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我夫君他眼盲 第12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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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這么想著,等到了地方的時候,趙姨娘已經(jīng)哭的雙眼紅腫,一進私塾便見著大夫正在為施率清理傷口的背影,見著那盆里血紅的一片,頓時眼前一黑,暈死了過去。 柳氏被撫琴和言畫兩人攙著才勉強沒有摔在地上,她的腦中一陣陣的發(fā)暈,眼見著周圍聚集的人越來越多,忙又令家丁將眾人遣散,以免在此時鬧到老太太那兒去。 等到趙姨娘再被掐人中掐醒的時候,她微微愣了一下,便又將事情全都記了起來,也顧不得周圍還有多少人,抱著方趕來不久的施二叔腿便開始大哭。 施二叔向來厭煩家中出現(xiàn)此等烏煙瘴氣之事,此時急匆匆的趕來,原以為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原來不過還是家中小兒頑皮,頓時便將火氣撒到了柳氏身上,怒斥道:“此等小事也需喊我來主什么公道?” 柳氏亦是心疼自己的孩子,只是她是當家主母,不能同趙姨娘一般哭哭啼啼,這般實在是不成體統(tǒng)。 見施二叔的怒火不分青紅皂白的灑下,她欲要反駁,卻見施率的模樣駭人,只能硬生生忍下。 沈臨川仍舊將施恪攬在懷中,聞施二叔如此,于是啟唇替幾人解釋道:“施老爺,此事皆是因我而起……” 只是他的話還未落下,便被施二叔截住,施二叔擺了擺手,也不問他懷中施恪的傷如何,而是說道:“沈夫子的學問與人品我都是看在眼里的,你大可無需為兩個逆子解釋。” 言閉,他瞪了一眼柳氏后便拂袖而去,趙姨娘在施率身邊揩淚,柳氏疲憊的閉了閉眼,然后對施恪冷聲道:“孽畜,出來!” 沈臨川微抿了抿唇,感受到懷中施恪的身子微微顫抖,心中無奈,只能安撫性拍了拍他的后背,柔聲道:“去與你母親解釋罷?!?/br> 施恪含淚搖頭,他知曉此時若是出去母親定是不會饒他,可他若是不出去,為難的便是沈夫子。 于是他小心翼翼的挪到柳氏跟前,揪著袖子不敢說話。 方才柳氏看的時候他臉上的傷尚且沒有多么嚇人,此時再看,卻是發(fā)現(xiàn)施恪嘴角和眼睛上都有一大塊青紫,額上似乎是在地面擦出的傷痕,冒著血珠。 而施率卻是看著唬人,下巴上只不過是留下一個不大不小的牙印罷了,沒什么內傷,用不了多久便能結痂。 柳氏伸出手去,本想哄他,最后卻一狠心,拉著他站到施率面前,說道:“母親教過你要恭敬兄長,你還不快向庶兄賠不是!” 她本不至于如此,讓她的孩子向一個庶子賠罪,可如今若是恪兒不賠罪,外人只會說這個孩子毫無恭順之心,于名聲無益。 施恪緊咬著下唇,一雙眼里含滿了淚水,此時聞言,將柳氏的手猛地掙開,便頭也不回地跑走。 施恪的心中塞滿了委屈,他一路跑著,也不管撞到了多少人,在路面摔過多少次,一刻也不停,一直到他的唇齒間都彌漫開血腥味,他才頹廢的尋到一個角落蹲下,啜泣不已。 他的一只鞋子已經(jīng)跑掉,潔白的襪上滿是臟污的黑泥,咸苦的淚水順著眼角蜿蜒而下,沾到傷口上隱隱作痛。 施恪從前覺得施玉兒可憐,現(xiàn)在看來,卻發(fā)現(xiàn)自己也可憐,他就算有父親母親,但父親尚且不如沈夫子關心他,母親一心只記掛著林表兄與長兄,哪里還有旁的心思來管教他。 天邊漸漸斜起昏黃暮色。 此地偏僻,與施玉兒住的院子靠近。 施玉兒起先只聽見隱隱約約的哭聲,在院子外尋了一遭才發(fā)現(xiàn)蜷在生著幾株枯草的角落的施恪,她一驚,輕手輕腳走過去,問道:“恪兒,哭什么?” 她起先并不以為是何大事,直到施恪抬起臉來時,她猛地一驚,望著他青腫到睜不開的右眼,急道:“是不是摔了?快起來,我?guī)闳フ掖蠓?!?/br> “不去……” 施恪抓住她的手,好似懇求,“玉兒jiejie,我在你這兒待一會兒,你莫要告訴母親……” 施玉兒哪里肯依他,托起他的臉看了看,說道:“恪兒聽話,咱們先去找大夫看看。” 這個孩子還是有兩分倔性,她又不敢下了力氣去拉他,二人只能僵持著。 施恪抱著她的腰哭鼻子,受了無限的委屈般,將今日發(fā)生的事幾乎唇齒不清的道出,施玉兒聽后一時間也沉默,只得依了他。 她將施恪帶回自己的院子,找出藥酒替他揉著肩上背上的青紫,漸漸的也紅了眼,不禁輕罵道:“到底還是你兄弟,怎么能下這么毒的手?!?/br> 這身上的傷哪里會是一個十來歲的孩子能用拳頭打出來的,分明就是用石塊砸的,恪兒左右也不過七歲,哪里禁得住打。 施恪癟了癟嘴,說道:“我母親都未流淚,玉兒jiejie你倒是先紅了眼?!?/br> “瞎說,”施玉兒忙呵住他,說道:“叔母定然疼你,只是未表露出來罷了,你莫要瞎想,在我這兒待會兒后便速速回去,免得你母親擔心。” 縱使她不喜柳氏,卻不得不教誨施恪,天下大抵沒有對自己孩子真正冷硬心腸的母親。 施恪不言,任由施玉兒替她揉按著,望著院門的方向不斷眨淚。 等到大概又過了半個時辰,天邊只剩下一縷殘陽之時,院外傳來窸窸窣窣的腳步聲,施恪忙往施玉兒身后躲,緊抱著她的腰肢,怕到不敢出聲。 施玉兒左手伸到身后半摟著他,亦是盯著院門處,想著屆時施恪挨罵,自己該怎么勸上一勸才好。 可來人卻不是柳氏身邊的人,而是沈臨川。 他左手執(zhí)著新做的拐杖,右手被施誠扶著,走到院門前時輕喚了一聲,“施恪?!?/br> 施誠不便入內,便到院門口替幾人望起風來。 見是沈臨川,施恪心中的懼意便消下去,他緩緩從施玉兒身后走出,低聲應道:“沈夫子。” 施玉兒想避嫌,卻被施恪緊拉著,于是只能陪著他。 沈臨川不知是尋了多久才尋到此處,施玉兒看見他的衣襟上還有點點衣襟干涸的血漬,應當是施恪留下的,他一步一步背著晚霞向二人的方向而來,面容雖然嚴肅,卻是讓人莫名感到心安。 施恪此時嘴角也腫了,身上的傷疼起來就連走動都費力,施玉兒忙將他按住,讓他坐在椅子上莫要亂動,忍不住說道:“坐好罷,我替你將沈夫子接來?!?/br> 她往前走了兩步,卻并不能牽沈臨川,她只要一靠近此人便想起今日午時發(fā)生的事情來,一時間就連聲兒都不敢出,說是接他,卻是只默著在他跟前走了一遭罷。 施玉兒與施恪出奇一致的沉默,沈臨川站在二人中間,不知何方是何人,也不知現(xiàn)在是否日落是否天明,也不知曉施恪傷的究竟有多嚴重。 最終還是施恪拉著沈臨川的衣袖委屈開口,“沈夫子,施率拿石頭砸我……” “石頭砸的好疼……” 施玉兒忍不住附和,“他身上一塊青一塊紫,就連臉上也沒一塊好皮,眼睛都要睜不開了,再能逞強也不過是一個孩子……” 聽著二人說的話,沈臨川微微點頭,問施恪道:“方才為什么跑掉?” 此時施玉兒與他隔得近,能夠看見他的左手指節(jié)上有擦傷,衣擺也爛了一塊,還有孩童的足印,便猜到他應當是也受了些傷。 她將方才收起的藥膏又重新打開,等他說完后再給他。 施恪以為他要責怪自己,一時間聲音有些悶悶,說道:“我原不想跑的,但我不愿給施率賠罪,分明是他先做錯了事情……” 沈臨川知曉這個孩子心思良善,且此事皆是因他而起,他微闔了闔眼后說道:“小不忍則亂大謀,我并非要責怪你,只是你受到施率挑釁便不能控制自己的行為,卻是不可取?!?/br> “你要記好,來日方長這四個字,”他的眉目間隱隱涌現(xiàn)出一分沉默,似乎是在回憶些什么,“倘若今日你忍下了這口氣,便也不會造成如今這幅局面?!?/br> 沈臨川察覺到自己的話中有一分責備意思,他摸了摸施恪的頭,繼續(xù)說道:“但若是論起來,我才該是罪魁禍首,若不是我眼盲,施率便不會欺我,你也不會為了我而如此?!?/br> “再者,我是你們二人的老師,一不能教導你們兄弟融洽相處,二不能在你們打斗之時將你們分開,是我的失職,縱使你有錯,千錯萬錯,總歸是我的錯?!?/br> 施恪一時間愣住,聽他羅列出自己的許多錯來,連忙說道:“沈夫子,是學生的錯,學生魯莽,心性浮躁,您……可千萬別如此怪罪自己。” 他說話間扯到了嘴角的傷口,不由得‘嘶’了一聲。 沈臨川問道:“施姑娘,施恪的傷可有淤血?” “要是淤血,我早將這小家伙拉去找大夫了,”施玉兒嘆了口氣,將手中已經(jīng)握了許久的藥膏遞給他,“沈夫子,你的手上擦傷了,上點藥吧?!?/br> 她的手往前伸出,但沈臨川看不見,施玉兒只能隔著帕子將藥瓶放到他的手邊,藥瓶上的上還留有余溫,沈臨川微微抿唇,然后答謝。 他不能視物,且那傷口并不算大,故而他并未察覺。 藥膏清涼,觸手有些黏膩,沈臨川上藥后便將藥瓶擱在桌面,然后起身對二人說道:“我不便在此久留,勞煩施姑娘照看施恪,好生寬慰他。” 他的話并不多,但卻是真心的關心施恪,施玉兒答道:“沈夫子且放心,天色已晚,你早些歸家吧。” 沈臨川微微頷首,側首偏向施恪的方向,似乎在等他答話。 施恪鼻尖一酸,說道:“沈夫子您放心,我記住您說的話了,來日方長,我定然不會再莽撞。” 得到答復后,沈臨川露出一個清淺的笑來,然后轉身離去。 施玉兒未見過他笑,她從前覺得此人雖然待人溫潤有禮,但卻是透著一股疏離感,仿佛不與他們是一個世界的人一般,可如今見他一笑,便感覺他的存在真實了一些。 二人望著他離去,之后才又坐下來。 施玉兒陪著施恪,等著柳氏身邊的人來接他,而施恪一言不發(fā),不知在想著什么。 半響,施恪才終于開口,“玉兒jiejie,我想報仇,你幫幫我可好?” 作者有話說: 在作話一時間不知道說什么好,那就祝大家天天開心吧,2023年快快樂樂~ 第十七章 施恪的話將施玉兒驚了一驚,她忙道:“恪兒,沈夫子方才與你說了,來日方長,你這是想要做什么?” “玉兒jiejie,”施恪忙拉住她的手,哭道:“我知曉沈夫子是為我好,只是、只是……” “施率拿著磚頭一下下砸我的時候卻是沒想著留情,”施恪心中亦是塞滿了恐懼與委屈,“沈夫子眼睛看不見,故而不知道當時的場景有多么可怖,若不是我咬了施率,那磚頭便要砸在我的頭上!” 聽著他的一腔話語,施玉兒沉默了下來,她的眼睛是好的,能看見這個孩子身上的傷有多么嚇人,若真的如他所說,施率砸到了他的腦袋,那這個孩子還活得下去么? “那……你想讓我如何幫你?” 施恪搖頭,“我暫時沒想好,我得想一個萬全的法子,玉兒jiejie你且等我?guī)滋?,屆時我再來找你?!?/br> 或許是覺得他想不出多么惡毒的法子來,在他再三保證不會傷及施率性命之后,施玉兒才終于點頭。 入夜。 柳氏到施恪的屋子里去,見他背對著自己,便知曉他心中有氣,于是坐到他的身后,柔聲道:“恪兒,你可還在怪娘親?” “不怪,”施恪轉頭,露出滿臉的傷痕來,他輕聲說道:“兒子知曉母親定然亦是心疼兒子,兒子怎敢責怪母親。” 柳氏的心疼到一抽,只能擁住他輕聲說道:“好孩子,母親定然為你報仇?!?/br> 她如何看不出來施率是多么惡毒才會對她的恪兒下此死手,就算她此時不報,總有一日她要將她的孩子受地苦如數(shù)奉還。 施恪被她擁在懷中,面容沉靜,他知曉母親是當家主母,府中事事都要顧及,所以這個仇,他只能自己去報…… 一晃,便是十月中旬,立冬。 立冬那日,施玉兒換上了新送來的冬裝,正坐在院子里吃餃子。 餃子是廚房掌勺的婆子昨夜里連夜包起來的,有薺菜豬rou餡和白菜豬rou餡,皮子有些厚,但里面的餡包的緊實,再用雞湯下鍋一煮,頓時間便飄出香味來。 那一個餃子得有施玉兒小半只手掌大,她起先是用筷子戳,卻沒戳破,只能用勺子舀著,就著guntang的汁水咽進去,滿口生津。 廚房送來的一盅里有約莫十來個餃子,施玉兒只吃了四個便生了飽腹之感,她揉了揉肚子,將瓷盅合上,然后站起身來在院里走動克化。 冬裝做的是湖藍色斜襟交領夾襖,上邊繡著合歡花的花樣,袖口和領口處都縫了一圈兔毛,穿起來暖和,也不透風,她下邊穿著一件月牙白色撒花裙,看起來清麗婉約,媚而不俗。 這半個月以來,施玉兒想的最多的便是自己離開施家的事兒,心中總是覺得不安,此事不好辦,且柳氏對她愈好,她時常夢中驚醒,憂寐不已。 院子角落的那棵柿子樹上的果已經(jīng)被盡數(shù)摘下,放到屋里捂了一段時間,再拿出來時已經(jīng)軟爛,入口甘甜。 施玉兒本不愛吃柿子,可這株柿子樹是從她來時開始結果,她每日每日里望著,見那果子愈發(fā)晶瑩剔透,心中竟然生出一絲滿足感來,好似是她親手摘下再細心照料著長大一般。