利，寒光如雪。

    迦芙納反握住短劍，銀光閃過，從肩膀剜下一枚鱗片，送到云婓面前。

    “陛下，這是我的感謝，請您收下?！?/br>
    云婓看著迦芙納，清晰捕捉到她眼中的誠摯和堅定?？紤]片刻，他接過這枚鱗片，同時接受了她的誠意。

    鱗片入手冰涼，剎那化為一塊水晶。

    云婓感到詫異，迦芙納對他解釋，這是鮫人鱗片的特質。

    “鮫人極少向外族送出鱗片，雙方托付信任，鱗片才會發(fā)生改變。鮫人成婚時會互贈鱗片，這是一種儀式，能驗證彼此的真心。您是我的盟友，很榮幸您愿意收下這份禮物?！?/br>
    “我身邊有巫師，您難道不擔心？”云婓說道。如果以鱗片為介質，迦芙納會十分危險。

    “我的生命得以延續(xù)，仰賴您伸出援手。您是我唯一能信任的盟友?！奔热煌懈缎湃危囟ㄈ娜?，絕不會產(chǎn)生動搖。這是鮫人公主的真心，也是她的誠意。

    兩人說話時，云婓掌心的光融入契約，同怨靈的聯(lián)系就此建立。

    死靈契約忽然發(fā)燙，黑風陡然沖出，迅速在海底擴張。

    風中凸起扭曲的面孔，死靈發(fā)出刺耳的嚎叫，同怨靈大軍針鋒相對，無論數(shù)量還是戰(zhàn)斗力皆旗鼓相當。

    變故來得猝不及防，沒有任何預兆，令人滿頭霧水。

    迦芙納看向云婓，滿心疑問：“陛下？”

    推測死靈的意圖，云婓表情木然，鄭重告訴他們：“這是契約同盟，不是敵人?！?/br>
    死靈懸浮在海底，仍對怨靈心存忌憚。

    巫靈可以忍，畢竟自己打不過。

    遇上實力相當?shù)脑轨`，必須分出高下，讓他們明白先來后到。休想后來者居上，和他們爭奪力量資源。

    死靈的出現(xiàn)沖擊法陣，消耗太多能量，云婓的幻像出現(xiàn)不穩(wěn)，不比之前凝實。

    他沒有浪費時間，當即召回死靈，匆匆向迦芙納告辭，叮囑她萬事謹慎，其后從指尖變得透明，消失在迦芙納眼前。

    鮫人公主留在原地，直至云婓的身影完全消失，伸手接住下落的魔界寶石。

    文字鏈斷裂消融，法陣力量消耗殆盡，蕩開的水波逐漸平息。

    迦芙納轉過身，重新登上棱角龜?shù)谋?，口中道：“朵拉，喬娜，上來。?/br>
    她召喚女官，驅使棱角龜出發(fā)。三叉戟劈開海水，直指鮫人王城方向。

    “去王城！”

    怨靈大軍追隨她離開廢墟，部分游到她前方，護衛(wèi)她穿過海底。

    “在返回領海之前，我要見一見我的父親?！?/br>
    迦芙納沒有提大王子。在她心中，帕斯卡利不再是兄長，也不再是血親，只會是敵人。

    “我要親口問一問父親，他是否知道帕斯卡利所為。他的答案將決定我對王城的態(tài)度?！?/br>
    迦芙納豎握三叉戟，站定在棱角龜背上。長發(fā)覆在身后，長裙猶染血漬。

    她此行不只要質問父親，更要揭穿帕斯卡利，讓王城上下知道他是何等卑劣之徒。不敢正大光明同她戰(zhàn)斗，只會使用鬼蜮伎倆。

    “鮫人法典著明，王族發(fā)生爭斗，必須在王城宣戰(zhàn)?！卞溶郊{的聲音充滿戰(zhàn)意，“我要奪取一切，無論對手是誰！”

    女官們側身坐在棱角龜背上，仰望被海洋眷顧的鮫人公主，親吻她的裙擺，目光中充滿狂熱。

    時隔數(shù)千年，南部王國又將吹響戰(zhàn)爭的號角。

    美麗的鮫人公主逃脫劫難，正將展開她的復仇，燃起戰(zhàn)爭的烈火，擊潰她的敵人。

    她會奪取王城至高權力，像她的祖先一樣，踩著敵人的尸體登上王座，戴上染血的王冠。

    雪松古堡內，盧克前來探望阿亞姆，剛剛推開房門，腳下忽然震動。

    熟悉的顛簸感出現(xiàn)，躺在船上的阿亞姆一躍而起，和盧克對視一眼，大步跨過走廊，沖向云婓所在的書房。

    “阿亞姆，你恢復得相當不錯?！笨吹浇〔饺顼w的黑松，盧克欣慰笑道。

    “完全是仰賴陛下。”阿亞姆的臉色仍有些蒼白，整個人卻精神煥發(fā)，腳下虎虎生風，看不出半點虛弱的樣子，“黑暗力量徹底驅逐，我隨時能上戰(zhàn)場。之所以還躺在床上，是陛下下達命令?！?/br>
    “你很得意？”凡爾賽的風刮在臉上，盧克哼了一聲。

    “我很慶幸。”阿亞姆無比認真道，“慶幸雪松家族浴火重生，有一個如此強悍的繼承人。在絕對力量面前，再多的陰謀詭計注定徒勞無功?！?/br>
    兩人說話間，震動漸漸停歇，力量始終在流淌，遍布建筑的每個角落。

    墻圍和樓梯上藤蔓氤氳出綠光，各色藤花競相綻放，空氣中充斥花香。

    兩個妖精又開始忙碌，抱著小桶飛在花叢中。樹人登上樓梯，恰好遇到他們。

    和之前不同，兩人身后跟著另外幾只妖精，都是近期投奔而來，在城內定居，用勞動換取住處和食物。

    “盧克大人，阿亞姆大人，日安！”

    兩個妖精扇動翅膀，活潑地向樹人問好。他們的同伴稍顯拘謹，長久的流浪使他們變得沉默，敞開心扉還需要不少時間。

    “您是去見陛下嗎？請把這些蜜帶給陛下。”妖精送上新蜜，香甜的氣息迎面撲來。

    “好?！北R克沒有拒絕，隨手接過木桶，和阿亞姆并肩離開。

    等到兩人走遠，沉默的妖精才敢出聲：“你們膽子真大，竟然敢和龐大的樹人說話?！?/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