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鐘九點上完晚修，回到家九點半，意外見客廳的燈亮著。

    mama終于回來了，人正在浴室里洗澡

    可最先冒上心頭的情緒只有怨氣。記得她決定住在外面的一天，連招呼都沒打，就是默不作聲，到第二天也沒回來。第三天，第四天……都是一樣。漸漸的，小鐘都已習慣一個人住。

    她回來反而麻煩。原本小鐘想著回到家洗個澡就睡，mama占著浴室，她就得吊著困意等。這女人洗澡動作可慢。

    小鐘敲了敲衛(wèi)生間的門，道：“你動作快點。我得睡覺了，明天還得早起上學?！?/br>
    話說完，她便窩進自己的臥室，關上房門，給手機插上電，就困倦不已地躺上床。

    學校就是這樣，哪怕一天下來只是偷懶，什么都不干，也能讓人覺得被掏空了。

    只是，她原以為與mama說“明天上學”，只是隨便尋個催促的借口。沒想到話出口的時候，心也已暗暗做出決定——

    明天上學。

    她不想躲得太刻意。連貞觀都料到她明天不會去，明天正巧少一個人，少的可不就是鐘杳？

    她要么一直不去，否則隔個三五天，那新來的班主任將人認全了，見生面孔就知道是她。藏在班里當隱形人，隨時知道風向如何，至少不會那么被動。

    他在課堂上有沒有看清她的臉？有沒有認出她就是在地鐵上的那個？

    按理說，她的座位在最邊上，一直低著頭、要么趴著，被注意到的可能性不大。

    ——莫須有的東西多想無益，還不如多想想怎么搞錢。

    下周是游戲的聯(lián)賽版本，正是代肝的旺季。會辛苦，但賺的錢也多。聽代肝群里的大佬說道，去年的那段時間，靠代肝月入都不是夢。

    從今年五月到暑假，小鐘隔三差五就接些游戲代肝。聚少成多，前些日算起來，竟也有幾千入賬。只是這樣的收入，若要離開mama獨自生活，還是太少了。連房租都付不起。

    還有生活費，若是完全獨立生活，雜七雜八小支出合起來，大概又是多少？

    她正稀里糊涂算著賬，洗完澡的mama卻突然開門闖進來，連聲招呼也沒打。

    “我那夜用的衛(wèi)生巾沒了，來你這借一片。”她一邊說著，徑自打開專門用來放衛(wèi)生巾的收納盒，翻出她想要的。

    小鐘為她擅自進方很是憤怒，但礙于寄人籬下，終于收斂住脾氣。她們已經為冒犯彼此邊界的事吵過許多，再吵也是老調重彈。好歹現(xiàn)在，mama再也不會在她跟人連麥打團的時候，蹲守在旁邊，非要她先收拾別的。

    她只稍發(fā)了句牢sao：“自己不買。你不是剛從外面回來嗎？”

    “一時忘了嘛。”

    小鐘卻為輕率的話更生氣，繼續(xù)緊追不舍：“是啊，你連回家都可以忘記。來姨媽沒法zuoai，才知道回自己家，我說的對吧？”

    “你這孩子，腦子里都是些什么？”mama揪起小鐘的臉，久久沒有放開。

    小鐘歪起身子躲，又抬手擋她，“別捏我臉?！?/br>
    mama將手收回胸前，無辜道：“我不是早就跟你說過，要出去旅游半個月。當時問你要不要一起去，你說不要。問你想買什么，你也不要?！?/br>
    “好像……是有這么一回事?！毙＄娮屑毣叵牒靡魂?，沒底氣道，“當時在打游戲嘛。”

    mama轉過身道：“沒關系，反正已經習慣了?！?/br>
    此言說罷，她就無言離去。走到門口，她忽地又停下腳步，“說起來，前兩天，你的班主任，宋老師又給我打了個電話，當時正好在忙，沒接到。后來我回過去，她沒接?！?/br>
    “可能是打錯吧。她現(xiàn)在已經沒當班主任了?！?/br>
    mama困惑地望來，“誒，為什么？”

    “因為懷孕，大概十月份就生了。產假會占去大半個學期，班主任就換了別人。她現(xiàn)在也不教我們?！毙＄娊忉尩馈?/br>
    mama倚上門框，“怎么在這個節(jié)骨眼換老師？”

    小鐘道：“也還好吧。至少高一一年，算是有始有終?！?/br>
    “明年開春，她再回來教你們？”mama繼續(xù)問。

    “聽新老師的意思說，宋老師以后都不教我們了?！?/br>
    聽聞此話，mama的困惑不解反增：“下半年她回學校，就是接新的班級，對吧？”

    小鐘點頭。

    “那更不對啊。怎么會安排成這樣？產后重回職場本來就困難，許多熟悉的事都要重新磨合，整天憂慮自己變笨，不如以往。半途接別人的班級，豈不是更雪上加霜。要是回來帶你們，原來的孩子們她至少熟悉?！眒ama道。

    涉事未深的小鐘，全然無法理解她口中的“懷孕”什么，只知這是沉重的話，她不該輕易置喙。

    她不說話，mama又繼續(xù)嘆道：“不過也是，職場就是這個樣子，非要將可以通融的事弄得麻煩，無形之中擠壓女人，仿佛她們背負著‘原罪’，分明諸事不順，也得感恩戴德?！?/br>
    “不生孩子不就好了?！毙＄娐牭媒乖昶饋?。

    “憑什么？懷孕生子是女性應有的權力。你這樣想，豈不正是領導希望看到的？”

    小鐘不耐煩地瞇起雙眼，隱忍怒氣道：“無所謂，反正我不生。”

    生孩子以前，至少先反省一下自己是否具備為人父母的素質吧。既然生孩子是你的權力，孩子也該是屬你私有？

    mama望著逐漸變兇的小鐘愣神，終于輕手輕腳地退出去，帶上房門，“你早點睡?！?/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