嬌養(yǎng)王妹 第68節(jié)
如此可憐的小孩兒卻反倒來安慰李氏說:“你別哭了,我其實也沒吃什么苦......” “我阿兄說他撿到我時是九月初二,仔細算來我其實只吃了半年的苦而已,其余時候我就再沒吃過苦了,府上所有人對我都可好了?!?/br> 她本意是想叫李氏止住哭泣。 可一想到自己本該捧在手心養(yǎng)大的孩子,竟先是被牙人拐了去,后又充作乞兒沿路乞討,李氏便更覺得酸楚難耐。 她許久才止住哭,瞥見一旁孤零零站著,神情有幾分掩飾不住落寞的丈夫,終究心有不忍。 李氏拿著帕子拭著淚,對瓏月道:“菡萏可還記得你的阿父?你小時候啊最喜歡他抱著你了,咱們家府上還有你阿兄阿姐,他們?nèi)羰强吹侥悴恢撚卸鄽g喜?!?/br> 李氏溫和的嗓音在瓏月耳邊絮絮念叨著,她想叫瓏月知曉,自己在家中的地位這些年未曾變過。 可她說完,似乎有些惘然起來,此時不該提起長子長女來。 這些年她對令婉視若己出,對膝下的兒子更是慈愛,長子與菡萏終究是同胞所出便罷了,長女與菡萏卻不是同胞姐妹...... 她將母愛全傾注在常令婉與常禎身上,如今李氏怕說出來叫瓏月平白無故的傷心。 瓏月卻沒有李氏想的那般多。 她只從李氏懷里探出來,抬眸去瞧一旁一直作壁上觀未曾出言的常岱一眼。 常岱的冷靜,與李氏的悲戚仿佛是兩個世界。 瓏月心道,那個夢里自己還曾經(jīng)揪過他胡子呢。 小時候她真的很羨慕旁的孩子有父親抱著啊。 那些父親能將他們的孩子高舉過頭頂。 縱然阿兄也能,可終究代替不了父親的身份。 自己如今已經(jīng)十六歲了,便是找到了父親,總不能還叫父親抱吧? 更何況還是常尚書這個老古板呢。 瓏月難過的嘆息一聲,有些事便是這般,小時候沒有體會過的,長大后縱然有條件了。也體會不到那種感受了。 瓏月沉溺于李氏懷里的溫度,明明李氏身量算不得高,也生的清瘦,可是真實奇怪,母親這個身份就像是一座龐大的大山。 縱然是個瘦弱的女子,擁抱著她時,瓏月體會到了一股被人擁護呵護的龐大力量。 奇妙的母女血緣,縱然相隔十三載未見,如今卻一點隔閡都沒有。 李氏憐愛的撫摸著懷中幼女柔軟的鬢角,瓏月有些放松的輕倚著她。 一切都仿佛回到了她三歲那年。 “看著菡萏,阿娘都不想眨眼了,隨阿娘回府住,日后阿娘日日夜夜哄著菡萏睡覺?!?/br> 瓏月聽著聽著,眉心都舒展開來,她終于放下心防,奶聲喚她:“阿娘?” 李氏聽得惘然,淚水從眼中涓涓落下,“...阿娘在呢?!?/br> 瓏月笑起來,眼睛里是毫不掩飾的歡喜和向往,“我如今想回你家呢。” ———— 春鴛一肚子火氣匆匆從玉瓊苑跑來找常令婉訴苦。 見到她姑娘難得陰沉著臉在描畫,當即顧不得什么,開始哭訴起來:“姑娘!真是了不得了!” “那起子奴婢以為是從王府出來的就高人一等,一個個眼睛長在天上鼻孔對著人!您精心為六姑娘準備的院子,她們竟然還挑三揀四嫌棄物件不好,統(tǒng)統(tǒng)都撤換了下去,那領頭的婢子竟還與我頂嘴,說她們府上婢女住的都比您安排的要好......” 作者有話說: 常尚書:我就是個女兒不喜歡,妻子不疼愛的背景板。 第51章 懲罰 從燕王府中趕來的一群婢女穿著鮮麗裙裾, 有的手端鎏金銅盆,有的拿著毛撣子、棉巾、剪刀等物,穿梭在抱廈曲廊。 她們細心收拾廊間, 花磚縫隙間的灰塵,落葉。 只見不過一上午的功夫, 玉瓊苑里里外外皆是撤換了干凈。 常府一群珠圍翠繞的女眷們踏入玉瓊苑觀看, 甚至認不出這處以往極為尋常甚至不起眼的院落。 站在門廊外隔著大敞的花窗,常府夫人小姐媳婦兒只打眼往內(nèi)一瞧, 皆是驚愕不已。 足足丈高的水晶玉璧燈罩,顆顆東珠為簾幕, 四面通鋪不露一絲地磚的栽絨木番草樣式坪毯。 再往內(nèi)邁入, 泛著淡淡幽香,四周寶羅帳低垂, 地毯改做了官黃鑲碧紫蓮花紋模樣。 所織皆為五莖蓮花, 也不知如何織成, 花瓣形態(tài)不一,各片細膩鮮活。甚至連那藏于花瓣其中的花蕊也清晰可見。 踩踏其上繡鞋隨步?jīng)],步履綿軟如同踩在云層之上,一陣春風吹入,叫眾人只覺得誤入了蓮池。 一扇紫檀架子象牙雕的座屏正立其中, 轉(zhuǎn)過座屏, 內(nèi)室為營造朦朦朧朧的氣氛,門窗石壁處皆以香妃細錦輕遮。 三尺寬的沉香木貴妃榻上鋪著軟羅蠶絲衾。幾個穿青玉細錦衣的大丫鬟正在收拾箱奩, 往外取著幾個細頸美人觚用來插花。 錦思幾人見常府女眷到來, 倒是絲毫沒端著架子, 一個個皆是恭順的屈膝行禮。 “給府上老夫人、夫人姑娘們請安?!?/br> 這般倒是全了常府女眷的臉面。 李鸞前幾日不太舒坦, 這日才將將好轉(zhuǎn), 聽聞六姑娘即將入府一事十分欣喜,便也與女眷們一同跟了過來。 如今見這玉瓊苑被收拾的如此精美,宛若瓊宮仙闕,倒是不由得心生歡喜。 李鸞并不知一切都是王府自己擺設,只以為是常令婉與王府一道的功勞,還頗為滿意笑著稱贊:“這配色入眼舒服,四處瞧著都是精巧,倒是頗符合姑娘們的閨房呢?!?/br> 她不知,常府其他女眷卻都是知曉的,畢竟這一日府上鬧騰,該知道的不該知道免不了都聽了一嘴。 她們自是聽說了玉瓊苑所有擺置除了床全被撤換過一遍的事兒。 如今見這四處極盡奢靡,她們府上準備的卻好些被擱置去了一旁,又聽著這般打臉的話,一群女眷不好提醒李鸞,只強顏歡笑起來。 好在李鸞送來玉瓊苑的那張雕花床倒是還留用在室內(nèi),只是往上撤換了香妃色撒金帳幔,見那雕花床精巧上得了臺面,倒是叫常老夫人丟盡的臉面略好了幾分。 常老夫人梭巡一圈,眸光落在他們府上現(xiàn)如今存活的另一件擺件——門廊外去年夏日掛上去的竹簾。 如今還孤零零一個掛在廊上遮擋著天光。 幾載經(jīng)過風吹雨打,竹簾顯得有幾分暗淡,甚至有一段線頭還松了些,掛在廊邊擋著日頭,被風吹得一搖一晃,更顯得長短不一。 叫左右那些個已經(jīng)被王府丫鬟換上的玉色春綢金絲簾,水晶珠簾襯著,更顯幾分寒顫。 世家大族自是重臉面,常老夫人見此自然是沉了臉,叫自己府上拿出這些丟人的東西感到逼窘。 連李鸞與二房夫人見此,也不由得有些覺得跌面,李鸞是見了那些被放在一邊的床幔被褥才知,自己方才說的是什么打臉的話。 她當即紅著臉朝著老夫人請罪。 “祖母,都是孫媳婦兒沒考慮的周到,鬧出這等笑話之事來,孫媳婦那處有幾件金絲卷簾,往外鋪著只怕正好......” 可這事旁人皆是看在眼里,李鸞前幾日不舒坦,事后未免過了病氣給府上旁人,鮮少出門,此事她能有幾分知情? 連素來疼愛孫女的常老夫人見此也不好偏頗,當著眾人的面便問常令婉:“怎生你的六meimei回府,便是拿這些素幔子招待的?連廊外的竹簾也忘了撤換不成?” 常令婉見狀慘白了臉,她其實也是無辜。 她生性高雅,既應下要幫六meimei收拾庭院的差事,自不會從中做什么上不得臺面的手腳。 奈何她近來情緒差,總心不在焉的,一日到晚便只能靠著描畫沉穩(wěn)心情,再來玉瓊苑位置有些偏,她只看過一回。 常年不住人的地兒,難免都有些霉味兒,常令婉極其講究的人,連用香都挑剔的厲害,如何能聞的慣這氣味? 便將此事吩咐給春鴛,吩咐她務必要將這院子收拾干凈,此后便忘了此事,再沒過問過。 可如今瞧著春鴛做了什么好事? 玉瓊苑只一張雕花床能看! 要說春鴛犯下此等過錯,也是因那張床架而起。 紫檀木雕花床是大房少夫人從她嫁妝里送過來的,少夫人對著這個婆母親閨女丈夫嫡親的妹子,又是自己娘家表妹,自然十分舍得。 自己因病不能親自看著,便大手筆直接送來了一張紫檀木千工雕花床,連腳踏、鏡奩屏風之處都是一體,雕花精巧,占了半張內(nèi)室,令來玉瓊苑收拾的婢子們嘖嘖出奇。 卻也因李鸞這番格外大方的舉動,春鴛來時聽了幾句婢子們議論著什么,“果真是漢中的李氏,竟如此豪橫,這壓箱底的嫁妝都能拿出來送給那位還不知在哪處的六姑娘,倒是大姑娘,竟只送了些自己畫的字畫過來,誰還曉得那六姑娘懂不懂這些字畫,若是被拐賣去了哪個旮旯里當了窮人家的媳婦兒,大字不識的,送這些來豈非是往人心上扎刀來結(jié)仇的么?!同胞姐妹倒是不如嫂子貼心......” 另一婢子對此嗤之以鼻,笑說:“什么同胞的姐妹?你怕是來得晚沒聽說呢?咱們府上那位大姑娘可不是什么正兒八經(jīng)的正房生的!六姑娘才是夫人生的,如今這位嫡出的大姑娘啊其實是偏房生養(yǎng)的,后來六姑娘丟了,夫人思女心切,這才將大姑娘記在了她名下當做親女撫養(yǎng).......” 春鴛那日只站在廊外聽到此處,便氣不打一處來。 這便是人情世故,往日哪些嘴碎的婢子敢議論她家姑娘的出身?如今只怕是一個個的都心思活泛了去! 春鴛抱著要替自己姑娘立規(guī)矩的想法,瞥見侍女掛上如今十分興起的石榴紅軟錦料子的床幔,她便說是顏色俗氣,要婢女們換了青棉的來。 地衣更是未曾鋪上,模樣看著有幾分清減,春鴛也只道是連大姑娘院子里都這般,如今時節(jié)不早不晚,又正是秋日里,常府素來崇尚清簡,如此時節(jié)就鋪地毯未免奢靡。 收拾玉瓊苑的丫鬟婢子何曾見過世面?聽大姑娘跟前最得寵的大丫鬟提點的,一個個奉若圭臬都生怕出錯,為討大姑娘的歡心,自然一群人將這處院落的布置依著大姑娘的喜好來。 丫鬟們又沒伺候過旁的貴女,便以為如今上京貴女們都是喜好這般清減風的。 誰成想,丟了個六姑娘,回來了個燕王府金尊玉貴的郡主娘娘呢?。?/br> 一群常府的婢子跪倒在地,哆哆嗦嗦的不敢回話。 常令婉懊惱自己大意,派膽大的春鴛來鬧得如此丟人,她主動道歉道:“不能怪阿嫂,也別怪這些婢子們,該怪孫女前幾日生了頭疼,叫春鴛去選的床幔,她只怕是誤會了我的意思......” 常令婉說完,罵一旁辦了壞事嚇得面色發(fā)白的春鴛,“好你個春鴛?便是這般糊弄我的?我是怎么吩咐你的?要撿著府上最好的料子選,若是有缺的尋我拿錢便是,這便是最好的料子?” 春鴛在一旁抹著眼,委屈哭訴道:“我原先都是這般吩咐的,后來來時見一屋子花紅柳綠,披金戴銀的,我唯恐六姑娘回來嫌棄俗氣反倒是不喜,想著便依著大姑娘往日的喜好置辦,便叫人以收拾的清靜淡雅為主,哪里知曉王府的郡主不喜歡清雅的.......” 常老夫人聞言嘴角拉長,連假笑都維持不出來。 王府的丫鬟們聽聞春鴛這話,也氣惱不已。 這丫鬟究竟是什么意思?嘲諷她們用名貴的布料,穿的好些便是俗氣了? 為何要依著常府大姑娘的喜好置辦?她們郡主是什么身份,常府大姑娘又是什么身份?輪得到依著常府大姑娘的喜好? 用些棉麻的便宜布料才是高雅? 這棉麻也分三六九等,上好的棉布最是舒服不過,可往她們房里掛的那什么破幔子! 簡直可笑至極,狗還喜歡吃屎呢,這賤丫鬟怎么不學著去吃上一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